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樂陽
(湖南師范大學,湖南 長沙 410012)
陳布雷《商報》與《時事新報》政論對比研究
唐樂陽
(湖南師范大學,湖南 長沙 410012)
陳布雷不僅是國民政府時期蔣介石的首席國策顧問,也是民國時期一位重要的記者、政論家。陳布雷在《商報》時期的政論光芒四射、犀利敢言,引起社會矚目。但是1927年陳布雷加入《時事新報》后政論風格大變,社會影響也逐漸下降。本文對他在《商報》與《時事新報》兩個時期的政論風格、內容進行簡要的對比,并結合史實探析其原因。
陳布雷; 《商報》; 《時事新報》;政論
陳布雷,號畏壘,原名訓恩,布雷是其筆名,寓意是“迷津喚不醒,請作布雷鳴”。提到陳布雷,人們首先想到的是他是蔣介石的首席國策顧問,卻不知道陳布雷還有一個同樣光彩照人的身份——聲震報壇的記者。1911年春,陳布雷寓居上海《天鐸報》社期間,由于總編輯戴季陶結婚請假,陳布雷代為撰寫社論,開始涉足報紙。1911年秋,正式進入《天鐸報》擔任編輯。每日撰短評二則,每十日撰社評三篇。1921年,《商報》創刊,擔任編輯主任,以“畏壘”筆名撰刊的社評,光芒四射,震動報壇,陳布雷的政論風格也在這一時期臻于成熟。1927年,陳布雷離開《商報》,在短暫地擔任浙江省府秘書長、中央黨部秘書處書記長后,于10月返滬,擔任《時事新報》特約撰述,每旬日寄社論三篇。1928年擔任《時事新報》總主筆,主持社論并創辦《新生命月刊》。1929年7月,陳布雷隨蔣介石赴北平,將《時事新報》的事務托程滄波代理,陳布雷就此告別記者生涯。
雖然陳布雷在離開《商報》之后不久即加入《時事新報》,前后時間跨度不過數月,但是陳布雷的政論在《時事新報》時期已經發生重大變化,《商報》時期與《時事新報》時期的政論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商報》:緊貼時事,反帝反軍閥
陳布雷在《商報》時期的政論文章,大都緊貼當時最新的時事新聞進行點評,非常注意政論的時效性、新鮮性,由此取得成功。1921年12月20日發表的政論《翻云覆雨之政局》,批評當時民國政局動蕩,軍閥身居要位改換門庭如同兒戲,將中國的政治玩弄于股掌之中,眼里根本沒有民國,同時批評民眾坐觀軍閥成敗,不敢反抗軍閥,是國民劣根性的表現。在《負外交失敗之責任者有幾人》這篇政論中,作者以極其理性的筆調,層層分析,指出吳佩孚攻擊梁士詒內閣外交不當。《今后之魯案》對魯案的評論,《曹錕之通電》對曹錕賄選的評論,《愿得更廣大之公道》對“五卅慘案”的評論等等,從1921~1926年,陳布雷對國內外的重大事件幾乎全部在《商報》進行了評論報道,陳布雷對新聞評論的可讀性和時效性的把握可見一斑。
民國前期在袁世凱去世之后,軍閥混戰,加之帝國主義列強加緊侵略中國,掠奪中國主權,殘害中國人民的嚴酷事實,陳布雷在《商報》旗幟鮮明地把“抵抗外侮”放在首位,并把“裁抑軍閥”與“抵抗外侮”作為同等事情看待。陳布雷在《商報》上發表了大量的對北洋政府進行抨擊和諷刺的,對靳云鵬、梁士詒兩任內閣,總統徐世昌,曹錕賄選以及奉系、直系軍閥相爭這些敏感的政治話題都發表過直言不諱的觀點。“五卅慘案”期間,《商報》每日撰寫評論指引各界行動,監督政府交涉,為政府收回九江、漢口的租界歡呼。這些都體現了鮮明的反帝反軍閥和同情工農群眾的立場,甚至一度引起共產黨對陳布雷的矚目。
(二)《時事新報》:回避時事焦點,宣傳國民政府政策
雖然《時事新報》時期的陳布雷仍然會針對時事發表政論,但是相比《商報》時期,此時陳布雷的政論對時事焦點的把握明顯不及以前,如《國軍編遣程序大綱》《編余士兵之遣置問題》《鐵路之筑路計劃》《統一商民組織》《關于大赦案之意見》等等,從題目就一望可知,內容大都是和國民政府著手重新組織政府、頒行新的政策有關。這些政論所涉及的政策雖然也和當時的整個社會息息相關,但是無疑回避了民眾最關心的一些更為敏感的時政話題,而且純然站在一個政府宣傳者的角度,對這些政策如何推進、實施以及實施的利弊進行討論,的確可謂煞費苦心。同時,由于這一時期的很多政論都和政府的政策相關,所以很多政論的篇幅也往往很長,甚至是《商報》時期政論篇幅的兩倍。這種政論難免會讓讀者感到枯燥,喪失閱讀興味。這些都使得《時事新報》時期陳布雷的政論銳氣大減,影響力大降。
(一)《商報》直言不諱,鞭辟入里
《商報》成立于1921年,北伐成功國民政府成立后,陳布雷也跟著于1927年離開了《商報》,當時的中國處于北洋政府統治之下,軍閥混戰,內閣動蕩,經常更迭,視同兒戲。軍閥混戰使得民不聊生,更讓國家變得四分五裂,沒有真正的統一;內閣經常更迭讓本來就缺乏統一的國家在行政上更加混亂。加上帝國主義的侵略,當時的中國處于一個極端黑暗的時期,知識分子對國家的前途感到更加的迷茫和焦慮。在這樣的背景下,陳布雷作為當時中國許多優秀知識分子中的一員,利用報紙作為自己的武器,激烈地鞭撻當時北洋政府的黑暗。陳布雷的文章除了以犀利敢言著稱,還有著非常理性、深刻的視野,能對當時的政局存在的種種問題進行層層剖析,將問題的癥結條分縷析地展現在讀者面前。
(二)《時事新報》:平和委婉,不尚極端
陳布雷在《時事新報》期間的政論文章,語言風格也為之一變。《商報》時期激烈、犀利的語言風格已不多見,變成了一種平和的說理風格,同時語氣也比較委婉,很少再出現之前痛批北洋軍閥時期的極端之辭。如《評摧毀封建勢力案》的結尾:“最后又有三言須貢獻者,則凡各級黨部建議中央之案,在其建議中而最終決定機關未決定可否以前,似無披露之必要,且應以不披露為原則。……凡事須權衡厲害之重輕,竊以為此等處亦不可不注意也。”陳布雷的語氣可謂謙卑,將自己在報紙上的建議稱為“貢獻”,同時勸諫政府“凡事須權衡厲害之重輕”,語言也是極其的平時懇切而又不失委婉;不再以一個嚴厲的監督者身份來批評、嘲諷政府之不足,而是以一個溫情脈脈的角色在時刻關注政府行政的得失,并給出自己作為一個觀察者的建議,可謂一反常態。還有《五三紀念》中,“愿大家于悲憤之余,收束放心,屏絕高論,悉心靜氣,一思戮力救國之道矣”,要求民眾“悉心靜氣”,這與《商報》中悲嘆民眾不能挺身爭取國家進步形成強烈的反差。
促使陳布雷離開《商報》加入《時事新報》,中間僅僅相隔不到一年的時間,而政論風格發生巨大變化的原因,正是由于陳布雷1927年正式接受蔣介石的邀請,成為蔣介石的幕僚和助手。1929年,陳布雷說:“余在《時事新報》……凡所撰著,一以完成革命救國為立場,顧措辭必力求平實,一般以為不及《商報》時之勇敢,然中央諸公則以為如此宣傳,在統一國民見解上有效也。”這一段話是陳布雷對自己前后政論風格轉變原因的客觀總結:一是宣傳;二是統一國民見解。
事實上,自1927年陳布雷正式成為蔣介石的幕僚后,陳布雷再在《時事新報》上發表的政論就已經在思想和目的上迥異于《商報》時期,用他自己的話說是為了“宣傳”,以達到“統一國民見解”的目的。根據之前對陳布雷《時事新報》政論的研究,顯然印證了這個觀點。這一時期的很多政論都是對國民政府或者各級省政府在頒行新政令法規之時所做的評點,帶有一定程度的普及國民政府政策、條令的動機,或者說是為了國民政府的建設。陳布雷希望通過報紙的宣傳和教化,使民眾在了解國民政府的政策、法令、主張以及國民黨綱領的基礎上,能夠理解并支持國民政府的治國政策,使全國一心形成共識,幫助國民黨的統治。簡而言之,陳布雷在《時事新報》上發表文章的出發點是為了幫助國民黨和國民政府維護整個國家穩定的大局,而這又是基于他是一個國民黨員的身份以及對國民政府的政治信仰。此時的陳布雷,已經不是《商報》時期那位關心國事、滿腔熱血的自由主義報人,而是一位國民黨員身份的宣傳家。這種身份的差異是造成前后政論風格迥異的根本原因。
這種前后風格迥異,乃至矛盾的政論正是陳布雷一生的縮影。從陳布雷被蔣介石招為幕僚之初,他就一直向蔣介石請辭各種政治職務,并要求重新做回記者,可見其內心并不那么熱切地希望成為一名政客,而是深深地眷戀于記者生涯。據程滄波的回憶,1947年程滄波被委任專辦《新聞報》時,陳布雷由南京特意寄書給他祝賀并表示欣羨。書中說:“兄今真為獨立與自由之記者矣。”由此可見,即便是脫離記者身份20年后,陳布雷仍然對此念念不忘。同時,由于國民黨的日漸腐敗,國事不可為,陳布雷的失望之情不難理解。欲褪去政治色彩而不可得,欲重新成為一名獨立自由的記者也不可得。這種矛盾的處境與尷尬,以及對現實的失望,使陳布雷選擇了自殺。而這種矛盾,在陳布雷1927年的政論風格轉換中就已經顯現出來。
G2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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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8883(2016)13-0061-02
唐樂陽(1989—),男,湖南武岡人,湖南師范大學碩士新聞學專業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