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李 霞

(四川師范大學 四川 成都 610000)

春

李 霞

(四川師范大學 四川 成都 610000)

記憶中，春天，是沒有任何味道的。她的標簽除了日漸暖和的溫度，就是陣陣夾雜著塵土干燥的風。對于春天，縱然花紅柳綠多么賞心悅目，也抵不過春風數度揚起漫天的沙礫令人煩惱。

難得的機會，我跟隨大家到鄉間走了幾遭。那里的土地并不肥沃，但面積廣闊。大片大片的農田遍布各個土梁溝壑。行走在盤山公路上，極目遠眺，土黃色的大地同青灰色的天空交織一線，綿延數里，似乎沒有盡頭。

鄉村的氣溫并不算高，時不時有調皮的微風撥亂我的頭發。那風里并沒有惱人的沙塵。它舒適的溫度讓我瞇起眼，情不自禁張開雙臂迎接這人類與自然的信使。深深吸一口這“吹面不寒”的“楊柳風”，我又一次被深深地震撼——這風里，居然有味道！

我閉著眼睛靜靜回味，那陣風中，有焚燒秸稈淡淡的煙火味；有剛撒到地里化肥的刺鼻味；有干牛糞雞肥輕輕的腐臭味；有拖拉機咆哮不停的柴油味；有核桃樹微不可聞幽幽的木香味；有才冒頭的小草的清新味……

我舍不得睜開眼，生怕這些味道隨著濁重的呼吸飄逸到遠方再也無法捕捉。我的大腦循著這些味道的痕跡，慢慢勾勒，細細描繪——春日剛至，勤勞的莊稼人迫不及待地清理地里的雜草根桿。沉睡了一個冬天的土地在鐵爬犁的耕轉中悠悠醒來，敞開胸膛，無私地履行著與農人每個春天的契約。拖拉機“突突”地歡唱著，不時吐出幾縷黑煙，像是跳動的音符，不知疲倦地譜寫播種的樂章。犁過的土地松軟潮濕，如同一塊塊散發著清香的蛋糕。無數個忙碌的身影穿梭其間，有序地撒下化肥與幼種，也灑下他們飽含希望的汗水。地壟上有的地方已冒出綠油油的小草，軟嫩的身軀在風中搖曳。等它們長大了，田里的那些種子，大概也就破土而出了吧？想到這里，我笑了。

我睜開眼睛，日光正好。風兒還是一陣一陣地吹著。可我的腦海里，春天卻已然有了她獨特的味道。我知道，那是新生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如果沒來過這里，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這里的春天有多美。

沒有一夜之間“春風又綠江南岸”的急切躁動，也不同于水鄉仲春的明艷婉約。這里的春天帶著北方特有的沉穩節奏，姍姍來遲，卻不失淡雅質樸的色彩。

沉寂了一個冬天的丘陵在日漸暖和的陽光下慢慢蘇醒，土色的山體仿若也溢滿了生命的溫度。零零散散的小松樹扎根半坡上，它油綠的針葉在來來往往的春風中驕傲地顫動著，無所顧忌地舒展年輕的枝椏。青棕的枯草爬滿了每一塊土梁，那是沉疴已久的寒冬留給這片土地的絕筆書信。這些代表著消逝的草蔓雖然依舊霸占著廣袤的地界，但它們卻始終無法掩蓋不斷冒出頭的小草的奪目光彩——嫩綠，那是新生的顏色。

再往遠處望，零落的簇團的桃樹杏樹都開滿了花兒，熙熙攘攘，熱鬧之至，盡情享受著自己生命中最短暫卻也最動人的花期。剛剛開放的杏花有著如少女臉上的胭脂般嬌羞的艷紅，嫵媚又不失熱烈。春風數度柔情的撫摸，她們漸漸褪去最初的張揚，用粉白的外衣裝飾那一縷春日素色的夢。直至谷雨，那些未曾凋零的花瓣依舊用柔軟的身體守望春天的尾巴，盡管，顏色已然蒼白。粉紅的桃花一如既往地信守著春天與這個世界年復一年的約定，用那嫣然的色彩回報自然賦予她們生命的恩惠。紅紅白白的杏花與粉粉嫩嫩的桃花互相掩映，開遍了遠近錯落的丘陵，看著她們，都仿佛會聞到春天特有的花香。深深淺淺的紅與片片點點的白像極了畫布上的水粉。不，有哪一幅畫能這般靈動，能這般香甜呢？

收回目光，再看看道路兩邊吐出嫩芽的柳樹和槐樹，又有另一番朦朧的詩情畫意。那些樹木不論粗細，都紛紛睜開惺忪的睡眼打量闊別一年的藍天白云。柳樹有下垂的枝條，像是春天多情的發絲，纏繞虬結，隨風起舞。年幼的槐樹有鵝黃的嫩葉，細小得如同螞蟻的卵，密密麻麻粘滿每一節枝梢。放眼望去，嫩綠淺黃的樹葉們給遠山織就了一層盎然的網。春風鼓動，那彩色的網輕輕搖弋，說不出的夢幻靈動。道路兩旁的楊柳整齊地排列著，仿佛一團團會變換形狀的綠霧，又似一塊塊清涼薄透的綾羅。可不知為什么，我看著他們卻想張開嘴巴咬一口。大概，他們緊簇的樣子像極了綠色的棉花糖吧。

如果能在春天來到這里，你一定會知道，這里的春天有多美。因為，她的色彩不驚心動魄，卻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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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9-001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