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美霞 易賽鍵
論司法權威的理性建構
■包美霞 易賽鍵
法律的生命在于實施,因此,可以說,司法權威是實現法治的前提和基礎。但樹立司法權威是一個復雜而漫長的過程,也是實現“全面依法治國”的關鍵。樹立司法權威需要綜合突出重點、全面推進、綜合施策,主要應從司法權威的憲制基礎、司法權威的文化基礎、司法權威的保障制度、建立高素質的法官隊伍四個方面進行理性建構。
司法權威;憲制基礎;文化基礎;法官隊伍
包美霞,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博士后研究人員,博士。(北京 100872)
易賽鍵,求是雜志社宣傳聯絡部編輯、副處長,博士。(北京 100727)
司法沒有權威,法治則難以推行,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目標便無法實現。從這個角度看,司法權威是法治的前提和基礎。法律本身也要合法,首先是指法律的內容要符合自然正義,立法的過程要符合程序正義。當然,良法之治是對法律本身提出的要求,惡法不會得到公眾內心的信服。因此,約瑟夫·拉茲認為:“主張合法性權威是法律的一個本質特征。”[1](P26-27)在立法、執法、司法三個環節中,司法作為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對于樹立法治權威起著至為關鍵的作用。正如有學者所言,“司法權威是法律權威的組成部分,是實現法治必不可少的條件。凡法治國家,其法律必有權威,司法必有權威。”[2]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要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道路,堅決維護憲法法律權威。這在某種意義上說明了憲法法律權威在當下中國的缺失。憲法法律的權威不能僅靠寫在法律文本中,而應在司法實踐中體現出來。
“司法擔負著保障人權、推行法治的神圣使命。就此而言,司法必須擁有權威,方能為其履行職責提供相應的條件。”[3]從我國司法體制和司法活動的現狀來看,司法權威已經成為黨和政府的迫切需要與社會公眾的普遍訴求。司法權威是司法權在司法過程及其結果中所產生的威信和公信力,并且得到人們普遍認同與服從,是一種源自法治權威的理性權威,其本質上屬于制度性權威的范疇。樹立司法權威是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所面臨的一項刻不容緩的任務,也是一個復雜而漫長的過程,需要綜合各方面進行理性建構。
可以說,國家對待法治持何種態度,決定了司法的地位。憲法上的司法賦權是司法權威得以樹立的根本途徑,也就是說樹立司法權威首先應當從憲制上進行司法制度設置,而不是考慮司法本身與司法在實踐中的權威缺失。目前,國家權力架構在設計上并沒有突出司法權應有的地位,司法權對社會資源的動員能力不足,這是司法尚未樹立起應有權威的主要原因。而司法權在制度設計上沒有獲得權威地位的話,要使司法在實踐中樹立起權威地位似乎不太可能。我國憲法賦予法院獨立行使審判權,從司法獨立的內涵看,應當包含司法機關整體獨立和法官個人獨立兩個方面,而且司法權僅能由司法機關行使,其他組織和個人不得干涉。可見,獨立的司法是與權力分配相關聯的。而我國“議行合一”的國家權力分配結構從實踐中的運行效果看來,并不利于形成司法權威。[4]
從人民代表大會與司法機關的關系分析:現行憲法規定了人民代表大會是權力機關,法院和檢察院是司法機關,在議行合一體制下,司法機關很難樹立起自身的權威。我國現行憲法規定:國家行政機關、審判機關、檢察機關都由人民代表大會產生,對它負責,受它監督。各級人民法院對產生它的國家權力機關負責。這是司法權來源和司法權監督主體的憲法依據。憲法還明確了人民代表大會對法官的人事任免權,同時規定了人民法院依照法律規定獨立行使審判權,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但要接受人大及其常委會的監督,向人大報告工作。人大對法院的監督在實踐中出現了個案監督的現象,其極端表現形式是人大常委會的領導以個人身份對法院發號施令,使法院喪失獨立裁判的地位,司法權威很難得以確立。
人大監督司法權是基于人民主權原則而建立起來的政治法律制度,體現著人民民主專政的國體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政體所蘊含的內在精神,建立在深厚的法理基礎和現實基礎之上。《憲法》和《人大組織法》、《法院組織法》、《人大議事規則》等憲法性法律也對人大監督作出進一步規定,為人大監督提供憲法基礎。同時從中國社會現實看,行政權強大,司法權軟弱,司法審判權面臨各方面的干擾、侵蝕,而司法是保障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一旦潰崩,整個社會將陷入驚恐和混亂狀態。因而,保障審判獨立,確保司法公正,消除司法腐敗,是人大對司法審判活動行使監督權的重要任務。
同時,我們應當看到人大監督司法難免會對審判獨立造成一定影響。現行《憲法》規定:“人民法院依照法律規定獨立行使審判權,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這是我國司法獨立原則的憲法體現。要求人民法院的審判工作不受任何不當干涉。因此,在人大與司法機關的關系處理上要能有助于司法權威的樹立,就應當處理好人大監督與審判獨立的關系,即人大應正確行使監督權,保障審判獨立。
一是明確人大對司法監督的內容。首先是對人的監督。監督對象主要是法官、檢察官,監督內容主要是他們的品行、職業道德和法律素養。一旦發現有違反職業道德、濫用職權、徇私枉法等行為,可由人大予以罷免、撤職、免職等。[5]其次是對司法制度的監督。考察司法制度是否運行良好,是否需要進一步完善等,人大可通過立法對不合理不科學的制度進行修正,以保證司法公正。新一輪的司法改革正在努力使法院“去地方化、去行政化”,黨的十八屆三中、四中全會做出了司法體制改革的一系列重大部署。比如,推動省以下地方法院、檢察院人財物統一管理,最高人民法院設立巡回法庭,審理跨行政區劃的重大民商事、行政等案件,等等。這些改革有助于維護國家法制的統一和尊嚴,有利于樹立司法權威。最后是對司法機關和司法政策的監督。即監督司法機關在執法的過程中是否為國家效力,是否為保持社會穩定、發展和繁榮而及時調整不合時宜的司法政策,如果發現司法政策和完成國家根本任務不協調不匹配,甚至相背離,人大則可以監督司法機關采取措施調整司法政策,還可以在必要的時候,就司法工作的重點作出新的決議。[5]
二是明確人大監督司法的形式。對人大聽取法院報告的審議程序要加以規范,建立相應的約束和責任機制。明確主體責任和責任主體,實行誰報告誰負責的制度。明確責任的形式,是法官主動辭職還是由人大罷免。當責任主體、追責程序、責任的形式和約束機制建立健全之后,才能使人大對司法的監督落到實處。同時要規范和限制個案監督。個案監督不是人大領導個人監督,更不能不經法定程序亂監督,要制定具體可行的監督法規制度,明確監督規則和程序,由專門的工作人員按法定程序進行監督,以督辦個案代替代辦個案,杜絕監督過程出現“指手畫腳”的現象。完善法官任免約束機制,防止沒有制度約束的隨意任免,落實司法人員任免權的監督機制。人大在司法人事監督上,應以培養現代法官隊伍為第一目標。新一輪司法改革中對省級以下法院人員統一管理,推動建立省級以下地方法院法官統一由省級提名、管理并按法定程序任免的機制。對司法人事資源配置進行監督,保障法官職業化。對法院工作人員進行分類管理制度改革,使法官職務序列符合法官職業特點。建立健全審判輔助人員管理制度,將書記員、法官助理、執行人員進行科學管理。明確審判輔助人員與法官數量的比例,確保審判輔助人員能夠切實減輕法官事務性工作負擔。推動審判輔助人員社會化,以購買社會化服務的方式,擴寬輔助人員的來源渠道,優化審判人員結構。此外,還要不斷創新監督形式,比如,聽取專題匯報、舉行聽證會、開展質詢等,聽取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對法院審判工作的意見,人大以召開群眾大會的方式公開向法院移交群眾對司法機關的意見建議和投訴,并責成法院對群眾的意見建議和投訴進行限期復查和答復,對重點投訴的調查及處理結果進行公開評議。
文化是制度的根基,在特定的文化中孕育出特定的司法制度。從文化的角度來說,司法權威反映的是人們對司法制度及其運行機理的文化認同和認可程度。以文化為根基的人類共同的價值觀念和思維模式,而生發出的行為模式,有利于形成司法權威。因此,樹立司法權威的過程,也應當是司法文化的建構過程。[6]
中國傳統法律文化和人文素養抑制著法治權威、司法權威的生產。并且“現代法治社會形成以及司法改革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7]。有學者指出:“中國司法機關的地位在形式上與英國憲政制度中司法機關的地位有些類似之處。但中國法院的地位遠沒有英國的崇高,這和兩國的歷史傳統有關。”[8]①數千年的中國傳統文化,使中國成為一個典型的以血緣和熟人為紐帶的關系社會,這種所謂的“熟人社會”、“關系社會”與民主法治的追求顯得格格不入。在此種文化中,人與人之間的糾紛解決機制并不是通過法律、法院和法官,我國憲法規定的司法很難獨立。[9]中國傳統的這種文化,會毀壞法治建設的成就,消弭樹立司法權威的文化根基。因此,要從構建有利于樹立司法權威的文化入手,改變人情社會、關系社會所形成的不利于樹立司法權威的傳統文化。改革開放三十余年過去了,法律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仍然備受世人關注。2011年3月10日,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委員長吳邦國宣布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已經形成。②這表明中國已在法律制度上實現了從無法可依到有法可依的歷史性轉變,各項事業發展進入法制化軌道。
司法權威應當是“法治下的司法權威”。“生活在法律之下就是不受其他人——不管是君主、法官、政府官員還是同胞——不可預測的率性行為的擺布”[10](P156)。在社會實踐中法律信仰的缺失,法律不能得到有效實施,法治權威、司法權威沒有樹立,這些不爭的事實依然存在。法律渠道并非人們解決糾紛的首選。人們更多地選擇去信訪局解決糾紛,置法律途徑于不顧。這種現象凸顯了“法律無用論”有著潛在的市場。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了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吹響了新時期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號角,而建設法治國家需要維護憲法法律權威,維護憲法法律權威首先要構建起社會主義司法權威,應該對樹立司法權威的重要性達成共識,這是打牢司法權威的文化基礎的重要環節。首先,要認識到司法權威的獨立價值。司法公正公開公平需要有評判標準,否則不好把握。司法裁判也是歷史的、具體的,在實體上不可能做到絕對公正。因此,程序公正便顯得尤為重要,程序正義實現了,司法公信力便會提高,司法具有公信力,司法權威也就會慢慢樹立起來。其次,要認識到樹立司法權威的過程,也就是維護黨和國家政治權威的過程。我國的司法制度,是中國特色的司法制度,是黨領導下的司法。其根本要義是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的有機統一。黨對司法工作的領導只能加強不能削弱,但政黨不能干預個案,只能從組織上、政策上、制度上領導司法。司法權威的樹立有利于加強政黨權威,讓政治權威尊重司法權威,避免政治擠壓司法空間。③正如拉茲指出的:“正當政治權威在某種程度上必然是有效的。但這是實質性政治原則的結果。如:擁有政治權威的主要正當理由之一是它在確保社會協作方面的有用性;知識和專長并不賦予某人以統治權利,它在政治權威的正當化中只起到輔助性作用。”[11](P8-9)因此,司法權威是政治權威的法律化,體現了黨在政法工作中的領導地位。如果司法沒權威,政治也就沒權威;維護司法權威,也就維護了黨和國家的權威。政治權威和司法權威是相輔相成、相互支撐、相互促進、相互保障。
司法系統不是一個孤立的系統,而是社會系統中的一個子系統。司法要發揮權威,需要有與之相適應的社會結構、配套制度、保障制度。而最關鍵的是建立獨立的司法制度體系。[4]司法權威的制度基石是司法具有獨立性,只有圍繞司法的獨立性展開制度構建,才可能樹立起司法權威。否則,就會偏離方向。
比較法學家勒內·達維德認為:“一個完全獨立與高度受到尊重的司法權的存在,是英國各種制度充分發揮作用所必不可少的,為了這些制度的建立與鞏固,法院在歷史上曾做出過有力的貢獻。”[12](P352)在中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背景下,樹立司法權威自然也離不開人民法院獨立行使審判權的保障制度。我國 《憲法》第126條規定:“人民法院依照法律規定獨立行使審判權,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法官法》第8條規定:“法官享有下列權利:(1)履行法官職責應當具有的職權和工作條件;(2)依法審判案件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這是我國構建獨立的司法制度的根本法依據和法律依據,有關部門對這兩個法律條文的解釋,似乎采用了嚴格解釋,認為當代中國不存在法官個人獨立,只存在法院系統整體獨立。[13][14]鑒于此,比較科學理性的解決方法是運用法律解釋技術,將這兩個條款進行擴張性解釋,通過擴張解釋使法院機構獨立和法官個人獨立的雙重獨立獲得制度上的合法性。因為所有審判活動都是法官進行的,單方面規定法院獨立審判是沒有意義的。[15]“法院獨立審判和法官個人獨立是司法獨立密不可分的兩個方面。沒有獨立的法院,法官則無法履行職責;同樣,如果法官受到其獨立審判可能導致各種各樣的負面影響,也就沒有獨立的審判,從而就沒有獨立的司法權。二者是唇齒相依的關系。”[16]
同時應該正確處理依法獨立審判與接受監督之間的關系。對法院的監督應按照 “減少主體、控制范圍、標準程序、增強效應”的總體思路開展,④要正確處理司法獨立審判和加強司法保障的關系,防止組織監督變成個人監督、工作監督變成個案監督、民主監督變為無序監督。法院完全依賴于地方財政的現狀在短期內很難改變,需要削弱和淡化司法對政府財政的依賴,分散和減少行政機關的強勢地位,使法院能夠依法獨立審判。建立干擾司法的責任追究機制,從外部制度上保障人民法院依法獨立行使審判權。
構建法官和審判機關與媒體隔離的制度。媒體與網絡可以起到監督作用,同時也滿足了公眾的知情權,增強了司法公信力。但隨之而來的“媒體審判”案件也正在逐漸增多,從劉涌案、許霆案、彭宇案、杭州飆車案、藥家鑫案到李天一案,媒體搶先對案件進行“輿論審判”,使一些普通個案最終演變成波及全國的公共事件。[17]曾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肖揚指出:“越是重大的案件,越是社會關注的案件,越要嚴格遵守法律程序,越需要慎重,既不能法外開恩,也不能因為有了社會輿論壓力就人為拔高。”司法過程受到來自各類媒體的過多干預,司法過程的獨立品格也會遭受削弱,在一定程度上給法官帶來了巨大的輿論壓力和心理壓力,沖擊司法公正,從法院一審、二審甚至再審案件的判決上可見一斑。“現代大眾傳媒,如報紙、廣播、電視和互聯網的發達,容易對法官的獨立性構成威脅。由于大眾傳媒涉足司法領域,影響到了司法審判乃至整個社會輿論。比如,法官判案有可能會受到輿論的干擾和左右,從而失去獨立審判的地位。”[18]更值得深思的是,由于法院在中國的官僚體制下,也要講政績,有些法院忘記了法院的本色,不僅接受媒體采訪報道,甚至主動約請媒體進行報道。
因此需要構建法官和法院與媒體隔離的制度。兩者適當隔離是法律理性的要求,也是確保公正裁判的條件。法院可以推廣新聞發言人制度,制定法官不得接受媒體采訪的強制性規定,同時借鑒美國對法院審判報道的虛擬模式。在媒體方面,輿論監督應該是善意的,批評應該是富有建設性的,應該朝著有利于維護社會和諧穩定、有利于維護公正公平正義,有利于司法便民利民、有利于維護司法機關整體形象的目標努力。
提高法官職業能力是提升司法權威的內在要求。首先要建設一支高素質的法官隊伍,明晰法官隊伍應具備哪些基本素質,結合實際需要設定法官的任職條件和職業資格,不斷提高法官的職業能力。由于歷史等原因,我國法院的審判人員學歷整體上層次不高,專業知識水平有限,因此在推進法官隊伍職業化的進程中,大力開展法官職業培訓工作,增強其運用理論分析、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以應對新時期出現的新類型,重大疑難、復雜案件的審理,培養高層次專家型審判人才。人民法院第四個五年改革綱要(2014—2018)對提高法官職業能力方面提出了具體要求:“全面加強法院人員職業化、專業化、正規化建設,努力促進提高職業素養、專業素質和專業水平。”“完善法官在職培訓制度……完善法官教育培訓計劃……建立中國法官教育培訓的新媒體。”“司法改革的目標是建構理性權威的司法體制,司法體系的各個制度環節都要充分體現司法的權威性要求。”[19]法官職業能力除了職業素質外還應當包括道德素質。康德曾說:“世界上唯有兩樣東西能讓我們的內心受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一是我們內心崇高的道德法則。”法官在樹立法治權威、司法權威的過程中,需要確立崇高的道德法則,秉持司法權威的理念,運用法律專業知識對案件進行審理,保證案件最終結果的客觀公正。
法官職業應該有足夠的吸引力,這樣才能吸引大量符合條件的優秀人才到法院工作。從司法職業的現實情況來看,在吸引優秀人才方面,法官職業目前看不出有任何優勢。在東部沿海發達地區或者一線城市的基層法院,則問題不那么突出。因此,目前最亟須解決的問題是讓法官職業能夠吸引到足夠優秀的人才。為此,我們應做好以下工作:
一是適當提高法官的工資水平和經濟待遇。美國著名學者漢密爾頓曾說過,“誰控制了法官的生存,誰就掌握了法官的意志”。在西方國家,由于法律確立了法官的高薪制,使其具有豐厚的物質保障,從而在案件的審理中保持獨立,擺脫其他外來因素的干擾,依據內心確信和法理,對案件進行公正的裁判。法治中國建設的目標提出之后,法官地位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視。然而,全國范圍內基層法院法官辭職的案例卻層出不窮。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待遇差。“發達國家一般法官的工資水平是普通公務員的三到五倍,我們如果一時做不到,實現倍薪制,有利于大多數的司法人員保持一個獨立公正的心態,不為五斗米折腰,不為權力尋租,這樣能在較大程度上實現個案公正,乃至整個司法體系的公正。因為加倍的工資部分,可以讓法官、檢察官過上相對優越的生活,減少尋租和腐敗的心理。”[20]“在廣東省,廣州、深圳的相當一部分基層法院中,占半數以上的是科員級別干部,經濟欠發達地區基層法院的資深法官直到退休時,仍然沒得到晉升機會,保持科員級別。有些法庭警察由于職級晉升難、工作環境特殊等原因,沒有歸屬感,更愿意轉移到黨和政府機關工作。在經濟收入上,廣東欠發達地區許多基層法院法官每月只有2000—3000元收入,付出與收入明顯不成比例。”[21]
二是提高法官的社會地位。在一定程度上,社會地位與經濟收入呈正相關。縱觀世界各地,法官的經濟收入通常與律師及其相關行業存在一定差距。加強法官職業的吸引力,應該適當提高法官待遇,同時要給予法官受人尊敬的崇高職業地位,這兩方面都很重要。目前,我國法官收入偏低、地位不高,嚴重影響了法官職業的吸引力。事實上,法官并沒有高大形象,也沒有崇高地位。現實社會中,法官收入偏低,說話底氣不足。而在法院內部,表面上看法官是法院的核心,但實際上是“弱勢群體”。法院的內部機構,如監察室、辦公室等,其行政級別高于審判庭,加上法官的晉級與工資都受這些部門的影響和制約,因此,法官在其面前難免挺不直腰桿。雖然,大部分法官憑借使命感和責任感堅持秉公辦案,但往往受到外部干擾因素的影響,當事人遞條子、打招呼、走后門情況普遍,希望得到對自己有利的判決結果。而打招呼大多數通過法院內部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有些是領導打招呼,法官往往不敢冒犯![21]應建立國家級的法官榮譽制度,讓法官擁有更高的社會地位。
三是為法官創造更多的職業發展機會。最高人民法院推行的法官遴選制度要求從下級法院系統選拔法官至上級法院,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下級法院法官的職業發展機會。目前該制度的推行效果有限,需進一步規范完善。這項制度的普遍推行,取決于各級法官整體素質的提升。所以,應把重點放在加強法官職業培訓上。根據法官職業素質的現狀,應該努力讓所有法官定期不定期地獲得公派脫產培訓機會。
四是努力培養和保持法官良好的職業聲譽。我國法官懲戒制度和公務員法的規定沒有太大區別。這種由輕到重的多層處罰方法,和法官職業道德水平的高層次要求不相適應。一方面,如果法官因為一些輕微問題而受到嚴重懲罰,對其職業信心將造成損害。另一方面,有些受到紀律處分的法官繼續行使審判職權,會讓當事人和公眾困惑,其裁判的權威性也因此會受到影響。所以,對法官的懲戒應該從兩方面入手。一是從嚴格懲戒程序入手。對于較輕的不當行為,可以通過特定的方式來提醒建議,不宜輕易給予懲戒。二是對于有貪污、受賄或嚴重違反職業道德的法官,必須嚴肅處理。即使沒有達到追究刑事責任或開除條件,一般也應剝奪其法官職業資格,建議辭職等。如果允許其繼續做“污點”法官,必將極大地損害法官隊伍的聲譽。
五是建立健全法官的合法權益保障機制,維護法官職業的尊嚴和安全。對于暴力抗法、誹謗、侮辱、誣告陷害、毆打法官的行為要依法嚴厲制裁。被采訪的法官普遍對記者反映,隨著近年來社會矛盾增加,大量纏訪上訪的當事人推崇“信訪不信法”,隨意攻擊污蔑法官,甚至謾罵、毆打、恐嚇法官,不能保障法官的人身安全。[21]這會給法官個人和整個司法隊伍的形象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害。
六是暢通司法職業交流機制,培育法律職業共同體。法律職業共同體的形成與發展是一個法治國家賴以存在的基礎。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指出:“推進法治專門隊伍正規化、專業化、職業化,完善法律職業準入制度,建立從符合條件的律師、法學專家中招錄立法工作者、法官、檢察官制度,健全從政法專業畢業生中招錄人才的便捷機制,完善職業保障體系。”目前深圳前海推行的任期法官制,通過人大決定,允許律師、學者用三年時間試做法官,三年之后如果都認為合適則可留下來做終身法官,不合適還可以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此舉有助于協調不同職業之間的人才有效流動。最終的理想目標應當是逐步過渡到從資深律師當中甄拔法官、檢察官的模式,促進法律職業共同體建設,減少不同職業群體的撕裂現象。[20]
注釋:
①在英國,法院曾是資產階級對抗封建王權的 “戰友”。在英國法律者和公眾的憲政理念中,彌漫著對普通法院的極端信任,以及對曾經代表王權的行政權力的畏懼心理。政府行為不得違法和越權無效的原則統治英國法律界已經幾百年。盡管在頂層設計上,仍然推行“議會至上”制度,但普通法院對行政權力的監督則主要通過普通法院實現,普通法院始終扮演著重要角色。
②吳邦國說:一個立足中國國情和實際、適應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需要、集中體現黨和人民意志的,以憲法為統帥,以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等多個法律部門的法律為主干,由法律、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與自治條例、單行條例等三個層次的法律規范構成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已經形成。
③從實質意義上說,司法權威本身也是政治權威的組成部分,主張司法權威本身也是在落實黨依法執政的過程,最終確立的是政治權威。
④減少主體,就是可以對法院工作進行監督的主體不能太多,應嚴格限制在法律明確規定的范圍之內;控制范圍,就是有監督權的機關也只能進行有限監督,不能隨意擴大監督范圍;規范程序,就是監督應根據法律規定的方式、途徑、步驟進行,避免隨意性;增強效果,就是對納入監督范圍的事項,監督主體應切實履行職責,落實監督措施,真正收到防止司法腐敗、保障司法公正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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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宋 晴】
D920.0
A
1004-518X(2016)04-018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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