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麗娘與柳夢梅
——西湖邊的《牡丹亭》

●陶方宣

杜麗娘與柳夢梅
——西湖邊的《牡丹亭》

●陶方宣

一、牡丹亭外梅花庵

那一年春天，一艘小巧的烏篷船被軟軟的春風吹著，緩緩停泊在錢塘江邊，青衣書生柳夢梅，牽著杜麗娘的纖纖小手款款登上江岸。那個季節的杭州，正是一年中最媚人的時候，柳夢梅身背褡褳手拿紙傘，一副赴京趕考的窮書生模樣，和杜麗娘徑直來到西湖邊。桃花若霞，楊柳如煙，一池春水美酒一樣熏得人微微有了醉意。柳夢梅把考試之事忘得一干二凈，回頭癡癡地看著杜麗娘。

柳夢梅與杜麗娘的這一脈深情來之不易。杜麗娘是南宋太守杜寶的獨生女，杜太守每日將女兒關在廂房里苦讀，指望她成為知書達理的賢德之女。春日犯困，看著小姐深鎖閨中，丫鬟春香于心不忍，某個艷陽高照的午后，她瞞過老爺，帶著麗娘游園——園中桃花盛開，鳥兒啼鳴彩蝶紛飛，杜麗娘被眼前爛漫的春光所癡迷，在牡丹亭上睡著了。片刻的春睡，竟然做了個春夢。夢中的書生手拿柳枝纏住了她，兩人玩起了采花戲蝶——春夢驚醒后，杜麗娘就陷入了相思之中，茶飯不思，日漸委頓。

中秋來臨之際，眼見得韶光已逝春光難回，杜麗娘在絹絲上畫下自己的容顏，裝入檀木匣里交給春香，叮囑她：“我怕是活不長久了，我死后，就將它藏于牡丹亭后的太湖石中。我這副女兒身，就埋在……”春香捂住她的嘴，不忍往下聽。不久，杜麗娘在一個風雨之夜香消玉殞。杜太守悲傷之際，遵照女兒的遺囑，將她葬在了牡丹亭后的梅花樹下，并蓋起了一座小小的梅花庵。

三年后，書生柳夢梅去杭州趕考，中途得病在梅花庵里住了幾天。一個月夜，他踏著月色到后花園轉了一圈，意外在太湖石下拾到一個檀木匣，打開一看，這才發現絹布上的女子竟是梅花庵的主人。柳夢梅大驚失色，繼而為如花美眷傷情，情不自禁將絹畫供奉在桌案上，當即燒香拜祝。

午夜時分，柳夢梅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女子瘦若病梅，凄楚地站在他的床邊。柳夢梅大驚：“你是何家之女？為何出現在這里？”杜麗娘一見柳夢梅正是自己夢中所見書生，當即面露驚喜，嫣然一笑：“此地梅花庵正是小女的家。”柳夢梅大汗淋漓從床上驚醒，卻發現天仙般的杜麗娘向他伸出手，她的微笑一如西湖上的月光。

柳夢梅被杜麗娘所癡迷，從此不想離開梅花庵，杜麗娘被柳夢梅癡情打動，夜夜出來幽會。柳夢梅說：“你午夜才來，黎明即去，究竟是人是鬼啊？”事已至此，杜麗娘不想隱瞞，將事情如實道出。柳夢梅雖然驚訝，卻并不害怕，兩人就在梅花庵里吟詩作畫，一起快快樂樂地生活。

鄰近太湖石的石道姑夜間不時聽到梅花庵里傳來淺唱輕笑，十分奇怪，有天晚上悄悄過來窺探，發現一男一女相擁而臥。石道姑大吃一驚，白天過來詢問柳夢梅，柳夢梅先是否認，最后發現石道姑已親眼所見，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石道姑不信，在梅花庵下挖墳開棺，杜麗娘趁機借尸還魂。石道姑看到這一對玉人郎才女貌，十分艷羨，說：“你兩人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不成全你們，天理難容，此地你們不能再待，我幫你們租一條船，你們到杭州去，你去趕考，你去陪讀，那里是人間天堂，你們這樣的才子佳人，就應該生活在天堂里。”

就這樣，柳夢梅與杜麗娘來到了杭州。

二、見太守忽生變故

杜麗娘與柳夢梅只顧在西湖邊談情說愛，誤了趕考時間，幸好有考官同情柳夢梅求學不易，讓他補考。后來國內爆發戰爭，翰林院宣布延期發榜。

在等候的日子里，柳夢梅與杜麗娘在西湖邊租了房子，還在門前植了一棵柳樹一棵梅樹，喻示生死相依。柳樹萌芽的那個晚上，杜麗娘忽然說：“自從我還魂人間，還沒見過家人，這天大的事兒連爹娘也不曾知曉，我日夜寢食難安。”柳夢梅說：“是啊，爹娘當你早已不在人世，你現在卻活得好好的，自然該和他們相見，我本來打算等發了榜，有了結果才去見你爹娘，既然你如此著急，我還是先單獨去你父親駐守的揚州城，向他稟報。”杜麗娘說：“你為何不想著和我雙雙同行？”柳夢梅說：“這一路上兵荒馬亂，你還是守在杭州我放心些，也好幫我在此等候發榜。”

就這樣，柳夢梅緊趕慢趕趕到揚州，如愿以償見到了杜太守。柳夢梅當即跪下拜見岳父大人。杜太守冷冷一笑：“我女兒早已亡故，何來女婿之有？分明是個騙子，開棺盜我女兒墓的盜墓賊！或者是叛軍的密探，來刺探情報，來人哪，推下去斬了！”四個兵卒擁上來，四把亮閃閃的刀對準了柳夢梅。柳夢梅渾身顫抖，竟然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原來，就在杜麗娘還魂人間、來到杭州的這段日子里，杜太守家也發生了重大的變故：最先發現杜麗娘墓被盜的是私塾先生陳最良，陳最良立馬趕到揚州報告太守。不巧，走到半路上被叛軍頭目李全俘獲，李全得知他是杜太守家先生，就放了他。陳老先生來到揚州，向太守報告了麗娘墓被盜之事，杜太守感動于李全的照應，最后招降了他。但是對于盜墓賊，杜太守一時卻無能為力，沒想到此時柳夢梅自稱是杜太守的女婿，主動送上門來，兵卒又在他身上搜出了麗娘陪葬的玉佩。杜太守氣瘋了，認定這書生必是盜墓賊無疑，當即下令：“給我吊起來，痛打五十大板，令其招供盜墓實情。”

柳夢梅被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的他一口咬定：“小人就是大人的女婿，不信可派人隨我去杭州，麗娘就在杭州等我回去。”接著，他又把梅花庵發生的奇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可是杜太守根本不信：“看來，不讓你吃點苦頭，你是不會如實招供的，來人，給我再打一百大板！”柳夢梅面無人色：“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說，麗娘確實活在人間，就在西湖邊！”

三、天降救兵解圍困

就在這時候，救兵來了——原來柳夢梅離開杭州不久，宮中開榜，柳夢梅高中狀元，賀喜的將喜報送到杜麗娘那里，杜麗娘焦急萬分，告訴來人柳夢梅去了揚州。主考官苗舜賓打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極不放心，當初柳夢梅誤了考期，他看了柳生幾首詩作后，認定他是不可多得的才子，力主讓他補考。現在，柳生果然高中狀元，他非常開心，當即決定親自趕赴揚州迎接新科狀元。

沒想到一入太守府，就發現吊在房梁上的柳夢梅，連忙上前解圍。可是，杜太守怎么也不相信女兒死而復生。

一行人日夜兼程回到杭州，此時，人鬼奇戀已在杭州傳揚開來，就連皇上都知道了這件事，面對活靈活現的女兒，死腦子的杜太守認為是鬼魂變的，就是不敢相認，他連皇上的話也不聽。皇上手里有照妖鏡，將鏡子遞給他，說：“我照過多少次了，麗娘有影子，確實是個活生生的大活人，你親自照照看。”杜太守搖搖頭，癡癡地看著女兒，認定她是一個鬼，活鬼。

朝廷照例將新科狀元請入金鑾殿，柳夢梅大婚迎娶了杜麗娘。可是，他們并沒有入宮，仍然住在西湖邊，住在柳樹之下，梅花之側。

這段傳奇愛情隨著杭州的運河之水傳遍南方、北方，湯顯祖據此寫出了傳世名作《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