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金鎖
公司治理、負債融資政策與企業價值
江金鎖
論文以廣東省上市家族企業為例,從公司治理的視角研究了企業負債融資政策的影響因素及其經濟后果。研究發現:(1)公司實際控制人擁有的現金流權比例越高,公司董事長與總經理持股比例越高,企業就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保持較低的負債水平;公司董事會人數或獨立董事人數越多,企業就越有可能選擇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保持較高的負債水平;公司股東大會次數或董事會次數以及公司董事會專門委員會設立個數等其他公司治理因素,對公司負債融資政策選擇不構成顯著影響。(2)在公司實際控制人直接控制上市公司的方式下,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降低了企業價值;相反,在公司實際控制人金字塔式控制上市公司的方式下,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降低了企業價值。
家族企業 公司治理 負債融資政策 企業價值
在學術界,較多的研究結果表明,民營企業在發展的過程中,存在一個銀行貸款難問題。考慮到上市家族企業歸屬于民營企業這個概念范疇,本文發現,上述命題是值得商榷的。文章以廣東省上市家族企業為例,收集了企業負債融資水平相關數據,發現家族企業負債融資水平個體上呈現較大的差異性。有的家族企業的負債融資水平極低,比如,汕電力(000534)2005年末的資產負債率為1.2581%,茂華實華(000637)2008年末的資產負債率為1.8299%,嘉應制藥(002198)2009年末的資產負債率為4.6996%,這些民營家族上市公司的資產負債率不超過5%;而有的家族企業的負債融資水平極高,比如,深達聲A(000007)2006年末的資產負債率為97.8745%,創智科技(000787)2007年末的資產負債率為87.5619%;還有的處于非正常財務狀態下的家族企業,其資產負債率超過了100%,處于資不抵債的境地。對于負債水平極低的家族企業,或許存在貸款難問題,但是,如果說負債水平極高的家族企業也存在貸款難問題,那么,這種說法就很難成立。
事實上,家族企業的負債融資,既受獲得銀行貸款難易程度這一客觀因素的影響,又受家族企業是否愿意較多負債這一主觀因素的影響,后者是一個企業負債融資政策選擇問題。根據本文收集的樣本數據,有近乎一半的樣本,其資產負債率低于40%,公司的負債融資政策比較保守;而差不多另一半樣本,其資產負債率超過40%,公司的負債融資政策比較激進。本文要研究的問題是,企業負債融資政策受哪些因素的影響?進一步的問題是,不同的負債融資政策有怎樣的經濟后果呢?
(一)負債融資政策的影響因素
財務保守行為是公司采納的一種持續的低財務杠桿行為,屬于負債融資政策的研究范疇。財務保守行為的影響因素很多,包括產品市場競爭狀況,資本市場的融資時機以及公司治理結構等。
1、戰略公司財務主要從產品市場競爭程度與資本結構的互動關系研究財務保守行為,分析產業特征、競爭格局與經營戰略對公司財務政策的影響。朱武祥、陳寒梅(2002)構造了一個兩階段模型,分析當企業必須加大投資的情況下,未來產品市場競爭程度與公司當前負債融資水平的關系。研究表明,當公司預期未來競爭程度越激烈,當前選擇的負債融資水平也越低,競爭型產業上市公司為了保持其后續投資能力、避免財務風險,其理性選擇是采納財務保守行為。劉志彪、姜付秀(2003)的理論分析表明,公司的資本結構作為公司向市場發出的一項承諾,它具有信號顯示功能。企業的負債融資水平與其所在的產品市場競爭強度之間具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
2、行為公司財務關注資本市場條件對負債融資的影響。趙蒲、孫愛英(2004)通過建立數學模型,證明由于非理性投資者和理性公司管理者之間相互作用,上市公司存在最佳的市場時機。在上市公司與資本市場的博弈中,公司往往選擇在資本市場高估其股票價值時發行股票,在資本市場低估其股票價值時回購股票。樂觀的市場預期造成了上市公司股權融資偏好,導致了較低的財務杠桿。
3、公司治理結構理論關注不同的治理結構對負債融資政策的影響。在公司治理結構理論中,股權與債權不僅被視為不同的融資工具,而且被視為不同的治理結構。股權與債權對公司形成不同的控制權,二者的有機結合可以完善公司治理結構。不同企業從完善自身的公司治理結構出發,會選擇不同的負債融資水平。
(二)負債融資的經濟后果
負債融資的經濟后果可以從不同視角展開,本文僅從公司治理視角進行文獻回顧。
1、激勵效應。J ensen a nd M ec kli n g(1976)認為,由于管理者收益與成本的非對稱性使得他們有動機降低努力水平、增加各種在職消費,其根源在于管理者持股比例過低導致的低剩余索取權。因此,在投資總額一定、管理者個人財富一定的前提下,提高公司負債的比重就增加了管理者的持股比例,這樣可以有效地抑制管理者的機會主義行為、激勵他們更努力地工作。
2、約束效應。J ensen(1986)認為,當公司擁有的自由現金流量過多時,企業公司管理者過度投資的動機就容易變成現實。由于負債的利息和本金采用固定支付方式,所以,負債的利用減少了公司的自由現金流量,約束了公司管理者對自由現金流的占用,從而抑制管理者的過度投資行為。
3、破產威脅效應。G rossm a n a nd H a rt(1982)認為,公司管理者的效用依賴于他的經理職位,從而依賴于企業的生存。一旦企業破產,管理者將喪失此前所享有的任職好處。對公司管理者來說,存在較高的私人收益與因破產而喪失任職好處這一風險如何權衡的問題。公司負債比例越高、其破產的可能性越大。因此,負債為一種擔保機制,能夠促使公司管理者多努力工作,少個人享受。
(一)理論分析與假設發展
1、公司關鍵人物在上市公司中擁有的股權比例
這里所謂的“公司關鍵人物”,是指公司的實際控制人、董事長、總經理以及監事會主席。他們在上市公司中擁有的股權比例,代表了其在上市公司中的“產權”份額,該股權比例越高,其就越有激勵去維護自身擁有的“產權”。負債融資水平越高,企業的財務風險越大,在企業經營風險一定的條件下,導致企業總風險上升。當企業選擇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時,負債融資水平處于高位,如果企業破產,公司關鍵人物在上市公司中擁有的“產權”將喪失殆盡。因此,如果公司關鍵人物擁有的股權比例較高,公司采取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是其理性選擇。Da tt a et al(2005)研究發現,公司管理者持股比例與公司負債融資水平負相關,這一實證研究結論也支持上述理論分析。而對于公司實際控制人而言,其在上市公司中擁有的股權比例,就是其現金流權。為此,本文提出第一個基本假設以及四個分假設:
H1:公司關鍵人物在上市公司中擁有的股權比例越高,公司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
H1a:公司實際控制人在上市公司中擁有的現金流權越大,公司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
H1b:公司董事長在上市公司中擁有的股權比例越大,公司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
H1c:公司總經理在上市公司中擁有的股權比例越大,公司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
H1d:公司董事會主席在上市公司中擁有的股權比例越大,公司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
2、公司關鍵人物的權力分配
這里所謂的“公司關鍵人物的權力分配”,是指“實際控制人是否兼任董事長”以及“董事長是否兼任總經理”。現代管家理論(stew a rdsh i p theory)認為,董事會的董事長與經營班子的總經理,均是公司的忠實管家,均按全體股東的利益行事。因而,沒有必要實行“兩職分離”。該理論同樣適用于公司實際控制人兼任董事長的情形。兩職合一有利于提高其決策效率,有利于提高公司績效,進而增強公司償債能力。這種情況下,在公司與債權人的博弈中,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將是一種納什均衡狀態。相反,代理理論認為,企業是一系列委托代理契約的集合,董事長與總經理必須分離,才能避免組織結構“自己監督自己”的局面,才能降低企業的股權代理成本,進而增強公司償債能力。對于家族企業來講,如果實際控制人兼任董事長,將弱化董事會的獨立性,強化實際控制人對其他股東的掠奪能力,降低公司績效,進而降低公司償債能力。這種情況下,在公司與債權人的博弈中,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將是一種納什均衡狀態。本文支持管家理論,為此,提出第二個基本假設:
H2:家族企業實際控制人兼任董事長,或董事長兼任總經理,企業越有可能選擇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
3、董事會特征與結構
這里所謂的“董事會特征與結構”,是指“董事會規模”、“獨立董事人數”以及“四委設立個數”。這三個因素都事關董事會的機能與決策質量。首先,如果董事會規模過大,即人數太多,董事會成員會產生“搭便車”的動機,傾向于不再坦率地批評總經理的錯誤做法,或者不對總經理的工作績效進行直率的評價。董事會就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并受總經理控制,導致企業績效降低、償債能力下降。其次,董事會專門委員會制度,是保證董事會決策質量的一項重要的制度安排。如果專門委員會個數較少,董事會就會出現一定程度的機能障礙,進而對企業績效與企業償債能力構成不利影響。最后,董事會不僅應該代表股東的利益,而且應該代表所有的利益相關者的利益,保持應有的獨立性。獨立董事制度是保證董事會獨立性的一項重要的制度安排。如果獨立董事人數太少,董事會就更容易被公司實際控制人控制,造成董事會的決策質量下降,導致企業績效降低、償債能力下降。在這些情況下,在公司與債權人的博弈中,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將是一種納什均衡狀態。為此,本文提出第三個基本假設以及三個分假設:
H3:董事會特征與結構顯著影響公司的負債融資政策。
H3a:公司董事會規模越大,上市家族企業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
H3b:董事會中專門委員會個數越少,上市家族企業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
H3c:董事會中獨立董事越少,上市家族企業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
4、公司治理組織勤勉程度
這里的公司治理組織的勤勉程度是通過“股東大會次數”與“董事會次數”來體現的。股東大會與董事會的召開,分別有利于股東與董事們有更多的時間進行交流、制定戰略和監控管理層。股東大會次數越多,或董事會次數越多,表明執行股東或董事越勤勉地履行職責。已有研究也表明,股東大會或董事會次數越多,企業價值越大。為此,本文提出第四個基本假設:
H4:股東大會次數越多或董事會次數顯著影響上市家族企業的負債融資政策。
(二)研究設計
1、變量定義
本部分各變量定義見表1,這里不再贅述。值得一提的是,本文所謂的保守的負債融資政策,是相對而言的,是指企業的負債融資水平處于中位數以下。它不完全等同于財務保守行為,財務保守行為是指企業在較長時間內持續地采用低財務杠桿的財務政策的一種行為,財務保守行為的定義學術界并不統一,一般認為,企業連續3年的資產負債率低于20%,即是財務保守行為。本文沒有采納嚴格的財務保守行為的定義,以便將更多的家族企業納入研究范圍內。
2、實證研究模型
為了驗證以上幾個研究假設,文章構造如下L o g i t回歸方程:

(三)實證研究過程與結果
1、樣本選取
以2005-2009年所有民營上市公司作為初選
樣本,全部樣本取自國泰安《中國民營上市公司數據庫(2010)》。根據研究目標,對初選樣本執行了如下篩選程序:

表1 變量定義表(負債融資政策影響因素回歸方程)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第一步,根據“省份”字段,保留省份為廣東省的樣本,剔除其他省份的民營上市公司。
第二步,根據“實際控制人類型”字段,保留實際控制人是“自然人或家族”剔除實際控制人是“員工持股或工會”、“集體企業”、“外商投資企業”、“港澳臺投資企業”、“公眾持股”、“國家控制”、“其他”、的樣本。
第三步,從國泰安《中國上市公司財務指標分析數據庫》進一步收集公司“資產負債率”等研究所需的數據。在此基礎上,剔除資產負債率大于(或等于)100%的樣本,這些樣本均是被S T處理的樣本。
第四步,剔除金融行業的樣本。本文還采用W i nsor i z e方法,將1%以下和99%以上的數值分別替代為1%和99%的取值,以剔除極端值對計量分析的影響。
2、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2是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表,從中可以看出,除虛擬變量外,其他變量的均值與中位數比較接近,表明變量的數值分布基本上呈正態分布。
3、回歸分析結果

表3 Logit多元回歸分析結果(因變量:D Leverage)

表3(續) Logit多元回歸分析結果(因變量:D Leverage)
表3是基于上述L o g i t回歸方程得到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1)在公司關鍵人物在上市公司中擁有的股權比例方面,前三個變量(U cscr、P reshrt、H d i rrt)均與企業負債融資政策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正相關(相應的Z值分別為3.40、3.89、3.20),表明公司實際控制人擁有本上市公司的現金流權(U cscr)越大、或董事長持有本上市公司的股份(P reshrt)比例越高,或總經理持有本上市公司的股份(H d i rrt)比例越高,上市家族企業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第一個基本假設的前三個分假設得到驗證。但是,監事會主席持有本上市公司的股份(M tprt)在統計意義上與公司的負債融資政策沒有顯著關系(相應的Z值為0.84)。(2)在公司關鍵人物的權力分配方面,不論是實際控制人是否兼任董事長因素(U cpd)還是董事長是否兼任總經理因素(P resmu),均與企業負債融資政策選擇沒有顯著關系,第二個基本假設沒有得到驗證。可能的原因是,公司實際控制人及家族管理者掌握了民營家族上市公司的主要權力,權力集中抑或權力分散各有千秋,不明顯影響公司的股權代理成本,因而對公司負債融資政策不構成顯著影響。(3)在董事會特征與結構方面,董事會規模(B dnum)與獨立董事人數(D bdbnum)分別在5%與1%統計水平上與公司負債融資政策顯著負相關(相應的Z值分別為-2.16、-2.97),表明公司董事會規模越大,或董事會中獨立董事越多,上市家族企業越有可能選擇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四委設立個數(Fcmnum)與企業負債融資政策沒有顯著關系(相應的Z值為0.007)。在第三個基本假設中只有第三個分假設得到驗證,第一個分假設與第二個分假設沒有得到驗證。這可能是家族企業關系治理帶來的結果。以執行委員會的功能來講,在一般上市家族企業(非家族企業)中,它是董事會休會期間的執行機構,負責日常經營決策,但是,在上市家族企業中,日常的經營決策主要由公司實際控制人或董事長負責,這樣執行委員會的作用與重要性就大為降低。在“重關系”的企業文化氛圍下,董事會規模大,公司實際控制人操控董事會的難度就增大,可能有利于董事會發揮作用,這明顯不同于非家族上市公司。(4)在公司的公司治理組織勤勉程度方面,股東大會次數(Smtms)與董事會次數(B mtms)這兩個因素均與企業負債融資政策沒有顯著關系,第四個基本研究假設沒有得到驗證。可能的原因是,股東大會次數較多或董事會次數較多,對于有的公司而言,可能暗示公司存在較多的棘手問題,對于另一些公司而言,可能體現了相關組織或人員比較勤勉,這兩個方面作用力方向相反,因而整體表現為對企業的負債融資政策選擇不構成影響。另外,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表明,資本市場的估價和企業所處行業競爭程度均不對企業負債融資政策選擇構成影響,企業內源融資能力越強,或企業規模越小,企業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
(一)理論分析與假設發展
1、實際控制人直接控制方式下的情形
在實際控制人采用直接控制方式下,當企業采取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負債融資比例增大時,實際控制人的控制權與現金流權“同等程度”地增大,控制權與現金流權保持一致。在這里,用一個例子來展開說明。假設實際控制人擁有的財富是600,直接投資于上市家族企業B公司,B公司的全部財富為4000。考慮以下兩種情形:第一種情形,B公司沒有負債,則實際控制人擁有B公司15%的股份,控制權與現金流權均為15%,兩權分離程度為0。第二種情形,B公司負債為2000,則實際控制人擁有B公司30%的股份,控制權與現金流權均為30%,兩權分離程度仍為0。
由此可見,在直接控制方式下,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可以提高實際控制人的現金流權,激勵效應、約束效應、破產威脅效應均得以增強,控制權轉移效應在企業清算時也得以增強,負債融資具有治理效應,從而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能提高上市公司的企業價值。
2、實際控制人金字塔式控制方式下的情形
在實際控制人采用金字塔式控制方式下,當企業采取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負債融資比例增大時,實際控制人的控制權增大、現金流權減小,“兩權分離”程度增大。仍采用上例,假設實際控制人擁有的財富是600,由于中小股東的搭便車行為,擁有一家公司10%以上的股份即可以控制該公司的生產經營活動。考慮實際控制人采用金字塔結構的情況,實際控制人首先將全部財富注入一家公司A(A的全部財富為1000,沒有負債),占有該公司60%的股份;然后A以全部財富的50%即500進一步投資上市家族企業B,B公司的全部財富為4000。考慮以下兩種情形:第一種情形,B公司沒有負債,則A占有B公司12.5%(500/4000=12.5%)的股份。第二種情形,B公司負債為2000,則A占有B公司25% (500/2000=25%)的股份。根據L a P ort a(1999)以及C la essens,D j a n k o v a nd L a n g(2000)的定義,控制權比例等于控制鏈上最弱的投票權相加之和,現金流權就是實際控制人持有上市公司的所有權權益比例,它等于控制鏈上各層持股比例的乘積之和。本例僅有一條控制鏈,在B公司沒有負債情形下,實際控制人擁有B上市家族企業的控制權V R為12.5%、現金流權 C R為 7.5%(60%×12.5%=7.5%),“兩權分離”程度Ex cess為5%(12.5%-7.5% =5%);而在第二種情形下,即B公司負債50%條件下,實際控制人的控制權V R為25%,現金流權為C R15%(60%×25%=15%),“兩權分離”Ex cess程度為10%(25%-15%=10%)。從“直接控制、無負債”→“金字塔控制、無負債”→“金字塔控制、有負債”的過程,就是實際控制人的控制權與現金流權“0分離”→“初步分離”→“進一步分離”的過程。即金字塔控制方式與負債融資在“兩權分離”問題上具有乘數效應。而C la essens(2002)等研究表明,“兩權分離”程度越大,公司實際控制人獲取控制權私利時自身承擔的相對成本越小,就越有動機侵占中小股東利益。
由此可見,在金字塔式控制方式下,負債融資的激勵效應、約束效應、破產威脅效應以及控制權轉移效應均被抵消或弱化,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增加了實際控制人的控制權與現金流權分離程度,從而降低企業價值。為此,本文提出第五個基本假設:
H5:在實際控制人直接控制上市公司條件下,公司采取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將降低公司的企業價值;反之,在實際控制人金字塔控制上市公司條件下,公司采取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將降低公司的企業價值。
(二)研究設計
1、變量定義
本部分的各變量的定義見表4,這里不再贅述。

表4 變量定義表(負債融資政策經濟后果回歸方程)
2、實證研究模型
為了驗證以上第四個研究假設,本文構造如下線性回歸方程:

(三)實證研究過程與結果
1、樣本選取以及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本部分樣本的選取執行了上部分《負債融資政策的影響因素》樣本選取相同的程序,這里不贅述。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5。

表5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表(負債融資政策的經濟后果回歸方程)
2、回歸分析結果
表6是基于上述線性回歸方程得到的回歸結果。上市家族企業的負債融資政策這個變量的系數非常接近于0(為-0.003),相應的t值也非常接近于0(為-0.007),表明它對公司的企業價值不論從經濟意義上講還是從統計意義上講均沒有顯著影響。即如果單獨考察上市家族企業的負債融資政策,它對上市家族企業的企業價值并不構成影響,企業可以根據企業的實際情況,選擇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也可以選擇比較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但是,上市家族企業的負債融資政策與實際控制人控制公司方式的交乘項的系數為負數(為-0.53),并且在5%統計水平上顯著,表明在實際控制人直接控制(非金字塔)控制方式下,上市家族企業如果采取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將降低其企業價值。研究假設四得到證實。

表6 回歸分析結果(負債融資政策的經濟后果)
3、穩健性檢驗
為了考察本部分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本文重新計算了托賓Q值。托賓Q值代表了公司的企業價值,它是上市公司的市場價值與重置價值(成本)的比率。在企業清算的條件下,企業無形資產的價值往往喪失殆盡,沒有重置價值,為此,在這里,企業的重置價值(成本)以總資產的賬面價值減去無形資產凈值后的余額替代。即T ob i n Q=(股權市值+凈債務市值)/(期末總資產-無形資產凈值)。仍然采用本部分的線性回歸模型,重新進行的回歸分析。盡管相關變量的系數與t值有一定的變化,但并不影響本部分的研究結論。限于篇幅,本處從略。
在家族企業負債融資政策選擇影響因素問題上,產品市場競爭以及資本市場估價對企業負債融資政策選擇沒有顯著影響,企業內源融資能力和企業的發展能力與企業負債融資政策選擇顯著負相關,即企業內源融資能力越強,或企業處于成長階段,企業就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從公司治理的視角看,公司實際控制人擁有的現金流權比例越高,公司董事長與總經理持股比例越高,企業就越有可能選擇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保持較低的負債水平;公司董事會人數或獨立董事人數越多,企業就越有可能選擇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保持較高的負債水平;公司股東大會次數或董事會次數以及公司董事會專門委員會設立個數等其他公司治理因素,對公司負債融資政策選擇不構成顯著影響。
在家族企業負債融資政策選擇經濟后果問題上,在公司實際控制人直接控制上市公司的方式下,謹慎的負債融資政策降低了企業價值,企業應提高企業負債融資水平;反之,在公司實際控制人金字塔式控制上市公司的方式下,激進的負債融資政策降低了企業價值,企業應降低企業負債融資水平。
本文研究結論的政策啟示意義是:(1)商業銀行必須區別對待不同股權結構的民營企業的借款申請,審慎地對待金字塔式股權結構(而非水平式股權結構)下民營企業的借款申請,以降低銀行的金融風險。(2)單層制董事會下的專門委員會與雙層制董事會下的監事會制度在我國董事會制度建設中同時存在,但它們沒有發揮有效的公司治理作用,表明我國現有的董事會模式還需改革。(3)民營家族上市公司在公司治理的許多方面(比如,在董事會規模、董事長與總經理二職是否分離等)有不同于非民營家族上市公司的地方,政府有關部分應專門研究家族企業的公司治理問題,出臺《家族企業公司治理指引》,通過有效率的、有針對性的制度安排鼓勵家族企業完善其公司治理,促進家族企業繼續健康發展。這些政策建議具有很強的現實指導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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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rporate Governance,Debt Financing Policy and Enterprise Value
JIANG Jin-suo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Guangzhou 510520
Taking the view of corporate governance and based on the empirical data of Guangdong Province listed family firms,this paper studies the debt financing policy influence factors and its economical consequence.The conclusion is that:1. the higher of cash flow right the ultimate controlling owner hold,the higher of stocks proportion the company board of director's chairman and general manager hold,the more discrete debt financing policy to be chosen;the more company board of directors population are or the more independent director population are,the more radical debt financing policy to be chosen; the company shareholders meeting number and the board of directors meeting number as well as the committee of board set up no significant influence to the financing policy.2.For the listed family firm that the ultimate controlling owner direct control,the discrete debt financing policy has reduced the enterprise value;on the contrary,for the listed family firm that the ultimate controlling owner indirect control such as pyramid,the radical debt financing policy has reduced the enterprise value.
Family Firms,Corporate Governance,Debt Financing Policy,Enterprise Value
F275
A
本文是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課題《不同產權安排下企業負債治理效應研究:以廣東省上市公司為例》(GD10X G L05)》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江金鎖,湖北紅安人,廣東金融學院教授,研究方向:資本市場、公司財務與會計(審計)理論研究;廣東廣州,51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