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軍上校手刃日軍間諜

馮學忠

1931年6月26日，發(fā)生在內(nèi)蒙古科爾沁右翼前旗察爾森的“中村事件”，是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史的一樁重大事件。事件發(fā)生后的第84天，爆發(fā)了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導致東三省130多萬平方公里的國土和1300多萬東北人民淪于日本殖民統(tǒng)治下。

日本參謀省情報科陸軍大尉中村震太郎等4人是在1931年6月25日，被駐內(nèi)蒙古科爾沁右翼后旗四方臺子（清末民初稱佘公府，今科爾沁右翼前旗察爾森鎮(zhèn)寶河屯）東北軍興安屯墾軍第三團一營官兵捕獲的。當時，國際法規(guī)定，凡外國軍事間諜侵入主權國家刺探軍事情報者，可以處死。對中村震太郎等4名日軍軍事間諜是如何處置的呢？國內(nèi)史學界有兩種說法。

一是槍決。東北軍興安屯墾軍第三團上校團長關玉衡，是處決中村震太郎等4名軍事間諜的決策者。他在生前遺作《中村事件始末》（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選輯》七十六號）中記述道：

6月25日晚，華燈初上時，各官佐齊集于團部大軍帳內(nèi)，由我（關玉衡）提出破獲日本帝國參謀省情報科陸軍大尉中村震太郎間諜一案應如何處理，并說明，從已繳獲的文件和軍用地圖等證物、證件加以綜合分析，肯定他是日軍軍事間諜，大家對這個案情有什么見解？首先發(fā)表意見的第一營營長陸鴻勛和副團長董平輿，兩人均認為秘密處死刑為對，因為本區(qū)已向駐沈陽各國領事照會不保護外國人來墾區(qū)游歷在案；有的說弱國無外交，一經(jīng)暴露，一定是會被日本政府要回去，更會再派間諜來破壞；有的說放他走出去，在路上殺掉；更有的說在剿匪職權上也應該行使緊急處置權。

在征得到會官佐意見后，我主張明正其罪行，公開處置。但他們說這是徒找麻煩。于是我再提出第二步辦法訊取他的口供。在官佐會議結束之后，立即進行審訊。在審訊時，中村不僅蠻橫如故，更加變本加厲地耍野蠻，與官兵格斗起來，激起士兵怒火。在此情況下，我迫不得已大聲喊：“捆倒了打。”不料中村竟拿出日本法西斯武士道的本領與官兵格斗起來。此時，我遂抽出戰(zhàn)刀要手刃強寇。日本人最怕殺頭，中村見我抽出戰(zhàn)刀，氣焰方始少煞。經(jīng)審訊后，在令其在筆錄上畫押時，他又借機廝打，致惹起官兵的憤怒。官兵拳打腳踢并用槍托打在中村的頭上，將其打暈在地。陸鴻勛營長說，像這樣只有采取秘密處死的辦法了。于是我下令說：“第三連連長寧文龍、第四連連長王秉義，把中村等4名間諜犯，一并槍決。”為嚴守保密計，派團部中尉副官趙衡為監(jiān)斬官，押赴后山僻靜處執(zhí)行，連同行李、馬匹，除重要文件呈報外，一律焚毀滅跡。

這種說法維持了80多年。1991年11月出版的《科爾沁右翼前旗志·軍事篇》記述的“中村事件”中照錄了關玉衡的這種說法。

二是砍頭。1984年3月，筆者被任命為科爾沁右翼前旗黨史地方志局局長，搞清關玉衡和“中村事件”始末即成為我肩上不可推卸的責任。于是，我先后赴東北遼、吉、黑三省檔案館、圖書館和各省政協(xié)文史委搜集可信的歷史資料。2014年10月，我到遼寧省政協(xié)文史委拜訪文史委主任姜東平。姜主任很注重“中村事件”的有關史料，當提到處置中村震太郎的方式時，他說：“不是槍決，是砍頭！”

“有史料作證嗎？”我追問道。

“有。”他十分肯定地說，并立即拿出了《沈陽文史資料》第七輯，其中載有1981年12月由趙匯娟整理并經(jīng)親歷者金東復本人審定的《中村事件親歷記》，我閱后心中甚為驚喜。金東復是興安屯墾軍第三團二營騎兵中隊長。該文章記述道：

6月25日晚8時，他（金東復）和另外兩位中隊長負責現(xiàn)場及外圍警戒。營長陸鴻勛等四五個軍官負責捆綁押送扣押中的間諜，執(zhí)行的刀斧手是連長寧文龍，其余官佐負責現(xiàn)場處理。

刑場設在團部會議廳。大廳100余平方米，地面用石灰和爐渣混合鋪成。

第一個押入大廳的是中村震太郎。大廳內(nèi)非常沉寂，籠罩著十分威嚴的氣氛，官佐們個個凜然正氣。關玉衡團長命令解除中村震太郎眼睛上的蒙帶和嘴里的賭塞物，中村震太郎便迫不及待地狂呼：“放了我，我要上告中國政府，關東軍饒不了你們！”

此刻，見中村震太郎如此驕橫，關玉衡怒不可遏猛然大喝道：“混蛋，今天我就要你的腦袋，叫你去上告！寧連長，行刑！”

中村震太郎立而不跪，狂呼亂叫。幾個軍官用強力讓他跪下。寧連長從旁邊走出，手操軍刀，走到中村身后。只見刀光一閃，中村就倒在地上。由于寧連長緊張，中村沒被立即砍死，還在地上掙扎。此刻，關團長一個箭步上前，從寧連長手中奪過軍刀，只聽咔嚓一聲，將中村的頭顱砍下。這時，負責清理現(xiàn)場的官兵上來，先將尸體拾到大廳旁的一間空房里，然后用破布將地面的血跡拖擦，繼而關團長又命令：“帶下一個！”就這樣，將中村震太郎隨從的三個間諜井杉延太郎、白俄米羅闊夫、向導劉文茂一一砍殺。

對尸體的處置，決定將尸體分解掩埋于荒山。夜半時分，10余名連級軍官，每人背了一條裝有被砍頭間諜尸塊的麻袋，手持一把軍用小鐵鍬，一盞馬燈，在關團長的親自率領下，向駐地東南方向的山嶺進發(fā)。夜漆黑，沒有月光，摸黑走入灌木叢后，大家便分散開，點上馬燈，各自找尋不易被人發(fā)現(xiàn)的地方，將碎尸塊深埋起來。

與此同時，兵分兩路，谷副團長帶人，到距營區(qū)七八里遠的山洼里，將中村等人的4匹馬砍死，連同其隨身衣物焚燒后掩埋起來。

由此，事實和細節(jié)已經(jīng)非常清楚。政協(xié)科爾沁右翼前旗委員會秘書長趙玉州問我：“關玉衡上校為何對自己的英雄壯舉加以隱諱呢？”其緣由，我們不得而知。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歷史就是歷史，歷史不容改變。”還原“中村事件”中這一歷史真實情景，是對東北軍中這位抗日英雄——關玉衡的緬懷和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