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瑜



連發殺師案件警鐘振聾發聵
2015年12月4日,湖南省邵東縣創新國際實驗學校發生一起命案:一名高三學生在教師的辦公室,當著母親的面,持刀將班主任殺死。當日,邵東縣委宣傳部和警方證實了這一消息。嫌犯系高三97班的龍姓學生,因其考試成績不理想,被老師叫來家長。案件發生在早上8點左右。
后經多家媒體調查發現,犯罪學生小龍儀是因為看小說受阻,就將在這個學校教學十幾年的教師滕昭漢殘忍殺害。據媒體報道,當日早自習結束,高三97班的一些孩子正在整理課本;小龍的母親李某站在教室門口,等著兒子小龍。之后,小龍和母親一起走進滕老師的辦公室,滕老師邊起身邊與小龍的母親打招呼,話音沒落,小龍的刀就先落下了。隨即,滕老師倒在血泊中。案發后據小龍交代,當時他身上一共帶著三把刀。他的母親拼勁全力搶下一把刀,此時,聞訊而來的97班學生沖進辦公室,將另一把刀奪下。然而,這一切都為時已晚……
12月5日、6日,滕老師帶過的多屆畢業牛從廣州、青島、長沙等地趕回母校,他們和97班的學牛一起,在醫院太平間門口,舉著“老師,我們接您回家”的橫幅,合唱著歌曲《父親》,緬懷他們的滕老師。
有媒體調查,從2007年到2015年,滕老師連續9年獲評優秀班主任。任誰都無法想象,就是這樣一個在學校和學生眼中都可稱得上“好老師”的人,慘死在自己學生的刀下。
然而,這并不是當地第一起學生殺害教師的案件。2015年10月,邵東縣發生過一起惡性事件,一名獨自守校的小學女教師,慘遭三名中小學牛殺害。一份《“10·18”搶劫殺人案基本情況》的通報,披露了案件詳情。
事發當日上午7時許,三名學生一同坐車到一網吧上網。中午12時許,年齡稍大的劉某、趙某兩人提出到案發小學玩耍。因為周末,學校大門鎖著,三人便從學校東側圍墻爬人。三人發現學校只有一名女教師李某云守校,便商量搶學校教師錢,并將教師打死。
通報稱,因感到肚子饑餓,劉某在教學樓一樓工具室拿木棒將學校小賣部的門撬開,盜走面包、棒棒糖若干。之后,趙某將女教師引出房間,并持木棒襲擊女教師頭部,三人將女教師打倒在地,女教師爬起來后退到自己住房的廁所內并呼救。
三人便在廁所內繼續對女教師實施毆打,并用毛巾捂住女教師的口鼻,逼問出錢財存放的地方。通報稱,劉某要求趙某、孫某二人將女教師捂死,自己便去搜尋財物。幾分鐘后,劉某在臥室找到錢財后,發現女教師李某云已沒有呼吸。三人將尸體藏在臥室的床底下,再將現場的血跡清理后,攜被害人的手機及2000余元現金逃走。
嫌疑人年齡最小者僅11歲,最大13歲。由于三名嫌疑人沒有達到刑事責任年齡,目前已被送往工讀學校。
尊師重教自古以來一直是中國的傳統文化,但近年來,學生暴力襲擊教師的新聞卻時有發生。本該是溫馨和睦的校園氖圍,而今為何充滿了暴戾之氣?原本應是和諧的師生關系,為何會形成如此尖銳的矛盾沖突?小小年紀,怎么會如此不懼法律后果,如此暴力?一個個問號,不僅打在當事人的心里,也打在無數旁觀者的心里。
學校和家庭教育的短板
這些極端暴戾的行為,竟然跟學生產生了交叉點,個中暴露的學生心理承受能力,值得社會特別是教育者的重視與反思。據記者調查了解,現在這種大環境下,很多中小學的教師都會有一種無力感,“已經不知道要怎么教育學生了”!他們有時會很困惑,“管”還是“不管”?管太多怕學生“承受不了”,不管的話又覺得自己失職,“明明可以把他培養成一個能夠自主學習的孩子,卻偏偏因為不敢多干涉而放棄”。
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對此類事件發文分析,教育重要責任是把學生培養為合格的社會公民,但近年來,我國法制教育跟校園教育的嵌合程度不夠高:一方面,很多學校都知道規則、法制意識培育很重要;但另一方面,與之對應的對學生不良行為的批評、教育、懲罰,易引來體罰或變相體罰的質疑,這導致有些教師畏首畏尾,而對學生嚴格管教的教師,還常引來學生仇視,認為是其故意為難。要擺脫這種尷尬,需要中小學將處理違規學生的規則和流程導入規范框架,不能總由任課教師、班主任對其隨意裁量、處理,而應在學校內成立學生事務中心,由其負責調查和處理。而把批評、處罰學生變為學校公共事務,避免“私刑化”規管,有利于讓學生樹立規則意識,也不會把老師批評、處罰視為個人恩怨。在國外,這類模式就已成常態。遺憾的是,在我國中小學,對學生的相關處理并未形成機制設計,這也衍生很多師生沖突。
雖然,學校教育難辭其咎,但是,家長是孩子的第一個老師,家庭教育應是第一道屏障。在三少年殺師案中,三個孩子里有兩個是留守兒童,案中劉某父母雖然在家務農,但親生母親多年前就離家出走,劉某多由爺爺奶奶照顧,趙某父母都在服刑,最小的孫某父母都在外面打工。
農業向工業轉型,出現了大量流動人員,出現了大量留守、流動兒童。官方統計顯示,我國流動人口達3.67億,留守、流動的兒童一億多。涉嫌犯罪的孩子70%來自留守、流動兒童,在發達城市達90%,80%流動人員存在家庭監護缺位,獨居兒童200多萬,75%以上犯罪的未成年人過早輟學。
在一次有關“少年司法”的研討會上,北京師范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副院長宋英輝教授曾經說過:“我們應該從國家安全戰略角度看待未成年人問題。”這樣的高度并不是危言聳聽,宋英輝解釋:試想再過二三十年,三四個人中就有一個在留守、流動狀態下成長起來,這個社會會怎么樣,社會安全、環境安全能不能保障我們自己孩子的成長?未成年人發育不完全,行為控制系統尚在發育中,與成年人不只是體積的差別,如果在這一期間罪錯干預不當,形成反射人格對社會破壞很大,沒有適當干預的未成年人再犯案件占所有成年人刑事案件的50%。
加強法制教育學會敬畏生命
隨著社會的發展,校園不再是“象牙塔”,它與社會的關系愈來愈密切,相伴而生的法律糾紛案件也越來越多。近幾年來,在中小學校園中發生的暴力事件接連不斷,這也將中小學生中嚴重的心理健康問題暴露出來。教育部雖然多次強調學校要重視心理教育輔導,但由于缺乏專業師資和“成績至上”的想法,心理教育在大多學校都成了“走過場”。
調查顯示,我國中學生因學業壓力、升學壓力、人際關系、異性交往問題,有20%左右有嚴重的心理問題。由于心理問題得不到及時疏導,還有很多學校、家庭,把心理問題作為思想問題對學生進行批評,導致學生的認知和情緒問題愈發嚴重,走極端的學生增多。
在二線城市重點高中教高三的王建艷老師說:“現在的孩子們出現這樣的問題,原因很復雜,有學習好但因心理壓力大就出走的,有學習不好但存在感比較差的,有故意做出格的事以吸引他人關注的。孩子們有時愛偏激,理解事情總愛站在自己的角度。但有時也確實是大人做的不好,每個問題孩子的背后都有一個甚至一群問題家長。”嚴重心理問題遇到任何“引子”,都可能走極端。如果學校能有專業的心理輔導老師,對其行為進行評估和專業心理疏導,或許悲劇可避免。
近幾年,青少年刑事犯罪占到了社會刑事犯罪的很大一部分,且呈現低齡化、團伙化、智能化的發展趨勢,成為影響社會安定和家庭穩定的突出問題之一。因此,加強校園法制教育迫在眉睫。
據北京超越青少年社工事務所副主任李涵介紹,在現行法制教育的背景下,對孩子進行法制教育的渠道并不多,主要是以家庭和學校為主。學生大多數時間都在校園,從生態系統理論來講,學校的法制教育對學生產生的影響是重大的。
李涵解釋,生態系統指的是看一個人不能只看他個人層面,還需要看和他互動的中間系統——也就是學校、朋輩和社區這些層面以及宏觀系統對個人的影響,而這些影響都是逐級互動的。學校法制教育作為兒童中間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勢必會在和孩子互動的過程中對孩子個體造成重要影響。同時,學校的法制教育會推動宏觀政策和媒體輿論的導向,這樣,就會通過系統中多層互動對孩子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造成影響。
誠然,對未成年人的教育,是一個有規模的系統,我們不應該每次都在類似突發事件發生之后才去反思,反思之后卻不了了之。知識教育固然重要,但同樣重要的是知識教育之外的法制教育、心理教育等方面,教會孩子對生命的敬畏,不僅是家庭和學校的責任,更是全社會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