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青草一樣呼吸（組詩）

汪藝，1999年生，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年齡最小的會員。近年來，先后在《兒童文學(xué)》《少年文藝》《清明》《師生》《東海文藝》《作家文萃》《未名文藝》等刊物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10多萬字，出版文集《花開的聲音》，曾獲安徽省“金穗文學(xué)獎”。

一個春季的下午

有時我看得見春天

有時又看不見

比如

窗外那棵綠色的樹

春意的確太濃

濃得向外滲

惡作劇的霧是遮不住的

越穿越少的姑娘們

話越來越多

那棵綠色的樹

在風(fēng)中嘩嘩直響

一些幸運(yùn)的麻雀 動動口舌就變成了鳳凰

但我想井口的界線 也該畫深一點(diǎn)

還需要貼個告示 “小心天空”

但這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我不過是個借住一晚的旅人

我在另一個地方

下午

煙圈是灰白色

間接交替的瞎子

流浪歌手聲音沙啞

唱遠(yuǎn)方和家

而實(shí)際上 這也與我無關(guān)

我只是躺在床上寫這些字

（除了這些我一無所有）

我提醒自己 別睡過去

“一會菜涼了 不好吃”

（實(shí)際上我可以擁有很多東西，只要我想）

一會下午就跑了

跑到西邊去

黑夜找到它之前

我也得跑

守 望

有一天

我看見花全開了

在我們住的孤島上

擋住陽光

后來你笑了

都忘了悲傷

你扔掉棺木

走向很藍(lán)很藍(lán)的

海的中央

你不在了

我被一陣風(fēng)流放

在很多人中

站成孤島

童 話

今夜

我遇見了一個拾荒的姑娘

在森林的鐵軌上

穿黑色長袍

撐開暗紅色的傘

向時間深處流亡

沿途

她撿起很多悲傷

圈養(yǎng)起來

死后

把它們織成網(wǎng)

誰也沒告訴我

后來的那場大火燒掉了什么

森林為何跟著逃亡

很多年后我站在窗臺邊緣焚香

香塵落下的地方

是個菜市場

橫在生活中央

尋 找

他從一個時間里走來

被風(fēng)拉著

帶著誰眼底的黑色

這影響了你在時間中的囚禁

你推開窗

聽見了春天

你走過一座又一座城市

在鐵軌上遇見他

在海邊遇見他

在森林里遇見他

他從未到來

最終

他在一棟房子里向你揮手

帶著堆積的黑色（鍋底灰的味道）

咧著嘴笑

希望和你一起

計(jì)算生活

很惡心

你搖頭

你想挑一個合適的日子

從時間里向北一直走

帶一束白玫瑰

為他上墳

他死于人群

死于非命

生 活

那張臉被扔在鏡子里

蒼白，虛無，沉郁

深灰色浸泡著

玻璃器皿的氣息

被凝凍

聽話

別去看它

你別去看它

但請務(wù)必注意那些陽光

它們正在腐爛

離遠(yuǎn)一些

小心感染

哦，已經(jīng)在感染了

細(xì)菌迅速發(fā)霉

裂變成死去的綠色

你不去看它

又可以做什么呢，告訴我

蒼白的時光

飄忽的幻境

都一同沉郁著臉

要像青草一樣呼吸

是誰說的

如今你又站在那兒為誰畫像

勾勒出一張臉的輪廓

蒼白，虛無，沉郁

戴著帽子

深灰色

你說怎么辦呢

生活好像病了

眼眶發(fā)黑，身體發(fā)酵

沒事兒，別急，別去管它

也許它只不過是喝了太多的酒

一會就好

仰慕者

她打磨出一張臉

在白色的午后

沉郁的眼睛

笑起來孤傲又無奈

看見春天的時候她去了北方

孤身一人，唱著歌謠

帶上未完成的臉

找尋童話與黑眼睛

找尋某個時代的蹤跡

她說路邊有無數(shù)無名的小花

（當(dāng)然這已是過去）

星星點(diǎn)點(diǎn)

高傲無言的孤獨(dú)

隨著時光奪目

那把舊鑰匙被誰丟下

她撿起它

跟隨下午的陽光

沿著沒有門窗的小巷

可以走到誰的墓床

她堅(jiān)信松林間出現(xiàn)過影子

沉郁的眼睛

笑起來孤傲又無奈

她發(fā)覺樹枝的確在長

那時沒有悲傷

后來幻境被殺死

她回到四角的空間里寫文字

每一句都有可能是結(jié)局

她找到了嗎

不得而知

狀 態(tài)

我不知道會在哪一天被流放

大片的綠和藍(lán)

沉溺在眼底

沒有大海

花沒有開

我面向一堵墻

身體被靈魂抽空

耳邊飄著裝扮一新的主義

窗外的春天板著一張臉

講臺上紅著臉說話的女孩

讓我看到了時間背后的自己

那層帶有欺騙性質(zhì)的表演

讓現(xiàn)實(shí)大笑不止

像青草一樣呼吸

——寫給詩人顧城

樹枝低了，樹枝在長

穿透下午的陽光

你在中央

松林間的影子像個國王

沒有輪回 不會悲傷

親愛的

你累了

需要休息

也許你本身就是一座城？

點(diǎn)上數(shù)不清的燈

燈光孤寂凄冷

你看黑夜的眼睛還亮著

可光明被狠狠挖去

是誰干的

你看

那團(tuán)火還在燒

從午夜到黎明

燒到頸脖 留下掐痕狀的傷疤

疼嗎

小心

小心繩索，小心黑暗

如今我拿著你的書

很慢很慢地翻開

色彩斑駁刺破光影

另一種生命綻放

還有云

時遠(yuǎn)時近

親愛的，請?jiān)试S我這樣想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并立在一起

哪怕不說一句話

也十分美好

親愛的

假設(shè)生命和死亡

是童話的封面與封底

答應(yīng)我

要像青草一樣呼吸

這是你說的

我不會走的

你說呢

等褐色鳥群瞎了之后

我就去有光的地方找你

要等我

可你藏得太深了

在一棵樹的年輪中漸行漸遠(yuǎn)

云飄來的時候

我才明白方向錯了

于是我在角落里睜大黑眼睛

害怕風(fēng)吹起褐色鳥群后

也帶走你我

軀殼留給大海

（你？）

等著我

是和我一起走進(jìn)海中

趕跑孤獨(dú)的人

我看到一張紙的頁腳

又到那只樹熊

在一張紙的頁腳

帽子掉了

摔了一跤

眼睛捆在繩子里

無辜 透明

成片成片的夢

從眼睛里跳出來

紅色的 像漿果

刀法不錯

它們崩裂后 壓住

小島就紅了

那只樹熊

丟了帽子

忘了醒來

走向一個受傷的孩子

孤獨(dú)的手探進(jìn)心臟

變成鐮刀 彎彎的

像干枯的月亮

劈開城墻

（然而我只能看到一張紙的頁腳）

他在島上游離

（我想現(xiàn)在也是）

那時花開如火

所有的國度都漂遠(yuǎn)

孤獨(dú)的手探進(jìn)兩個人之間

為什么

王的尸骸

在時間里變成一些文字和畫

像沉重的云

從天空墜落

為什么會這樣 她問

親愛的孩子 你知道

因?yàn)橄掠甑臅r候

人們總撐著傘

活

后來

我在這里 關(guān)起來

很高

但不可以高

窒息四面起伏想把它沖破

但毀壞的是我

他說 如果把終點(diǎn)埋在人群中

那就是個懦夫

會變成蟲子 軟體的

在土中生活

這很容易

但心上有發(fā)燙的烙鐵 與生俱來

所以要把自己扔得很低

才能活

高處還有很多凍僵的同胞

他們或許也明白

我們在夜空上 回不來

前 世

那天

午后是青色

陽光切斷十指

灰塵在門縫里嬉笑

后來就都不在了

（一）

她找不到綠裙子

頂樓 騰空的

和風(fēng)跳舞 她板著臉

大笑

起飛前的準(zhǔn)備工作

一直沒有完成

（二）

改了注意

她忽然想把生命浸到水里

陽光的十指恰好掉落

（水 巖漿？）

是誰在說話呢

可是并沒有人

她的希望把午后給弄紅了

（三）

我們還沒來 我們都走了

她爬上未曾見過的古堡（殘骸）

周圍古木參天（那是綠裙子啊）

很久了

她在那等人

所有都被腐蝕

變成灰塵時 會躲進(jìn)門縫里

（四）

那天

她全忘了

午后還是青色

長滿鐵欄桿

責(zé)任編輯 何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