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興路上的中國工筆畫

李荒歌

中國歷史源遠流長，做為四大文明古國之一，中國繪畫產生和發展的歷史也是有力而綿長的。

工筆畫的歷史綿長

縱觀古今，我們追溯到我們祖國這片廣袤土地上最為久遠的繪畫源頭——新石器時代的巖石畫，當時的繪畫其實便是像日記一樣紀錄日常，那時候的繪畫以人物題材為主，紀錄日常事跡，運用的繪制手段是單線勾描，顏色平涂，畫面簡潔，求形。

在中國畫開源早期是沒有工筆畫與寫意畫這種概念的，那個時候，真正意義上的寫意畫還沒有出現，但是當時的畫面追求形似，所以如果從畫面追求以及呈現方式來判定的話，我們可以這樣認為，早期的中國畫都是工筆畫。

中國繪畫從廣義上來講，分兩大分支——工筆畫與寫意畫。

工筆畫是什么呢？工筆畫這個說法是相對于“寫意畫”來定義的，這是我們后人在中國繪畫種類發展到成型成熟后，對中國繪畫所進行的一種分類。理論上來說，工筆畫也被稱做“細筆畫”，與“寫意畫”相對。工筆畫屬于畫面工整細致的那一類畫法，如宋代的院體畫，明代仇英的人物畫等。工筆畫的要求是“有巧密而精細者”，水墨、淺絳、青綠、金碧、界畫等形式的中國畫均可使用工筆畫表現。工筆畫在我國長期的歷史繼承和發展中慢慢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技法體系，在這套體系下形成這一畫體的獨特風貌，特點歸納為：使用線來造型是中國畫技法的一大特點，也是工筆畫的基礎和骨干。工筆畫對線的要求是工整、細膩、嚴謹，一般用中鋒筆較多。以固有色為主，一般設色艷麗、沉著、明快、高雅，有統一的色調，具有濃郁的中國民族色彩審美意趣。

再來看不同于工筆畫的寫意畫。寫意是國畫的一種畫法，用筆不苛求工細，注重神態的表現和抒發作者的情趣。是一種形簡而意豐的表現手法。

這里我們著重說的是工筆畫，暫且放寫意畫于一邊不表。

中國傳統工筆畫伴隨著中國畫的誕生以及發展，經歷了長久的跌宕起伏，隨著社會的發展，時重時輕，但是縱觀古今，工筆畫依舊是在中國畫歷史中最為重要的一條主干線。我們就來大概了解一下工筆畫的歷史發展脈絡。

從新石器時代的巖畫發展到戰國時期留下的帛畫，內容上大部分以人物題材為主，現存的帛畫是在湖南長沙出土的戰國時代的《龍鳳人物圖》和《御龍圖》。繪制方式是單線勾描，顏色平涂，畫面簡潔。

這類繪畫發展到了秦漢時期，我們現在所能接觸到、能見到的都是墓室內的壁畫、帛畫以及漆畫等，這些畫面上描繪的都是墓主生前所發生的日常生活場景，還有一些畫面是描繪著具有宗教或巫術功能的引導靈魂升天等內容的繪畫，這些畫作的表現手法繼承了戰國的繪畫傳統，以墨線為“骨”，色彩技法有平涂和渲染。

魏晉時期的繪畫大多是佛教的宗教壁畫，也有少量的神話故事或者達官顯貴，圣賢列女的人物畫。但是，這時候的畫家也并不是完全成熟，從畫作可以看出他們對于空間透視的變化，還不能做出適當的描繪，畫面中還有“人大于山”，“水不容泛”，樹木若“伸臂布指”的稚拙表現。

繪畫發展到隋唐五代時期，是中國繪畫史上繁榮昌盛的時期，中國工筆畫在魏晉的基礎上獲得了較大的發展。逐漸成熟并達到了一個高峰。這時期的工筆畫技法豐富，表現細膩，用色華美，體現出了恢宏、壯麗的時代風貌。

宋元時期是工筆畫由隋唐的瑰麗、恢宏向明清的寧靜、內斂轉變的過渡期，這時期的作品，在題材方面更加廣闊，仕女、圣賢、僧道之外，表現田家、漁戶、山樵、村牧、行旅、嬰戲等平民生活的繪畫很多。從技法上，刻畫更加細膩生動，線描形式更加豐富、成熟。

元代文人畫的興盛，使畫壇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士大夫的論畫標準，強調“士氣”、“古意”，反對“作家氣”。水墨寫意畫、山水畫、花鳥畫有很大的發展，工筆畫開始走下坡路，沒有唐宋時興盛了。元代的永樂宮壁畫是中國古代壁畫的奇葩，畫面氣勢宏大，人物造型準確生動，用筆剛健舒展，是我國古代壁畫的一個里程碑。

清代的宮廷畫家，為統治者服務，多繪功績圖、皇帝出巡圖、征戰圖等，其中有不少來自意大利、法國等的外籍傳教士，他們在中國傳統繪畫中加入西方油畫的一些寫實技巧，代表畫家有郎世寧，如“弘歷平安春信圖”。這些成就有力地支持了工筆畫，特別是工筆人物畫生命的延續，并同樣深深地影響著今天工筆人物畫的創作、研究和教學。

這樣縱觀歷史來看工筆畫的發展，元代以后的工筆畫就是在文人意識形態的重壓下舉步維艱地發展著。一方面，像晉、唐時期那樣的工筆畫雖然仍在發展，但卻逐漸被排擠到畫壇的邊緣；另一方面，明清時期，文入畫繼續在畫壇占統治地位，水墨山水畫、花鳥畫有長足的發展，而工筆畫發展緩慢，頹勢更顯。文人畫崇尚古意，追求古法的審美觀，導致程式化的東西越來越多，畫面呈現出的多是纖弱清秀之像。工筆畫又極力向著“雅”或“文人”靠近，如元代用“淡雅”來改變它，清代它又被寫意化。

中國繪畫發展到近現代以來，工筆畫才開始從這種意識形態中一步步走出。康有為、魯迅等思想家對以院體畫為代表的工筆畫的肯定和推崇，為其進行了理論鋪墊；到20世紀80年代后期，由美術家親自實踐的振興工筆畫熱潮發展壯大，逐漸高盛。

越來越多的文入畫審美準則讓當時古代工筆畫的題材和發展比較緩慢，當然，還是有大師出現，比如董其昌就曾說五百年才出現一個仇英；張庚也用“意”與“跡”的區別為工筆畫說了一句公道話。但是整體上來講，由于社會的整體意識形態趨向所致，他們對于工筆畫寥寥可數的稱贊，卻正從側面來證明當時工筆畫在當時繪畫總體格局中的分量缺失。

但是現代工筆畫卻區別于當時的古代工筆畫，工筆畫在現代所產生的變化，是20世紀中國畫壇中產生的一大變革，是中國畫的一道悅人風景。在五六十年代的時候，建國之后的初現穩定以及政治環境，讓作為古代經典的工筆畫與代表了人民大眾容易接受且深受大眾喜愛的民間繪畫傳統融合，成為宣傳黨的方針政策，樹立文藝為人民大眾服務方向的年畫、連環畫創作。

這種年畫和連環畫的興起和發展，令工筆畫的傳統畫法與后來畫家從西方得來的西化畫法相融合，發展出豐富的繪畫方式。

工筆畫發展到八九十年代，迎來了工筆畫現代復興之路，這次復興具有歷史性的意義，實現與歷史，民族性與國際性，傳統與變革，單一和多樣性……這樣的時期和復興，呈現除了中國工筆畫的文化品格和繪畫形式向現代轉型的多種可能性以及重要的價值意義。

因為在經歷了改革開放，藝術家思想開始變得的多樣化和立體化，各種藝術種類和意識形態萌生滋長，讓中國繪畫種類都有了很大的發展，工筆畫也和寫意畫一樣重要起來。

現代的工筆畫，使用的工具更為豐富，表現的題材也更為多樣，工筆畫的追求不再僅僅是追求“逼真”和“如實”，因為發達而多樣化的工具已經讓畫家們不再為造型準確而擔心。畫家們追求的也不僅僅是一點“情趣”，趣味遠遠不足以滿足現代工筆畫家的表現欲望。

當代工筆畫的突破與發展

根本上講，現代工筆畫更追求畫面本身的繪畫語言的解構和再建設。

當代的工筆畫，主要在兩個大方面有了長足的突破。

一，工筆畫的形式，淺絳、青綠、金碧、界畫都是工筆畫的技法表現，精勾細染的傳統工筆方法與其他繪畫形式的結合。中國自古有“兼工帶寫”，當代工筆畫不僅僅繼承了傳統的這些繪畫形式，還因為對外改革開放，西方文化的流入，產生了很多中西合璧的工筆畫新形式，讓工筆畫的形式更為廣闊發展。我們經常會看到一些工筆畫家，他們不僅僅是拘泥于單一的工筆繪畫形式，而是借鑒了油畫、版畫及日本畫的表現手法，用新型重彩顏料，用板刷、磙筒等“畫筆”，用木板等硬式畫幅，用涂染、噴灑、貼箔、打磨、堆積、肌理等技法，把“中國畫”的疆域空前拓寬，使它不再局限在毛筆、宣紙、“筆墨”、“寫意”之中。

二，工筆畫的表現內容，從傳統工筆畫來講，主要有人物、山水、花鳥魚蟲等，這些種類科目的分類和歸納是基于當時社會的發展和環境的，由于當代社會發展速度飛快，科技日新月異，社會意識形態高度豐富，那么這一切所形成的大環境必然影響到當代藝術創作的核心理念，所以當代工筆畫的表現內容也非常的豐富起來，由于各方面工具的發展，創作手法變得更加便利，我們的工筆畫表現的內容也就往更為復雜方向發展，不僅僅局限于人物、山水、花鳥、魚蟲，而是更多的表現畫家的思想和情懷以及社會意識。由于工筆畫的繪畫形式不存在像“水墨畫”那樣的讀解困難，所以當代社會中它更多地在傳遞畫家思想的方面擔當重任。

當代工筆畫的發展在80年代進行了非常高度的復興，但是由于21世紀多媒體的發展，中國繪畫又普遍低落了下來，但是在經歷了15年的網絡瘋狂發展后，現在很大一部分群眾重新把目光放回在了中國傳統藝術和傳統工藝上面。而在這個時期，正是工筆畫復興的重要階段，工筆畫在這個時期的復興要遠遠比其他中國畫種的復興更具意義，何出此言呢，主要原因為以下兩點：

一：精致的時代

我們的祖國經歷了一個改革開放，已經進入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經濟大發展的時代，我們的人民大眾已經脫離了“剛剛吃飽穿暖”的階段，達到了“一大部分人先富起來，帶動其他人一起富起來”的階段。所以現在大家的需求不再僅僅能達到“量”，而是在進一步的追求“質”。大家都在希望過“有品質的精致的生活”，而不是“溫飽的生活”。我們看到的那些“品牌”的質量，“奢侈品”的高度，“精致”的裝飾，都是現在這個經濟發展起來的時代特征，我們富裕了，才開始對很多事情追求“精工細作”，追求“獨具匠心”，而不是達到最基本的實用。而工筆畫這個畫種，正是和現代的社會的追求如出一轍，工筆畫的“精勾細染”正是符合了現代人逐漸追求的風格，我們的社會正在逐步走向精致的道路，所以工筆畫也應該伴著這社會的步伐進行其真正意義上的復興。

二：具象的時代

我們的祖國在步入21世紀這十幾年來，網絡和數字攝影攝像技術高速發展，充斥著整個社會，每人都有相機，都能拍攝照片，以至于發展到現在每個人的手機都有拍攝的功能，都能隨便拍出照片來，這樣的十幾年，把我們的社會完全塑造成了一個充斥著具體影像的社會，大眾都是看著這些寫實的畫面長大，并且都在接受這些不具有讀解困難的圖片信息。所以大眾的理解力變得比較單一，大家基本上只是習慣于接受第一眼就能看懂的圖片信息，這也是為什么純繪畫類的作品會慢慢脫離大眾，因為水墨寫意等國畫，對于普通大眾，會造成不能讀解的困難，無法將畫家本身表現的思想和情感同等地傳遞給他們，所以中國繪畫會慢慢的被束之高閣。但是工筆畫這個畫種卻不同于寫意畫，因為它是具象的繪畫，它本身就追求“具象”和“如實”，追求畫面畫出的人物和事物栩栩如生，見畫如見真人。而這樣的繪畫又因為加入了西洋的寫實繪畫技巧使得它更符合大眾審美，即使沒有經歷過正規美術審美訓練的大眾，也能感受其氛圍幾分，所以它作為一種繪畫形式，在當今社會將是更加的有發展前景，也會成為我們中國畫復興的一大旗幟。

綜上所述這么許久，文化因素和社會因素都在推動當代工筆畫的大力發展，工筆畫的復興在當代有著極為重要和深遠的意義，希望中國的工筆畫家抓住時機，迎頭奮起，為中國畫發展再創一座雄偉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