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輝
抱歉,土壤修復不是救世主
張旭輝
“土十條”一發布,土壤修復行業的券商、企業、平臺等各路神仙興奮之極,再次紛紛玩起預測游戲,千億萬億不絕于耳,仿佛環保部陳吉寧部長“土壤是大治理過程,不是要投入幾萬億元”的吹風從未存在過。
經濟下行,各行各業壓力山大,出現個熱點就可能一擁而上。環評、水文、地調、園林、農藝、機械、固廢、水處理……凡是能跟土沾上邊的行業,都有單位正走在轉型土壤修復的路上。不過,土壤修復這塊蛋糕恐怕不如他們想象的那么美好。
萬億市場聽起來真的很誘人,不過這個規模是怎么算出來的呢?一種方法是根據國家公布的土壤點位超標率,算出超標土壤面積,再乘以一個修復單價,over。且不說陳部長早已公開表示,土壤污染調查點位不代表全國的土壤污染狀況,只看這面積乘單價的算法,就好比一家人每天做飯只看有多少人吃,而不看家里有多少米。另一種方法是拿發達國家土壤修復花費占GDP的比重等比例推導。照這個邏輯,全世界的國家都長一個樣兒,只是塊頭有大有小。
由于國情千差萬別,同樣的認識未必導致同樣的結果。1973年就成立國家級環境管理機構的我國和美日等發達國家一樣,都是地球上最早認識到環境問題的國家之一。40多年來,發達國家普遍恢復和重建了良好的生態環境,而發展中國家要么環境良好而經濟增長遲緩如巴西,要么經濟高速增長而污染嚴重如中國。目前的經濟增長方式決定了環境污染是高速增長的部分副產品,而一個國家的環保產業之所以產生和壯大,是因為污染已經威脅社會發展和人們的生活乃至生存,治理污染的技術和經濟實力也具備。弱國無尊嚴,增長有代價,土壤污染也是代價的一部分。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保護生態環境就是保護生產力、改善生態環境就是發展生產力。預防和修復土壤污染根本上是犧牲一部分短期利益,為可持續發展創造條件。土壤修復需要投入的資金,無論是國家兜底、污染責任者付費還是開發者付費,最終必然以稅費、物價、地價、房價等或顯或隱的形式由不同群體負擔,最終反映為生產和生活成本上升,也就是拿出金山銀山換回綠水青山。
土壤修復產業規模是幾千億還是幾萬億,取決于我們到底能承受多大的付出。2016年中央預算給了土壤污染防治130多億,加上地方財政大概數百億。財政資金以引導為主,吸引社會資金進入則需要穩定可信的投資回報機制。像大氣環境和水環境治理一樣,土壤環境保護的受益群體也是抽象的,建立類似城鄉污水處理、垃圾處理處置那樣的商業模式和融資模式并不容易。即使能夠建立某種機制,經濟社會發展應付的代價也不會憑空消失。
我國需要投入的民生領域很多,也都比較緊迫,無論財政資金還是社會資金,決策層都希望投到需求合理、資金效率高、效益明顯的地方。每個人都知道土壤污染危害人體健康和生態環境,可是危害到底有多大?損失是多少?需要修復多少土壤?修復到什么水平?技術能力怎么樣?怎樣以比較合理的投入收獲更大的社會效益?“土十條”正是考慮和研究了這些問題,才遵循了“問題導向、底線思維、突出重點、有限目標”的思路,把摸清家底和風險管控作為核心任務。
發展中形成的環境問題只能通過發展來解決。土壤修復并不是各行各業過剩產能的救世主,而是需要全社會去承受的陣痛。只有國家經濟持續穩定且越來越“綠色”地增長,政府和社會不斷積累財富,才有更強能力承受治理修復代價,恢復和重建生態環境,土壤修復產業才有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