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賈偉聊設計,是從《禪宗公案》的一則故事開始的:被老虎逼上絕境、面臨前深淵后懸崖的猴子,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間卻摘了樹上的桃子來吃,這個舉動使老虎困惑,猴子卻利用這個意外的瞬間成功逃脫了絕境。這種享受當下的生活智慧是賈偉所中意的。而這種種智慧的頓悟,被他用設計的手法表達出來一盞茶、一炷香、一縷音韻……生活的情趣和生命哲學包容在這些器物之中,使用和把玩的同時,也能有多一份體悟。
賈偉說,在他的作品中,沒有哪個創意是自己原創的。它們都來自人們內心的感受和文化中既有的智慧,他只不過是找到了一把鑰匙,開啟了這種感受,通過設計把它們釋放出來而已。但是,在這種看似輕松的“述而不作”的表達背后,是需要多么豐厚的積累和那一絲四兩撥千斤的機巧與敏銳呢?
談談您的職業經歷。
雖然目前我做了很多事情,但我的經歷卻很簡單。我成長在一個商業氛圍很濃厚的家庭里,小時候又非常喜歡畫畫,這或許是我目前工作的兩大基因。我16歲時到北京拜見柳冠中先生,當時的情形很難忘——他身邊圍著很多年輕人,這位中國工業設計的先驅,在當時我的眼里是被簇擁在光環中的。那一刻起,我便下定決心,進入工業設計這個行業,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成為他。大學畢業后,進入聯想集團,成為一名設計師,一做便是5年,直到2004年,離開聯想,創立了洛可可,現在,又成立了“賈偉設計顧問”機構。
對于很多年輕的設計師來講,商業層面的操作是阻礙發展的一大問題,你經歷過這個階段嗎?
我沒有經歷所謂的商業困難的階段。因為我一開始便找到了一個合理的方式。這種方式可以用最小的投入換取最大的收益。比如剛創立洛可可時,我是以每月500元的租金租來一個辦公位,然后漸漸地增加辦公位,用了一年的時間,從一個辦公位,變成了15個。這是一種方法,也是種創意。現在我開始做“上上”這個品牌,也是利用這個方法——一開始設計師就我一個人,一步步穩定下來便會逐漸邀請更多的設計師加入,慢慢發展壯大。
談談“上上”這個品牌。
在古代,“上上”表示一種“極致的好”。其實說得通俗些,“上上”就是一種關系,一種精神和物質的關系、人與自然的關系、東方和西方的關系,在這些關系中找到一種平衡。我希望上上的設計能達到西方設計理念和東方智慧的平衡,它應該是一件生活藝術品,而不僅僅是被使用的器物。
比如,上山虎系列香臺,重要的不僅僅是燃香的動作,也包括了香盡后的那一線香灰——“香枝燃盡,軌跡猶存”。用一炷香的時間來闡釋生命的意義。而且,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環境下,香灰的軌跡都會有些許差異,如同每個人的人生一般。我希望我們日常生活的器物都是有故事、有智慧的。
是否有一套展開設計工作的步驟?
首先,我設計的開端有兩條線索,一個是由閱讀產生,一個是來自生活體驗。由此產生想法,然后通過資訊來查證這個想法是否有人表達過,如果近三五年間已經有這類的作品,那我再選擇自己其他的那些想法來進行,如果是三五千年前有過,那我更樂意重新去詮釋它。接下來就是創作的過程了,設計完成后還會有一個再次驗證的環節。我會讓身邊的人來感受,匯集想法進行再度推敲,最終使之成為產品,從而影響人們的生活。
如何定義一個好的產品設計?
最重要的一點,它一定是一個最佳的“平衡”產物——平衡了商業與藝術,平衡了器物之美和精神之美……
如何判斷自己的設計是否優秀?
首先,它必須感動我自己。接下來,我會讓身邊的人去體驗,如果它也能夠感動父母、感動妻子、感動孩子、感動朋友和同事,我想這應該是一件不錯的作品了。
最欣賞的設計師和最欣賞的其他領域的人分別是誰?
我最欣賞的設計師是深澤直人。他也是一位述而不作的設計師,他所描述的都是人們心中已有的情感,所以很感人;其他領域的當然是喬布斯了。他像凸透鏡一樣,能夠在陽光下找到最恰當的一點,產生巨大能量。
對于目前的產品設計行業,你最討厭哪一點?
我很討厭逛超市。面對形形色色眾多麻木的設計,會讓人感到無奈。人們真的需要設計師們的第一千零一個杯子嗎?所以,如果這個行業的設計師沒有基本的“道”,就會造成整個社會物欲橫流,產生人心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