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義
在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任教的包剛升博士,是南風窗的老作者,也是我的老朋友了。
《被誤解的民主》是包博士近些年在一些有影響力的媒體發表的政治評論文章的合集。
學者的本業是學術研究,這沒錯。但處于深刻變動之中的中國社會,又的確需要具有深厚學識的學者在公共輿論場里“發聲”。這些學者,從人數上說不多,但對于新媒體興起后日益“極化”的公共輿論場而言,是一股重要的平衡力量。
就拿這本書的主題“民主”來說吧。如果泛泛而言,那么沒有多少人會公開說民主不好。但也僅限于此,如果多往前走一步,分歧就會出現。
原因可以從兩個方面去看。
從理念上說,民主本質上就意味著“統治要基于被統治者的同意”。這屬于觀念世界的事情。今天這個理念似乎已經是放之四海而皆準,但從長時段的過往歷史來看,這個理念其實并不是主流。即使是在今天,基于道德、血統、政績等的統治合法性的言說,也不是沒有市場。
從技術上說,民主說到底就是一種數人頭的治理模式。這屬于經驗世界的事情。我的老師、北大的王浦劬教授當年給我們上課的時候,關于民主有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專制是砍人頭,民主是數人頭。正如包博士多次引用過的熊彼特對于民主的定義:只有基于程序才能界定什么是民主,民主方法說白了就是精英們通過爭取人民選票(數人頭)取得作決定的權力。而在經驗世界里,“數人頭”的方式千差萬別,不同的方式完全可能有截然相反的結果。
以我個人有限的媒體工作經歷來看,在公共輿論場,對于民主的看法也是幾經反復。大概可以分為兩個階段,開始的時候,主要是去掉民主的意識形態色彩,把民主界定為工具和方法,也就是從觀念世界拉回到經驗世界。比如民主和國民素質的關系、民主是個好東西等等,都曾經是公共輿論場熱議的話題。
這個工作實際上是讓民主變得“可欲”,讓全社會都放心,民主沒有那么可怕,相反對于我們提高治理績效、打擊腐敗、緩解社會矛盾等等有很大的好處。但這些東西講多了,同樣有了把民主理想化的傾向,就像我們一些評論文章的討論,前面講了一大堆問題,最后幾句“還是要加強民主”結尾,成了個套路,也變得僵化了。這也是民主被誤解的一個重要原因。
更重要的是,經驗世界復雜多變,給出了相反的驗證,比如一些國家民主轉型中出現的社會動蕩、社會沖突乃至流血等等。所以,在公共輿論場,就出現了民主討論的第二個階段,即民主的“可得”,回答經驗世界里出現的民主顛覆、民主轉型導致國家失敗等等問題。
我認為,包博士的新書就是民主討論第二個階段的一個代表性作品。包博士的博士論文也出了書,叫《民主崩潰的政治學》,兩本書可以結合起來看。討論民主的“可得”,意思正如他所說:現代政治轉型既需要民主常識的普及者,又需要制度設計的工程師。一個好的工程師,當然也必須認真總結過往和當下正在發生的民主失敗的教訓,才能給出好的制度設計,讓民主真正變得“可得”。
《被誤解的民主》
包剛升 著 ?法律出版社 ? 2015年10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