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復雜問題簡單化”的害處

石破

凡事如無正當、良好、高效的解決渠道，就會為不法之徒留下上下其手的空間—你不能解決的，他來解決！

“把復雜問題簡單化”是我們很熟悉的一句話，對它的害處，我們至今認識得還很不夠。

世界是復雜的，人腦應該是與世界對應的。“把復雜問題簡單化”只是人腦的運作，世界本身沒有變簡單，只是人腦變簡單了，一簡單就會丟失很多信息，帶來的就是認識、處理問題的偏差，思考不縝密，行動不慎重，往往導致更復雜的后果，事與愿違。

每個問題的出現都不是偶然的，都是在一定的背景和條件下產生的，它是一個更大問題的一部分，它本身還包含著若干個小問題，以及還會衍生出一些新問題。因此，人們，尤其是各級領導干部，應該有大局觀、系統觀、變化觀，應該直面復雜、控制復雜，通過恰當的設計來駕馭復雜，而不是急于把它簡單化，最后弄到不可收拾化。

前些年，有些地區認為發展縣域經濟就是搞產業集聚區，認為搞農村新型社區建設就是讓農民上樓，結果，縣縣都有產業區，因為招不來商，很多都成了荒地;農民交出了土地，上了樓，傳統村落消失了，但如無興旺的工商產業支撐，他們的未來比過去更不靠譜了。

幾乎在每一起因當地政府處理不當而導致的群體性事件中，都能看到由于某些官員“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簡單粗暴或漫不經心地處理，反而惹來了更大、更多的麻煩。

好的處理問題的方式，其首要原則就是溝通、透明，偏偏我們的某些地方官員不善于與民眾溝通，更不善于將政府工作透明化，遇到突發事件，第一反應就是要“保密”，加上行動遲緩，結果導致謠言滿天飛，而處于激動狀態的民眾是很容易被謠言控制的—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民眾相信什么？即使后來你說出真相，也沒人相信了，群眾都會認為這是政府在掩蓋事實真相，偏袒某一方（通常是有權勢的一方），因此而更加憤怒，導致不冷靜行為的發生。

凡事如無正當、良好、高效的解決渠道，就會為不法之徒留下上下其手的空間—你不能解決的，他來解決！比如“職業醫鬧”們。如果靠鬧才能解決問題，那正義、良知和文明就會受到冷落，邪惡當道，人們對法律的信仰減弱，對黑惡勢力的依賴卻會增強，這是多么可怕的情形呀。

其實，近年來，地方政府也有很多好的探索，比如廣東中山市連續兩年實現了“零醫鬧”，因為市委、市政府設計出了一套駕馭“醫鬧”問題的有效方案：先是通過“醫鬧鬧了誰”大討論，取得社會共識，人人聲討“醫鬧”，奠定了民意基礎，然后就“三管齊下”：一是要求醫院加強自律，二是為醫院提供治安保障，三是為患者及其家屬提供救濟渠道。市政府吸納專業醫務人員和群眾代表，設立人民調解委員會，由他們作為第三方進行事故鑒定，所以就從整體上實現了“零醫鬧”。

現在中山市有十幾個全民參與社會治理的平臺，除“全民防醫鬧”外，還有“全民防火”、“全民禁毒”、“全民綠化”等等，全民參與社會治理意識得到了強化。

管理復雜事務的兩個原則是設計和應對。設計前要做好充分的溝通，應對要包括反饋、檢驗和修改、調整。世界萬事萬物都是變動不居的，設計得再好的系統，也會有出現意外、系統故障，以及不同系統之間的沖突等情況發生。中山市的成功，就在于他們設計出了一套促動全體市民趨向文明的模式，并不斷反饋和修改，大家都以文明為榮，以不文明為恥，讓文明的行為成為主流，讓“核心價值觀“成為人們踐行的準則，而不只是掛在路邊的標語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