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與傷感
——評電影《美國麗人》

王 琬

（作者單位：重慶大學新聞學院）

熱鬧與傷感
——評電影《美國麗人》

王 琬

（作者單位：重慶大學新聞學院）

電影《美國麗人》以美國中產家庭為出發點，以黑色幽默的形式，反映了很多美國家庭以及社會掩藏在平和表面下的問題。本文從攝影、場面調度、運動、剪接、聲音、表演和故事等方面，多視覺、多層面地進行評述，展現出熱鬧與傷感，黑色與殘酷的故事主線。

美國麗人；攝影；場面調度

1 概論

《美國麗人》講述了一個中年男人Lester的故事。他與擁有自己房地產公司的美麗妻子Carolyn，正在上高中的女兒Jane住在郊區的一棟大房子里。但是一家人的生活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Lester并不能在工作上收獲任何激情，同樣的狀況，也發生在他和妻子的生活中。他的妻子表面上看起來充滿自信，但是事業上越來越重的壓力，以及對家庭生活的不滿意讓她越來越想要做出一些改變。他的女兒是一個憤世嫉俗，彷徨迷惑的年輕人，總是涂著重重的眼影，也無法和父母進行有效的溝通交流。

有一天，Lester去看女兒的啦啦操比賽時，被女兒的朋友Angela吸引，并且努力讓自己的生活發生變化。他辭掉了一直以來厭倦的工作，買了心儀已久的跑車，去快餐店上班并吸食大麻，只為了找回年輕時的感覺。在Lester發生改變的同時，他的家人也開始發生變化。妻子Carolyn有了外遇，并被激發起“自己為自己奮斗”的熱情；女兒Jane愛上了隔壁同樣精神倍受困擾，販賣毒品的叛逆同齡人Ricky……

事態不斷地發展，Jane和Ricky打算私奔，Angela來到了Lester的家，并且持續對他進行著誘惑。Lester在知道了Angela只是言論大膽，其實還是一個處女之后，得到了內心的釋然。他將Angela送回房間，看著全家福的照片，內心溫柔而平靜。但是Lester卻與Ricky的上校父親產生了誤會，Ricky的父親在無法面對自己是同性戀的極端情緒下，將Lester殺害。

2 攝影

因為片中的戲劇沖突都是慢慢過渡，所以大幅度運用普通的遠景、中景，以及人物的特寫，并沒有運用過于眩目的鏡頭，如過快的升降鏡頭。在對話的時候，也大多采取過肩鏡頭。不得不說，這是導演的一種風格，他大量使用固定鏡頭來創造張力，雖然細微，但卻打動人心。

影片還曾巧妙地運用大特寫與特寫、遠景和大遠景的交錯。例如在Lester第一次看見Angela的時候，進入了性幻想，就運用了Lester的眼睛的大特寫，Angela跳舞的身體局部特寫，跳舞的遠景，與Lester幻想中，自己獨自坐在看臺的大遠景的交錯，突出Lester看到Angela的興奮與手足無措。這種交錯與平時敘述時的鏡頭語言顯得完全不同，使那一段畫面幻想感十足。

另外，影片還運用角度去暗示一些人物關系。

場景：Lester陪Carolyn去參加晚會，Carolyn將Lester介紹給地產大亨認識。其實在那個時候，地產大亨和Carolyn都有些瞧不起Lester，所以最初對于Lester而言，是俯角拍攝，而Carolyn是水平視線拍攝，對于地產大亨而言，是稍微的仰角拍攝。因為那個時候Lester已經決定要改變自己，所以他上前一步，與地產大亨和妻子展開對話。對于Lester而言，則變成水平視線拍攝。而因為地產大亨相較而言，自始至終在這個鏡頭里都處于較高地位，他的房地產公司比Carolyn大，也樂于享受她的奉承；同時，對Lester嘩眾取寵的行為感到好笑，所以對于他而言，一直都是用仰角進行拍攝。

總的來說，全片高反差與低反差拍攝轉換自如，影片在呈現正常的生活感的同時，也在重要的部分有該有的戲劇張力。

在外景，燈光因為大多采用自然光源，都較為自然。內景棚內則有更多的戲劇與風格性，甚至出現了高反差與低反差之間的切換。

另外，影片還巧用特效，Angela打開衣服，玫瑰花從里面飄出的畫面，成為了影片的經典鏡頭。在Lester幻想時，影片還運用曝光過度的方法，呈現一種幻想感。如Lester在Angela到家里來過夜的時候，展開的幻想。

3 場面調度

作為舞臺劇導演山姆·門德斯的電影處女作，《美國麗人》經常出現的劇場的遠景鏡頭，體現了導演在場面調度方面的功力。這些遠景鏡頭大多使用景深構圖，通過對不同事物的強調，將事物放在前景、中景和背景；也巧妙使用不同松緊的景框；還巧用角色之間的距離關系，說明角色之間的細微情感變動。

3.1 Jane第一次發現有人在偷拍她，

并且向偷拍她的Ricky表達了自己的心情。

主控畫面的對比：這是以Ricky的視角在拍Jane。Jane位于畫面的中央位置，會首先吸引觀眾的目光，也代表Ricky對她的關注。

燈光調性：較為低調，對比度較小。暗示Ricky在夜晚中偷拍Jane，且這樣的行為是不受人歡迎的。

鏡頭和攝影機距離：這是一個深焦畫面，前景是兩根柱子，中景是Jane的全景鏡頭，背景則是社區的環境。因為這是以Ricky的視角體現Jane，所以Jane離鏡頭的距離其實是Jane和Ricky的距離，即公眾距離，甚至是公眾距離以外。這暗示了當時Jane和Ricky并不熟悉，且Jane最初因為Ricky的偷拍行為，對他是疏離的。

密度：畫面訊息密度較低，讓人一眼就注意到Jane。

構圖：中間兩根柱子將Jane框進一個方框里，暗示Jane處于Ricky的偷拍與監控下。

3.2 Ricky的爸爸與妻子在房間內看電視。

角色距離：在同一沙發上，明顯上校占地空間更大，而上校妻子只是占據了沙發的一個角落。且從他們各自的表情來看，上校一臉嚴肅，顯得充滿威權。而上校妻子則看起來局促不安。雖然他們同坐一張沙發上，但是能看到上校在這個家庭中的壓倒性地位。諷刺的是，上校和妻子之間的距離屬于親密距離，而他們的關系，顯然不是親密關系，更象是一方對另一方壓倒性的統治。

演員的角度：上校是正對鏡頭，結合其動作，顯得掌控力十足。妻子側對鏡頭，且眼神躲避觀眾的目光，暗示她的膽怯。

形式：較為封閉，像一個舞臺。

取景：畫面安排較緊，象是被困在家庭這個牢籠中。

4 運動

這部影片中，導演大量地使用靜態鏡頭和緩慢的伸縮鏡頭與緩慢的上下直搖，橫搖和升降鏡頭。例如，Lester第一次碰到Angela時，畫面緩慢推近，讓人感到對于Lester，Angela具有侵占性的美；開場Lester和家人一起吃飯，對于女兒的生活現狀展開對話，緩慢的伸縮鏡頭突出了氣氛，讓觀眾更加注意到主角的心理活動與劇情沖突。而緩慢而又平和的鏡頭與畫面中動蕩的內容產生鮮明的對比，制造一種戲劇張力。

5 剪接

從這部影片的整個剪接來說，應該算是倒敘。整個電影呈現的是男主角在死之前意識仍然存在的那幾秒，對近一年來的事情的回顧。而這個回顧則是影片的大部分內容，大多運用古典剪接，根據時間與空間的順序進行敘述。

在尾聲部分，Lester死后稱得上是遺言的獨白，則是平行剪接在槍響后Jane、Carolyn、Ricky與Angela的反應，與主題剪接，將Lester記憶中與妻子女兒，甚至是自己小時候的美好回憶，以及枯萎的楓葉，飄舞的塑料袋的融合。這不僅補充了其他人在聽到槍響的反應，還使情節更加飽滿，塑造出一種悲傷但又平和的氛圍。影片的最后出現與開頭一樣的社區場景，呈現了結構上的完美輪回感。

而在一些細節方面的剪接處理，更是讓人難以察覺卻禁不住拍手叫好。例如，Lester第一次碰到Angela的那場戲，對于Lester這一角色的剪輯，在幻想中時為大特寫，退出幻想時則變成了中景鏡頭。這樣一來，就使得是否處于幻想中顯得分明了。

值得一提的一個剪接技巧是在Ricky拿著他的攝像機出現的時候，經常運用的。將演員下一步的動作通過Ricky的攝像機的拍攝畫面呈現，既從另外一個角度，或許是大特寫，或許是中景鏡頭描繪事情的發展走向，也呈現了Ricky的視角，體現了Ricky喜歡一些病態之美的性格特點。

6 聲音

聲音是電影必不可少的一個元素。它和畫面一起，有些時候甚至獨立于畫面，塑造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有些時候，它具有象征作用，可以深化影片的主題。

這部電影的配樂，大多都具有一個相同的母題。多采用鼓點形式，聽起來帶有一點俏皮和戲謔。它出現在片頭，Lester獨白介紹自己的家人與生活環境之時（歡快的鼓點，與“我今年42歲，一年之內我就會死”形成對比，展現出反諷效果。）；也出現在Lester幻想Angela對他展開的一系列誘惑之前；出現在妻子的一些生活場景。連Lester第一次看見Angela的時候，他們跳的啦啦操音樂也與其相似。在最后Lester被槍殺的部分的配樂仍是和這個母題配樂相似的時候，只是次要調子發生變化，節奏不太相同，樂器發生變換而已，觀眾才恍然大悟，之前該母題音樂重復的必要性。影片黑色幽默的風格也被發揮到極致。

而Lester在展開幻想時的配樂也是大致相同。這種音樂和利落的鼓點不同，它帶有東方感，充滿神秘與誘惑。

而片尾，Lester死去后的獨白配樂第一次變得柔和與抒情，配樂的樂器從鼓點變成鋼琴與弦樂器，聽著有一種安寧，柔和之感。烘托了悲傷的氣氛同時，也讓我們了解到了Lester的心情。

同時，音效也在這部電影中發揮了很強的作用。例如，Carolyn在賣房的時候，為買主介紹后花園，卻受到買主質疑，后花園比起廣告上提到的藍色珊瑚礁，更象是爛水泥坑的時候，烏鴉的叫聲十分合時宜地響起，為該片的黑色幽默效果更添一筆。

7 表演

這部電影的演員陣容可能并不算強大，但是他們都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雖然發行商——夢工廠，強烈要求導演選擇較為出名的演員，但是導演還是選擇了之前并不算出名的演員來擔任Lester夫婦。事實證明，導演的選擇是正確的。Lester的扮演者凱文·斯派西憑借這部電影獲得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且讓影迷至今記憶猶新。有一名影迷甚至評論：“哪怕是看到凱文·斯派西最近在紙牌屋的出色表現，也會回想起他在《美國麗人》中的臉。”

Lester的扮演者的演技，自然是不需多提。他在找尋到生命的激情后的玩世

不恭，得知angela是處女時，眼角眉梢的覺醒與諒解，最后看著全家福時死去的平靜都稱得上是張弛有度。

而女兒Jane的扮演者也有不俗的演技。她在在Angela車里，一邊附和祝Angela早日成為模特，一邊悄悄地露出鄙夷的表情，也拿捏得十分到位。Angela的扮演者也是成功地將一個性感大膽，其實內心寂寞渴望認同的女孩表演得淋漓盡致。

8 故事

影片的一開頭，就出現女孩不耐煩地說，“我爸爸遜斃了，有人應該把他殺死算了”，并且有男聲回應“要我干掉他嗎？”的攝影機回放畫面。過了短短幾十秒，便出現了男主角的獨白“一年之內我就會死”，讓人不禁聯想兩者之間的關聯。但輕描淡寫地提后，故事還是照著它原有的脈絡發展，并沒有露出男主角會被誰殺死的端倪，這在影片一開始，就制造了懸念。

看到影片結尾，Lester獨白再次出現的時候，才明白電影呈現的這一段故事，是Lester在死之前，意識仍然存在的時候，用短短幾秒回顧的近一年來的經歷。所以說，從整體結構來看，影片運用倒敘的手法，但是在真正講故事時，則是根據時間與空間發展來敘述。

在敘述故事的時候，影片和很多好萊塢影片一樣，采取了古典敘述模式，運用了三幕劇的形式，即鋪陳，沖突與解決。三幕劇形式的靈活運用讓這部電影散發了獨特的美學色彩。

第一幕，是場景的建立。Lester自白之后，是他與妻子女兒平常的生活場景，讓人們迅速地了解到人物各自的性格與人物之間的沖突。

第二幕，是矛盾的不斷升高。Lester在碰到Angela之后，展開了一系列的幻想，且在和Ricky一起吸食大麻后，得到啟發，真正開始了“反叛”，想要擺脫中年的無力感，重新找到青春的激情。并且在和妻子女兒的晚餐中，摔碎了盤子——從這一刻開始，他再也不可能回到之前的生活狀態。

第三幕，則是矛盾不斷激化，引發的高潮，以及最后沖突的解決。影片的高潮出現在Lester終于如愿以償，脫下Angela衣服之后，Angela才告訴他自己是處女。Lester馬上停下來，且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不同的東西。他拿著全家福的照片，并且死在鄰居上校的槍下。Lester在彌留之際的獨白更是高潮后的升華。他重新審視了他的“stupid little life”，并且發現自己一直在追求的“美”，就隱藏在他之前以為是平淡無常的生活中，自己仍有愛家人與愛周邊萬物的能力。我們也在他死后平靜祥和的眼神中，發現了最后的“美”。

影片還善用象征與母題，且象征與母題都出現在玫瑰花處。片名American Beauty實際上是指的是一種美國產的四季開花的玫瑰。

在影片中，玫瑰作為母題，在每次Lester產生性幻想的時候都出現。Angela拉開衣服，從衣服里飄出玫瑰花瓣；Angela躺在布滿玫瑰花的床上，同時Lester自己也被飄落的玫瑰花瓣鋪滿；Angela在裝滿玫瑰花瓣的浴缸里洗澡，Lester親吻她，嘴巴里留下一片玫瑰花瓣。這時，玫瑰則象征著Lester對生活中重燃的愛欲的追求。

與此同時，玫瑰還在別的地方出現，且被賦予了不一樣的含義。Carolyn第一次出現在鏡頭面前，是在庭院里修剪玫瑰。和Carolyn一起出現的玫瑰，大多是庭院里，或者家里用作擺設的玫瑰。它們都帶著莖和刺，以完整的面貌出現。而Angela出現的時候，玫瑰都是花瓣性質出現，顯得不具有傷害力，同時柔弱美麗。這就暗喻了Lester對她們的情感。對妻子是曾經有愛，但是逐漸被生活所打磨，或者被生活中的沖突所激怒，所以和妻子一起出現的玫瑰是完整的，帶刺的。而對Angela則是代表了最真誠的愛欲與激動，是他平淡生活中突然出現的最美好部分，所以和Angela一起出現的大多是柔軟的玫瑰花瓣。

玫瑰在象征愛情與激情的同時，還有深層次的隱喻。不要忘了，美國的國花就是玫瑰，而影片以美國而命名。在最后一幕的時候，玫瑰則象征著死亡與救贖。妻子在下決心要殺掉Lester的時候，看見的家門是玫瑰紅的，這在一片黑暗的冷風冷雨中，顯得格外的突兀。而最后Angela與Lester展開談話的時候，桌上也是擺的玫瑰花。這時的玫瑰花則象征著Lester的自我救贖與自我和解。

9 評論

《美國麗人》于1999年在北美上映，全球票房超過3.56億美元，基本上是那一年最受好評的美國電影。電影叫好又賣座，收獲到的電影評論也好評居多。在第72屆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上，這部電影收獲頗豐，獲得了最佳影片、導演、男主角、原著劇本和攝影5項大獎。

“有的人認為這部電影是經歷困惑坎坷的男性中年危機的典型經歷，有的人把它看作是美國市郊麻木不仁生活的一記重擊，還有人認為它是對美國成功價值觀念的控訴”，這是對于這部電影背后的社會現實意義，評論家做的猜想。

如果我們像編劇一樣，留心生活中的事物，并且時刻提出關于自己的一些不同見解，我們的世界會不會有所不同？

王琬（1996-），女，重慶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廣播電視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