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字刀具

孫長樂

張奎是遼南復州人，二十二歲那年，日本鬼子占領了他的家鄉，他便參加了八路軍。張奎學過武術，又會騎馬，入伍后就被編入了一支騎兵隊。

在一次戰斗中，張奎所在的騎兵隊跟日軍的一支騎兵隊遭遇了，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搏殺。張奎揮舞著軍刀一口氣將四個鬼子斬落馬下后，又和一個膀大腰圓的鬼子戰到一處。幾個回合后，那鬼子露出了破綻，張奎揮刀朝他攔腰砍去，可挨了一刀的鬼子竟然好端端地坐在馬上。張奎收回刀一看，原來是自己的軍刀卷刃了！

就在張奎一愣神的當口，那鬼子揮刀將他挑落馬下，幸虧一個戰友及時趕到，救了他一命。

張奎的性命雖保住了，可腹部受傷嚴重，再也不能上戰場殺敵了。張奎心中非常難過，也知道自己是吃了軍刀的虧，就覺得很窩囊。鬼子生產的軍刀，既鋒利又耐用，戰友們都把繳獲來的軍刀視若寶貝。張奎心想自己出生在一個鐵匠世家，也會打鐵這門手藝，以后也上不了戰場了，何不混進鬼子的兵工廠里，學會鬼子制作刀具的技術，回來傳授給八路軍兵工廠的師傅們！

這天，部隊的周團長到醫院慰問傷員，當走到張奎的床前時，張奎請求道：“首長，我想傷好后混到一家鬼子的兵工廠里偷藝，學到鬼子制作軍刀的技術。”

周團長眼睛一亮，又向他問了一些情況后，說道：“這事可以考慮，我回去后就馬上研究這事。”

張奎傷愈后，周團長派人把他叫到團部，鄭重地告訴他，組織上批準了他的請求，同意他到日軍兵工廠去偷學技術。當時，日本鬼子在東北占領區建了多家小型兵工廠，主要生產作戰用的軍刀、槍刺和一些武器的配件。在兵工廠里干活的大都是中國人，鬼子為了避免他們的生產技術被中國人傳出去，雇用的中國勞工都是啞巴。張奎跟部隊里的一個會啞語的戰友學了一些啞語后，便離開了部隊，在旅順老鐵山附近找到了鬼子的一家兵工廠，裝作啞巴混了進去。

混進鬼子兵工廠后，張奎一天從早到晚都默不作聲，只是賣力地干活。可一個月后， 不小心露了馬腳。那天傍晚，張奎在茅房里解手，鬼子的一條狼狗躥進了茅房里，張奎猛然看到那條高大的狼狗，嚇了一跳，脫口喝道：“該死的畜生，出去！”

這時，兩個巡邏的鬼子正走到茅房跟前，聽到茅房里有人說中國話，倆鬼子便把張奎押到了兵工廠的審訊室里。聞訊而來的鬼子隊長，操著一口流利的漢語厲聲喝問：“你裝成啞巴來這里，是想干什么？”

張奎鎮定下來后回答道：“家里窮，吃不飽飯，聽說這里有大米白面吃，我就裝成啞巴，來這兒混口飯吃。”

在鬼子的兵工廠里，凡是發現裝成啞巴的中國勞工，都得被割掉舌頭，變成真正的啞巴。鬼子隊長向站在一旁的鬼子做了個手勢后，兩個鬼子便撲到張奎身上，用一把雪亮的剪刀，將張奎的舌頭齊根剪掉，張奎立時昏了過去。

鬼子讓張奎休了兩天后，就叫他去干活，他也只好忍著痛出工了。此后，張奎除了賣力干活，還有意接近日本工匠，暗中觀察他們的鍛造工藝和制作刀具的技術。張奎既勤快又好學，很快得到了幾個日本工匠的喜歡，他便借機勤學苦練，悉心討教鍛件、淬火、打磨、開刃等制作刀具的幾個關鍵技術。每到晚上，張奎就躲在被窩里，借著月光，偷偷地把制作刀具的工藝記錄下來。

幾個月后，張奎已完全掌握了鬼子制作刀具的相關技術，便在一次跟鬼子去金州拉煤炭的途中，逃離了。跋涉多日，張奎輾轉找到了自己的部隊，見到了周團長。面對首長，張奎嘴里嗚嚕著，撕開自己身上那件狗皮棉襖的夾層，拿出一疊記錄著鬼子刀具制作工藝的圖紙，交給了周團長。

不久，張奎被派到了八路軍的一家兵工廠工作，那家兵工廠在張奎的指導下，按照他提供的工藝技術，制造出了一批精良的軍刀。那批軍刀很快就送到了前線戰士的手中，八路軍戰士再未吃過軍刀的虧。

解放后，張奎回到遼南老家定居，享受了革命傷殘軍人撫恤金待遇。雖說自己的生活有保障，可張奎是個閑不住的人，回到老家不久，他就在家里開了個鐵匠鋪，專門打造農用刀具。他打造的那些刀具，都帶有一個“啞”字標記，既鋒利又耐用，在當地供不應求。直到現在，在遼南復州、蓋州一帶的一些農家里，還能見到張奎打造的帶有“啞”字標記的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