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洪范》五行思想再探究

薄刃鋒

新疆師范大學，新疆　烏魯木齊　8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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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洪范》五行思想再探究

薄刃鋒*

新疆師范大學，新疆烏魯木齊830000

五行思想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尚書·洪范》第一次對五行及五行的特性進行了文字描述，其對五行思想的發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尚書·洪范》中對五行的描寫含義深刻，不但具有重要的文化學意義，更是有著深刻的哲學含義，是先秦以前，乃至上古時期中國天道觀思想、人道觀思想的集中表現，更是具有一定政治哲學蘊含其中。

《尚書·洪范》；五行；哲學思想

五行思想是中國文化的源頭之一，始終貫穿在中國文化思想深處，原始的五行觀念代表了古人對宇宙規律的樸素認知。五行觀念產生之早甚至超越了文字的產生，由于缺少文字方面的確鑿證據，使得五行觀念產生的具體時間一直在學術界爭論不休。現可查關于“五行”最早的文字記錄出現于《尚書》，“五行”的字樣在現存的《尚書》中共出現了四次，其中第一次出現在《甘誓》中，其余三次皆出自《洪范》篇。《尚書·洪范》篇是最早對五行進行說明的文字性記錄，文中不但記錄了何為五行還對五行的特性加以描繪，可以說是原始五行的最早總結。

一、“五行”的文字釋義

“五行”一詞最早出現于《尚書·甘誓》篇中，該篇五行之意頗有爭議，語義也不太明了；但在《洪范》篇中就明確指出五行所代指五類元素即：水、火、木、金、土。在探究其深刻的哲學含義之前，先就“五行”兩字進行文字層面的釋義，可以更深入的理解五行思想。

古代先民通過對自然界的觀察以及在日常勞作中的歸納總結，對世界本質進行推測，思考構成世界的基本元素。這種現象在全世界范圍內都廣泛的存在，當人類初步脫離了蒙昧時代，開始思考自身以及身處的環境，通常都會提出疑問——我們從哪里來？是什么構成了我們和我們生存的世界？對于生活在不同地域不同環境的民族都有著自己的答案，如古希臘人認為世界是由土、氣、水、火所構成；而印度則盛傳世界的本質為地、水、火、風；不同于其他民族，中國人構建一套特殊的以陰陽五行學說為基礎的宇宙觀模式。

五行共由五種基本元素構成，中國古代先民為何認為是五中元素構成了我們生活世界而不是三種或六種。這在學術界已達成普遍共識，通常認為這一現象與中國古代的數字崇拜有關。數字崇拜現象由來已久，古人極為重視卜算，卜算的過程離不開數字，在卜算多中次出現或具有重要意義的數字通常會被古人所重視，深信這些數字會為自己為國家帶來好運；《周易·系辭》中就有“天數五，地數五”①的說法，《尚書》中也多見以五為范的介紹。反觀我們自身，人每只手有五根手指，每只腳有五根腳趾。伸手可見，又與宗教活動、政治決議有所關聯，如此看來古人崇拜數字“五”也就不難理解了。

關于“五行”中“行”字的解釋在學術界頗有爭議，在古今學者的著作中也多有提及。有將之作“運作”之意如王安石的《洪范傳》；有將“行”字與“道”字視作一意，如戴震的《孟子字義疏證》、劉文英的《中國哲學史》；又有學者認為“五行”應當為“五部”或“五類”。考察“五行”在原文中的作用不難看出“行”字的含義并非單一，應當具有多重含義。首先，《尚書·洪范》中關于五行的描寫：“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潤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②可以看出，五行所指并非五種單一的存在，而是代指具有相似屬性的五類物，“水”所指代的是具有流動屬性的液態類；“火”代指具有燃燒發熱屬性的類別；“木”代指曲直屬性的植物類；“金”代指具有融化變形的的固態類；“土”代指大地土壤所屬類別。

其次，《洪范》篇中五行并非靜態的常量，五類元素均帶有各自的運動屬性，各自有其運作的規律。水流動潤下，火燃燒炎上，木生長曲直，金融化變革，土承載稼穡。《尚書》中所記載五行雖無五行生克的內容，卻已具有了對萬物運作規律的初步探究。古人認為萬物均有自己的運作法則，違背法則必將走向滅亡。在《甘誓》篇中有“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③的記述，此篇是一篇征討檄文，可以看出作為本征討的對象有扈氏有兩項罪名，其一就是“威侮五行”，此處可以理解為有扈氏倒行逆施，有悖于自然規律，無法給人民帶來穩定的生活，因此應該被消滅。《洪范》篇中也有類似的記載，鯀由于違背五行運作原理，使用堵的方法來治理洪水，結果導致天帝震怒。因此“行”字還應當具有“道”的意思。

五行作為中國文化的開端之一，其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不僅表現在文字層面，更為重要的是其哲學含義，五行學說的產生，標志著中國古代先民對宇宙的認識由物質實在開始轉向抽象想的規律的把握。

二、《尚書》“五行”的哲學釋義

由于年代久遠，又經歷秦始皇焚書坑儒，學術界對《尚書》的成書時間以及真偽有著較大的爭議，學者們就此問題進行了充分論證，本文暫且不提。有學者認為現存《尚書》一書中關于五行的的描寫簡單，僅限于描述了五種元素，并無涉及深刻的哲學含義。其實不然，《洪范》篇就表面來看，是一篇問政的文章，武王向箕子問政，箕子向武王傳授洪范九疇。五行被作為第一條提出，雖然沒有論述具體的國家治理問題，卻是九疇的根本，它所展現的是一種對宇宙運轉規律的把握，是治國的基本綱要。

《洪范》中關于五行的描寫共分三個層次，第一層次便是物質實體的描述，金、木、水、火、土在自然界中均能找到與之相對應的實體，即便是作為冶煉產物的金也有具體的存在；第二層次是對五行所屬屬性的描寫，這一層面不在拘泥于對實體進行描寫而是進行了抽象思維，試圖對實體所蘊含的規律進行把握。第三層次則更進一步，開始運用歸納出五行屬性推算出其外在的功用，使得五行依次對應食之五味，可以看做是對五行規律的初步運用。在箕子看來，掌握了五行便掌握了萬物運作的

規律，運用五行的規律便能滿足生活需求，這正是箕子天道觀的核心內容。

五行作為洪范九疇之首，是之后八條治國方針的思想原則，五行之中還蘊含著深刻的政治哲學，五行所對應五種屬性在之后論述中均有對應。洪范九疇一是五行，二是五事，三是八政，四是五紀，五是皇極，六是三德，七是稽疑，八是庶征，九是五福六極。其中二、三、四所講五事、八政、五紀是國家統治的必須要求，之后的五、六、七、八則是講具體的國家治理方法。

其中第五條中講到：“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④就是講作為統治者應當首先建立起至高的統治制度，然后集中五福并賜予民臣。建立至高無上的統治制度就要像火那樣至高，不可侵犯，作為統治者同樣要懂得給臣民帶來幸福安定的生活，要像水一樣潤下，惠及臣民。后邊又講到，作為統治者應當明辨是非、曲直，統治要有一定的韌性，對于人才的選拔要做到因材使用，這對應的則是木所具備的屬性。第六條中講三德，就是說針對不同的情況要施用不同的方法，這對應了金屬的從革的屬性。土地作為統治的基礎，又是農業的基礎，其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洪范》的核心問題是討論國家的統治，古人堅信人與自然互通，實為一個整體，統治國家首先應遵守的就是順應事物發展的規律，最為核心的便是要遵守五行自身的規則，具以農時，運用五行規律來應付各種情況，土地種植莊稼，水用來灌溉，用火來冶煉、打造金屬器具，根據木材的曲直、韌性來制作不同功用的木器。如此才能使得國家正常的運轉，一旦治國方針違背了五行原則，如有扈氏“威侮五行”、鯀“汩陳其五行”則必將導致統治的失敗。這其中所展現的則是人道規范的思想。

第八條庶征所講的正是這個問題。文中五行作為萬物的基礎，既有分屬的特定屬性，又是一個統一的整體，上升到物質層面依然如此，人與天地、萬物都有共通性，因而人的所作所為天地都會產生相應的征兆。天地間有五種征兆，分別為雨、晴、暖、寒、風，當統治者的德性順應了五行之道，那么就會風調雨順，百姓就得以安居樂業，統治者的統治也就會更加穩固；反之，若是違背了五行的秩序，就會出現災荒，動搖統治者的地位。其中君主的行為德性對天地的影響最大，士卿次之，官吏再次之。這在規定了統治者要順應五行變化之道的同時，明確了一套具有神權色彩的嚴格統治秩序。

《尚書·洪范》第一次詳細的論證了五行及其屬性，這對之后五行學說的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影響，特別是后人在《尚書》五行的基礎上加以演繹，提出了五行生克思想。這使得五行徹底化為一個有機的整體，五行之間相生相克，又可相互轉化，五行系統內部具有了無限的可能。五行學說廣泛的被各家學派所引用，特別是其與陰陽學術、氣論學說共同構成了構成了中醫的基礎，使得五行學說深植于中國人思想的深處，經久不衰。

[注釋]

①周振甫.周易譯注[M].中華書局，1996：214.

②王世舜.尚書譯注[M].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119.

③王世舜.尚書譯注[M].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75.

④王世舜.尚書譯注[M].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120.

[1]王世舜.尚書譯注[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

[2]劉文英.中國哲學史[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6.

[3]康建軍，劉勇.《尚書·洪范》五行的輿地文化意義[J].吉林省教育學院學報，2009(12).

[4]殷紹基.關于《洪范》五行說[J].湘潭大學學報，1985(4).

[5]黃有漢.論中國古代數字的崇拜[J].文史月刊，1998(5).

薄刃鋒(1991-)，漢族，山東菏澤人，新疆師范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2014級中國哲學專業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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