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巧合，所以恐懼

柏小蓮

因為獲得了新一季的續訂，《國土安全》在第五季最后一集，給男主角的生死留下了巨大的懸念。那一道光，可以解釋為天堂之光，說是希望之光也未嘗不可，但跟前幾季以美國外交政策全面潰敗為終結相比，還是顯得格局略小，對不起開播時的耳目一新。

《國土安全》堪稱“神劇”，用一個并不討喜、沒什么傳統魅力可言的女性形象貫穿始終，全靠緊湊的情節和與現實嚴絲合縫的背景樹立起來的劇并不多見。劇中畸形人士扎堆，女主人公凱莉更是個已經確診的精神病患者，為了過上正常生活需要服藥，而為了完成特工任務，她必須停藥，只有處在精神亢奮的狀態下，她才能思考，才能采取行動、消滅敵人，與敵人同歸于盡也無所謂。為了完成任務，她用同樣殘酷的方式對待其他任何人，差點害死她的上司加恩師，差點因精神失常溺死親生女兒。數位同事在她面前死去，甚至是與她情愫暗生的男主角也在第五季中幾乎犧牲，她不惜殞命，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因此劇中她的整個人生都無法擺脫這種痛苦的底色。第三季末尾，她的愛人被公開處死，而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第四季過半，曾經給她帶來少許溫情的穆斯林小男孩在毫無防備中被一槍爆頭;到了第五季，男主角奎恩為了保護她求生求死，在絕望之際留給她一封絕筆書，巨大的溫暖和絕望籠罩下來，不知她今后的人生將何以為繼。

主流電影中的美國戰無不勝，有超級英雄、有孤膽特工，連總統都擁有一副李小龍的身手，但是《國土安全》中的美國卻被揍得灰頭土臉。前三季里，中情局被炸了，大使館也被炸了，因為太貼近現實，這種自我嘲諷的悲觀顯得更加真實和明顯。面對錯綜復雜的國際形勢，個人智慧與傾向顯得微不足道。第五季第一集中，男主角奎恩抨擊美國對伊斯蘭國的對策是如此虛妄矯情，特工個人的水準，甚至整個CIA的努力都會被“政治正確”的指導思想給延宕和拖垮。在德國以“正義”之名工作的美國女記者雖然高舉理想主義大旗，卻讓人非常厭惡，與之相比，劇中德國方面的反應以“實用”為主，關鍵時刻可以違反外交準則，可以利用規則漏洞，而俄羅斯特工的形象跟克格勃時代差不多：殘忍、粗暴、愚妄、基本無信用可言。

凱莉個人痛苦的背后是整個美國外交政策的失敗。雖然戲劇性到了要靠她一個人力挽狂瀾的地步，但是對于時局和國策的判斷是沒有大方向上的失誤的。

第五季一開始就聚焦于歐洲難民問題、土耳其和敘利亞的戰爭，故事背景也從本土、中東轉移到了德國。劇中以敘利亞移民策劃毒氣襲擊柏林中央車站為主線，與現實中的巴黎恐怖襲擊呼應，巧合得讓人膽戰心驚。編劇的政治直覺與藝術技巧同樣突出，甚至有種因為投入而近乎瘋癲的感覺。漫長而緩慢的鋪墊相當有野心和控制力，而突如其來的爆炸和死亡又讓觀眾覺得相當刺激，這種巨大的恐懼與同樣巨大的憂慮化為追劇的動力，不知不覺中為這部劇加分又加分。不出意外的話，在明年的頒獎季中，《國土安全》又會受到各種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