陳彩虹
將貨幣主義代表人物弗里德曼的《美國貨幣史(一八六七至一九六○)》,和奧地利學派的杰出代表羅斯巴德的《美國大蕭條》一起閱讀,是件富于挑戰性的事情。兩部著作在上世紀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的 “經濟大蕭條 ”問題上,給出了完全不同的原因解說,更有大相徑庭的治療藥方,讓人十足地體味了思想的奇異。挑戰在于,兩者之間,你似乎只能選擇站隊,要么是貨幣主義者,要么是奧地利學派中人 —兩者大有水火之意,你能站立在水火交融處么?
弗里德曼認為,上世紀二十年代,美聯儲真正開始有權操作貨幣政策。雖然是探索前行,但除了二十年代之初貨幣緊縮小傷了經濟,多數年頭,貨幣供應得當,美國經濟平穩健康,享有了一個繁榮期。直到一九二八年,美聯儲擔心股市過度繁榮,開始緊縮貨幣,帶來了經濟下滑。要命的是,本當由此寬松貨幣,卻是從一九二九到一九三三年,美國的貨幣供應量下降了三分之一,貨幣緊縮成為大蕭條的直接原因。結論就是:如果當時貨幣放松,大蕭條就可以避免;如果未來再出現類似災難,貨幣寬松就是唯一選擇;如果貨幣政策操控自如,我們就不會出現蕭條。
與弗里德曼看法完全相反,羅斯巴德認定那次大蕭條,就是一九二一至一九二九年貨幣過度擴張帶來的。在這個繁榮期內,貨幣供應增加了61.8%,平均每年增長 7.7%,這是非常大的增幅。
奧地利學派認為,在市場經濟里,只存在商業波動,不存在商業周期。因為面對不同時間、地點、行業、產品,不同的生產者和消費者,不會在市場里一致性地行動,例如夏季人們只會更多生產和消費西瓜,不會更多生產和消費棉衣,如果沒有 “外力 ”,西瓜和棉衣的季節性波動,不可能 “共振 ”為同一周期。但若貨幣過度擴張,錢來得容易,便會導致信貸和投資 “不當 ”,人們扭曲生產和消費行為,季節等因素消失,西瓜和棉衣就可能 “共振 ”到一起了。二十年代那個繁榮期,就是貨幣過量的 “外力 ”制造的 “共振 ”時期。結果,人造的大蕭條在年代之末如期而至。
羅斯巴德并未停止在一九二九年,他對隨后美聯儲在蕭條中的對策解說,更是驚世駭俗。他認為,二十年代早中期的繁榮引致出來的大蕭條,一定會在貨幣自動緊縮中較快地結束。不幸的是,美聯儲采取了擴張性的貨幣政策,增加基礎貨幣供應,并多次降低利率水平,這加深了蕭條深度。所幸的是,由于民眾對銀行危機擔憂,手持現金大大增加;而商業銀行對經濟狀況害怕,不愿意貸款。結果,基礎貨幣雖然增加,部分則回到了銀行,部分握在民眾之手,并沒有帶來貨幣供應實際的大增長,讓這次大蕭條還不至于曠日持久。羅斯巴德的結論是這樣的:假若沒有二十年代早中期的人造繁榮,就沒有后來的大蕭條;假若蕭條出現之后,美聯儲聽之任之,任由貨幣自動緊縮而不是再擴張,蕭條就會迅速解除;假若不通過貨幣擴張去制造繁榮,市場經濟里根本就沒有蕭條存在。
說不清是有幸還是不幸,那次巨大的經濟災難之后,市場經濟國家的貨幣政策主要是擴張性的。特別是,當經濟或金融危機到來時,“大放水 ”寬松貨幣基本是不二選擇,以至于,當今世界主要市場經濟體,已經是貨幣存量巨大,利率水平則接近于零。由此來看,貨幣主義的理論是在實踐中占了上風的。弗里德曼在《美國貨幣史》里對 “大蕭條 ”總結的只是一段貨幣歷史,張揚的只是一種貨幣學說,卻似乎宣告了所有其他貨幣理論的終結。
形成鮮明對照的是,羅斯巴德對于大蕭條的驚世之論,并未演化成為實際的貨幣政策。然而,它卻在一次又一次的 “繁榮 —衰退 ”商業周期中,得到了某種印證。尤其是二○○八年美國爆發的嚴重金融危機,聯想之前美聯儲寬松的貨幣政策制造出來的信息技術繁榮、房地產繁榮和金融衍生業繁榮,大有落到了羅斯巴德 “周期陷阱 ”之中的意味。雖然沒有成為或進入主流,雖然不要美聯儲這只 “看得見的手 ”干預的建議未能成為現實,但這么多年的 “冷落 ”,讓其蕭條理論只用來評價貨幣主義政策的對錯,卻沒有進入實際生活的是非,獨自享有了理論和邏輯的熠熠光輝。這,也說不清是有幸還是不幸。
一個是主流理論和政策依據,經歷了歷史檢驗,不只是帶來了繁榮,或許還帶來了災難,又試圖戰勝災難,一個是檢驗學說和評判工具,未曾進入歷史現實,不知能夠帶給歷史什么,或繁榮,或平庸,或災難;一個極力推崇貨幣領域里 “看得見的手 ”的作用,一個徹底反對貨幣當局的干預,主張讓市場那個真正 “看不見的手 ”來運作 —對這兩者,我們其實無法簡單認同或是反對。以“現實社會不可能完美 ”的絕對性來判斷,貨幣主義的實踐沒有帶來完美,并不意味實施奧地利學派的建議就一定能夠帶來完美;換言之,貨幣主義政策的實施帶來了這樣的問題,奧地利學派的政策運用則可能帶來那樣的問題。實際上,弗里德曼的 “如果 ”也好,羅斯巴德的“假若 ”也罷,我們都沒有辦法去完全證實或證偽。
有趣的是,不論是弗里德曼,還是羅斯巴德,他們都認為,二十年代的早中期是美國經濟的 “繁榮期 ”;而且,他們也都認為,這種繁榮,就是貨幣擴張帶來的。兩者的嚴重分歧在于,弗里德曼堅持要這種繁榮,并希望未來通過貨幣擴張持續這種繁榮;羅斯巴德則堅持要放棄這種繁榮,且告誡社會未來不要通過貨幣擴張人為地再造如此繁榮。由此,我們便從簡單的站隊選擇,轉向了如此之問:我們到底要不要這樣的繁榮?進一步說,我們需要什么樣的繁榮?
說到繁榮,一般地認為是好事。但如果將繁榮與關聯的因素掛鉤,人們的看法就會復雜起來。關聯時間,繁榮可以分為短期繁榮和長期繁榮;關聯程度,繁榮則有適度和過度之說;當關聯人、自然和社會時,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以及人與自己內心和諧的繁榮是一種,不和諧或是矛盾、對立甚至于沖突的是另一種。毫無疑問,社會普遍的期望,是長期、適度與和諧的繁榮。
然而,從歷史來看,人們很難把控繁榮在關聯時間、程度和人、自然與社會關系上的 “度”。見仁見智者,多多是也,各不退讓,以至于學派林立、理論繽紛,政策主張更是南轅北轍。如果沒有對于某種學派或理論的堅定信仰,我們很容易陷入迷茫,分不大清楚對錯,也斷不明是非。在上面的繁榮問題提出后,若只就問題本身去尋找答案,其難度不亞于普通人攀登珠峰。
好在弗里德曼和羅斯巴德,他們尚有共性的地方。這就是,他們都痛恨蕭條或經濟危機,并都試圖解決蕭條問題。在這一點上,兩者的區別,是手段上的,而不是目標上的。如果說,某種繁榮會引發、助推和加深蕭條,那么,這種繁榮就是必須拋棄的。相應地,制造出這種繁榮的手段,也是必須加以管控或是丟棄的。在尋找繁榮答案的路上,我們有了一種選擇的標準。
由于自然、社會和人的活動等多種客觀性原因,經濟或商業的波動是種天然的存在,前面談及的棉花、西瓜的生產和消費在不同季節之間的波動,就是經典案例。在這樣的波動之中,若經濟總量增加較多,市場交易活躍,生產和消費兩旺,就業較為充分,那么,如此之繁榮,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因為沒有人為的干預在內,我
們稱之為 “波動性繁榮 ”。其中 “波動性 ”,既表明繁榮本質上的客觀性,也表明繁榮形式上的豐富性 —它并非直線形態,也有上下起伏。這是奧地利學派所推崇的繁榮,也是貨幣主義理論等主流學說不存在異議的狀態。
當這樣的波動,加入了某些外力,有了 “共振 ”,從而造成了全局性的經濟或商業大起大落時,那個 “大落 ”的階段,就是蕭條或危機;相應地,引起 “大落 ”而來的 “大起 ”式繁榮,就一定是 “蕭條性繁榮 ”了。這如同鐘擺,向一邊擺動的幅度越大,回位到另一邊的幅度也就相應的大。通常而言,“大起 ”時的繁榮,人們是能夠感受到的,如經濟總量快速增長,商品和勞務市場活躍空前,資本市場持續暴漲,生產能力大幅增加,收入水平迅速提高等等,但人們很少會在這樣的繁榮期,預想 “大落 ”時的蕭條到來 —盡情地享受高度的繁榮而不憂慮未來,疊加性地助推了繁榮的高度,更是預埋下了蕭條的深度。從這個視角看,“蕭條性繁榮 ”是對 “波動性繁榮 ”的一種強力扭曲。
奧地利學派是堅決反對這種繁榮的,更是反對造成這種繁榮的 “外力 ”。貨幣主義雖然認為,蕭條并不一定與前期的繁榮相關,但對于 “蕭條 —繁榮 —蕭條 ”的商業周期的認可,以及對過度繁榮時必須 “緊縮貨幣 ”的政策主張,都暗含了蕭條與前期繁榮的關聯。
因此,兩種不同的理論,實質上都有 “蕭條性繁榮 ”的判定,也都有對這種繁榮管控的對策建議。只不過,一個明朗,一個隱蔽;一個除草務盡,一個有所保留罷了。
由“蕭條性繁榮 ”回溯過去,制造 “繁榮 ”的貨幣擴張 “外力 ”,就邏輯十足地走到了我們面前。貨幣擴張可以帶來繁榮,什么樣的貨幣擴張又會帶來繁榮后的蕭條呢?為了避免蕭條,什么樣的貨幣政策應當堅持,什么樣的貨幣政策又應當放棄呢?
奧地利學派認為任何的貨幣擴張帶來的繁榮,都會引致出蕭條,其政策建議,就是貨幣當局不要進行任何形式的貨幣擴張。在現實格局之下,唯一能夠控制貨幣當局行為的貨幣制度,就是金本位制。因受制于黃金的數量,貨幣當局無法自行決定發行超過黃金數量限制的 “信用貨幣 ”,貨幣的擴張就被天然地管控了。結果必定是,“蕭條性繁榮 ”沒有生成的 “外力 ”;而一旦此等 “繁榮 ”不在,蕭條自然就不會有。可見,在羅斯巴德們的眼里,自然邊界的限制,永遠要強于人類的自我管控,哪怕人有自造的規則,也哪怕人有信誓旦旦的信仰。
貨幣主義一般地認為,貨幣擴張不是帶來 “蕭條性繁榮 ”的力量,但對于過度的貨幣擴張,也是持反對態度的。弗里德曼曾經就貨幣供應量的增長和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進行過關聯性研究,并且設置了兩者之間的數字比率關系,確立了 “繁榮 ”的邊界。按其觀點,凡是在這樣邊界之內的貨幣擴張,就是合理的;相反,則為不合理。相應地,弗里德曼是明確反對貨幣金本位制度的,認為此制度與現代經濟體系無法契合,黃金數量的限制,決定了它作為貨幣,會掣肘經濟的發展。在這里,弗里德曼試圖完成一項人類社會的巨大工程—建造一個貨幣供應適度、永遠沒有蕭條的 “繁榮 ”世界。
人類社會的悲情常常在于,理論和邏輯上的完美,要么沒有或是無法演化到現實生活中去;要么演化進去了,卻是不那么完美,甚至于很不完美。在“繁榮 ”問題上,奧地利學派和貨幣主義理論聯手,又一次上演了這種悲情之劇。奧地利學派的理論,未能付諸實際,金本位早已成為歷史,回歸金本位之聲也弱不禁風,現在的貨幣制度完全沒有了自然限制,各國中央銀行實際上都是 “印鈔機器”;貨幣主義的理論,雖然活躍在貨幣當局的政策操作之中,但我們沒有看到弗里德曼的理想成為現實,貨幣擴張帶來了一些繁榮,與此同時,危機也一直伴隨我們,或許還將與我們共赴未來。
在這樣的悲情格局面前,我們所能夠做的,其實非常有限。那就是,結合不同的學派、理論觀點,對照現實的經濟生活,綜合出某種相對合理的社會生活指導理念來。
既然奧地利學派相信自然邊界勝過人之管控,而自然邊界又無法在現實生活中存續(金本位制),既然貨幣主義相信人的管控能力,而現實生活則告訴我們,人設置的 “邊界 ”其實沒有邊界,從而時常失控(現代貨幣制度),那么,綜合兩者來看,我們較容易衍生出這樣的結論來:一是超過一般 “商業波動 ”的“商業周期 ”,是一定會存在的,因為現實總會有人為的因素存在,貨幣總會有不當的擴張,進而扭動出商業活動的 “共振 ”來;二是 “商業周期 ”的起伏幅度,也一定會有 “大起大落 ”的情形出現,因為人為的貨幣 “外力 ”難以為人自身管控,“蕭條性繁榮 ”不可能從現實生活中消失;三是自然邊界雖然不能實在地存活于經濟生活之中,但它是一種絕對的、終極性的、合理的準則,至少應當存活于人們的頭腦之中,成為重要的參照標準,輔助人們改善對現代貨幣制度的管控。
說到這里,“波動性繁榮 ”只可能是一種理論的存在,一種近似于烏托邦的境界,它的全部意義,就在于以其不可實現的理論和邏輯完美,提示、警醒并引導現實生活中 “蕭條性繁榮 ”向某種 “度”靠近。而這個 “度”的形成,應當以金本位的自然限制為基本底線或理想邊界,結合弗里德曼的貨幣管控制度理念,賦予現代貨幣制度一種自然與歷史結合起來的 “錨”,以形成相對合理的貨幣供應,讓每次的 “繁榮 ”不至于過度,避免帶來后續巨幅的墜落,形成久久不能自拔的大蕭條。
因此,我們需要的 “繁榮 ”,或說現實可能的 “繁榮 ”,應當是介于 “波動性繁榮 ”和“蕭條性繁榮 ”之間的狀態;而造就這種 “繁榮 ”的貨幣擴張制度或政策,則應當是有金本位制的 “影子邊界 ”參照,又根基于經濟生活的現實需要的。顯而易見,這是一種明確卻不精確的貨幣政策選擇,它仍然無法避免 “蕭條性繁榮 ”和蕭條的到來,但它有助于減少波動的頻度和每次波動的幅度,讓人類社會在現實的歷史階段里,不至于遭受自我管控過弱而來的巨大災難。必須看到的是,我們根本找不到奧地利學派 “波動性繁榮 ”的世界,也找不到弗里德曼理想中人控合理的狀況。我們的現實世界,是人希望可以控制,卻又時常難以控制的,若能夠盡量地減少波動次數特別是每次波動的幅度,就是現實最佳的選擇了。
回過頭來看,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 “繁榮 ”和后來的大蕭條,我們仍然不好清楚地明辨奧地利學派和貨幣主義爭論的是是非非。然而,那個大蕭條是實實在在的,我們不能說,它與蕭條之前期的“繁榮 ”和造就 “繁榮 ”的貨幣擴張,完全沒有關系;我們也不能說,在蕭條時,“看得見的手 ”進行貨幣擴張就完全不對;我們還不能說,“看不見的手 ”即市場自身就一定會自動調節得完善到位。我們只能說,從兩者的爭論里,我們獲取了多元的理論和邏輯,它們有助于我們更好地認知這個世界,也有助于我們更好地認知我們自己。當然,還有助于我們更好地在這個世界里生存和發展。如果將奧地利學派和貨幣主義看成一根線的兩極,最好或最后的理論傾向和政策選擇,應當就落在兩端之間 —或許偏向某端,但不是在任何一極的端點上。
在弗里德曼和羅斯巴德的理論學說里,繁榮是可以選擇的。這如同兩種不同物品的選擇,擇其一,便要放棄他者。貨幣主義的選擇,就是通過貨幣擴張和管控去制造繁榮;奧地利學派的選擇,則是不要貨幣的人為擴張和管控,讓自由市場體系自我運行去衍生繁榮。然而,實際的情況是如此的么?
在市場經濟的歷史中,這種繁榮的選擇,從來就沒有得到過純粹、清晰和完整的演示。從金本位制,到它的基本退位,再到現代中央銀行貨幣制度的完全替代,以及相伴隨的經濟繁榮、蕭條或商業周期起伏,里面有貨幣主義的政策主張,也有其他理論學說(如凱恩斯主義)的成分。即使是沒有 “入流 ”的奧地利學派,也并非在繁榮和蕭條的歷史里無影無蹤,它的思想是時隱時現的,有其功用,盡管那是碎片式的。
從這個視角來看,繁榮也好,蕭條也罷,還有與此關聯的貨幣政策,與其說它們是人類社會根據某種思想或理論主動選擇而來,不如說,是社會各種思想理念、各種政策主張,以及各種自然、社會和經濟運動,相互競爭、相互補充和相互平衡共同作用導致出來的。只不過,各種因素的分量有大有小,影響時間有長有短,形成效果有輕有重而已。
反過來說,如果一個市場經濟體系,只是由某種理論和政策唯一地、絕對地、終極地統轄,毫無疑問,人們就將不用選擇、不愿選擇或是不能選擇,進而形成整個社會人們經濟行為的高度一致。市場經濟理論和市場生活實踐都表明,“高度一致 ”的行為,是市場經濟的死敵,它要么極端性地助推經濟上升的幅度,制造驚天動地的“經濟奇跡 ”;要么絕對性地墜落經濟下行的深淵,砸出深不見底的“經濟黑洞 ”。由此而來,一般性的經濟周期便會為巨大無比的起伏震蕩 “共振 ”所替代。人類社會就將在這樣的 “共振 ”之中,失去和諧、失去平穩,最終失去管控。那是一幅多么可怕的圖畫。
我們是幸運的。雖然說,各種不同的經濟理論和政策有 “主流 ”和“非主流 ”之分,“主流 ”卻從未完全徹底地消滅過 “非主流 ”,它們共同造就了市場經濟體系里相對多元和豐富的經濟行為。這些不同行為之間的相互作用,避免了社會整體經濟行為的高度一致性,繁榮不可能是極端性的,蕭條也不可能是毀滅性的。而且,人類在市場經濟里的行為越是多元和豐富,“高度一致 ”就越是難以形成,我們離那種 “極端性繁榮 ”和“毀滅性蕭條 ”就越發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