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隆阿及其家族成員的文學藝術成就

都興智

多隆阿及其家族成員的文學藝術成就

都興智

[內容提要]多隆阿是清代遼南著名的文士，道、咸年間的經史專家和文學家，一生著述頗豐，成就斐然，其家族是遼南地區的文學藝術世家，人才輩出，多隆阿及其家族成員在遼南乃至整個東北地區的文學藝術史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多隆阿 家族 文學藝術

多隆阿是清代遼南著名的文士，道、咸年間的經史研究專家和文學家，一生著述頗豐，成就斐然。多隆阿家族是遼南地區的文學藝術世家，人才輩出，在遼南乃至整個東北地區的文學藝術史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一、多隆阿的家世與族屬

多隆阿是長白山陳滿洲后裔。《奉天通志》引《莊河縣志》記：“多隆阿，一名廷鼐，字文希，號雯溪，舒穆祿氏，滿洲正白旗人，岫巖駐防。”①據遼陽張玉綸（字繡江）所撰寫的《多公墓志銘》和莊河發現的多隆阿家譜記載，多隆阿乃清朝開國勛臣武勛王揚古利之裔，祖籍長白山五道溝人，世居今吉林省琿春市五道溝北大頂子，故人稱長白多隆阿。清朝入主中原，多隆阿的先祖“隨龍入關”駐北京。其六世祖麻穆嘉（家譜記為綽活）為領催，于康熙二十六年（1687）調防盛京岫巖縣，始居岫巖縣大白旗，后徙今莊河市吳爐鎮（原屬小孤山滿族鄉）孫家堡子，改漢姓為孫，并以姓名其村。高祖四格（綽活第四子），四格生義明（長子，多隆阿曾祖，遷居孫家堡子），義明生英保（第四子，多隆阿祖父），多隆阿之父名德普，為英保第四子，著名文士。德普生二子，多隆阿為其長子。②

孫氏家譜載，多隆阿家族屬于滿洲正白旗，原為女真人。根據清代文獻的記載，多隆阿先祖揚古利，太祖額駙，原屬滿洲正黃旗。至于孫氏從哪一代改隸滿洲正白旗，現在并不十分清楚。但如果從姓氏來看，其族源并不是女真人，而是契丹人。多隆阿姓舒穆祿氏，舒穆祿，在清代文獻中亦作“舒穆魯”，追根溯源，此乃一契丹人姓氏。遼代的契丹人只有兩個姓氏，即皇族姓耶律，后族（外戚）姓蕭氏。《遼史·外戚表》：“契丹外戚，其先曰二審密氏：曰拔里，曰乙室己。至遼太祖，娶述律氏。述律，本回鶻糯思之后。大同元年，太宗自汴將還，留外戚小漢為汴州節度使，賜姓名曰蕭翰，以從中國之俗，由是拔里、乙室己、述律三族皆為蕭姓。拔里兩房，曰大父、少父；乙室己亦兩房曰大翁、小翁；世宗以舅氏塔列葛為國舅別部。三族世預北宰相之選，自太祖神冊二年命阿古只始也。圣宗合拔里、乙室己二國舅帳為一，與別部為二。此遼外戚之始末也。”

需要說明的是，《遼史·外戚表》所記外戚的房次是存在錯誤的。對照其他史料及出土的石刻文字資料可以斷定，《遼史》的這段記載是有問題的。首先，述律和拔里并不是兩個氏族。如太祖淳欽皇后名述律平，姓述律氏，其同胞之弟蕭阿古只及其后裔卻姓拔里氏，這說明述律即拔里氏。其次，出土的石刻資料（包括漢文和契丹文兩種）證明，國舅拔里氏的兩房不是大父房和少父房，而應該是大翁帳和小翁帳。大翁帳是指淳欽皇后母前夫之族，即蕭敵魯家族；小翁帳則是指淳欽皇后同父同母胞弟蕭阿古只及同母異父仲兄蕭室魯的后裔。事實證明，《遼史》所記的拔里國舅少父房，即相當于石刻資料中所記的拔里國舅小翁帳，而國舅大父房，則相當于大翁帳，這是很多石刻資料已經證明了的。故《遼史》所謂外戚二審密氏拔里兩房為大父房和少父房、乙室己兩房為大翁帳和小翁帳的記載，看來是誤記。石刻資料證明，是拔里氏分為大翁帳和小翁帳，乙室己氏分為大父房和少父房。敵魯、室魯和阿古只皆姓拔里氏，后改漢姓為蕭。遼亡入金，女真統治者命改耶律為移剌、蕭為石抹，石抹、舒穆即不同時代“審密”的漢字同音異譯，舒穆魯即“舒穆”加了語尾音。舒穆魯氏后改漢姓為孫，可能也是遵其先祖的遺俗。唐太宗時，契丹歸附，朝廷賜契丹首領耶律氏先祖窟哥李姓，而與耶律氏通婚的部落成員則改漢姓為孫。如唐武則天執政時期領導契丹人反唐的李盡忠是耶律氏的先祖，其妻兄孫萬榮即姓孫氏。從史實來看，確切地說，多隆阿家族是歷史上被女真化的契丹人。

二、多隆阿生平及學術成就

多隆阿生于清乾隆五十九年（1794），自幼受其父德普的影響，聰明好學，熟讀經史及諸子百家之書，“橫胸萬卷，過目十行”。③年十九，考中博士弟子員（秀才），是當時遼東地區遠近聞名的青年才子。多隆阿與張玉綸、進士陳克讓、附生特普、杭州歲貢生符象芝等皆為一時名士，深受學政使桂香巖、彭寶臣的器重，“常召至署中課其藝。乃專力經史，銳意著述”。④道光十七年（1837），多隆阿與何曉楓一同被選為拔貢生，這一年他36歲。當年秋天到順天府參加北闈鄉試，多隆阿落榜。他的摯友張玉綸與何曉楓則先后考中舉人。多隆阿雖鄉試不中，但因其博學多才，被聘為南京金山寺書院山長。不久又回到遼寧，轉任盛京蓮宗書院山長。何曉楓在學問方面十分推重多隆阿，何任禮部侍郎，特聘多隆阿為家庭教師教授其子，兼幕僚。何后來出任江西地方官，多隆阿辭歸。何出任山西平陽太守，又屢遣人至遼東相請，多隆阿不得已只好赴山西，出任平陽書院山長，為當地的教育事業做出了杰出貢獻。多隆阿學問博洽，為人公正，是衡文里手。初至平陽，“諸生寥寥，次年，學舍至為之滿。值歲試，縣令某聘公閱卷，學額二十名。公所取前二十名卷，院試無一遺者，時服公衡鑒之精”。咸豐三年（1853），捻軍圍平陽，平陽城危在旦夕。何曉楓欲派人送多隆阿離開平陽。多隆阿從容言曰：“是何言？愚與君同舉拔萃科，君王臣，愚獨非王臣乎？且愚聞有聞友在難而赴之者，未聞有見友在難而去之者。君能殉城，愚獨不能殉友乎？”⑤于是堅定地留了下來，協助何曉楓守城。城破，何領兵民巷戰至死，多隆阿亦遇害，時年60歲。捻軍退后，多隆阿歸葬遼南故里，至今長眠在莊河市吳爐鎮紅旗水庫臥鹿山東坡王學溝的孫氏墓地中。平陽文士送挽聯曰：“先生一死酬知己，太守千秋有故人。”

多隆阿“孝友廉正，學問淵博”⑥，對經學特別是《易經》、《詩經》頗有研究，著有《易原》十六卷、《毛詩多識》十二卷，以上兩著作被遼陽金毓黼收錄在《遼海叢書》中。另外多隆阿尚著有《易圖說文鈔》、《易蠡》、《慧珠閣文鈔》等書稿，現已失傳。多隆阿精通堪輿學，著有《陽宅拾遺》、《地理一隅》等著作。多隆阿工詩，人稱其詩作成就：“千錘百煉如杜甫，不加雕琢似李白，深入淺出類居易。”一生詩作甚豐，所著《慧珠閣詩鈔》亦被收錄在《遼海叢書》中。多隆阿一生所著詩稿及其他文稿多有遺失，據傳他原有《雯溪詩草》書稿十二冊，一直保存在其五世孫孫慶榮的家中，偽滿洲國大臣遼陽袁金鎧曾將原稿要去準備出版，后因故未果，原稿丟失，孫慶榮留在家中的底稿在“文革”浩劫中亦散失。古代文人除了要熟讀經史子集的典籍外，還必須精通棋、琴、書、畫，后者是封建社會一個文士所必需具備的基本技能。多隆阿是否工書法、精繪畫，史籍上沒有留下確切記載，但從其長女大甲通文墨、擅繪畫的事實（見后文）來推斷，多隆阿也應該精通書法和繪畫。孫氏家族后代中多藝術家，無疑也是一種家學的傳承。

三、多隆阿家族成員的文學藝術成就

多隆阿家族中人才輩出，在清末科舉考試中先后有多人中秀才和舉人。其杰出人才在文學藝術方面成就斐然，代不乏人。多隆阿死后，朝廷贈云騎尉，子裕琛、孫聯魁、曾孫庚音布世襲其職。多隆阿長子裕琛，傳承家學，為歲貢生。

恒齡，字椿園，多隆阿的族侄，著名詩人。恒齡自幼從學于堂伯多隆阿，并傳承其學。恒齡與其兄恒慶（字豐五）、弟恒福被稱為孫氏“一門三秀”。恒慶早卒，恒齡、恒福于道光二十九年（1849）同榜中秀才，有文士送其家門額為“棣萼聯芳”四字，一時被傳為佳話。咸豐元年(1851)，恒齡中舉，先后出任光祿寺署丞、議學院教授等職，曾教授皇室子弟。后辭官回鄉，攻讀經史，專門研究學問，從事著述。《莊河縣志》載，恒齡為人“孝友忠信，廉潔公正”。尤精詩作，著有《椿園詩集》八卷，原稿已經遺失，《莊河縣志》中尚保留其詩作50余首。恒齡不但有才學，而且具有藝術天分，工書法，擅繪畫，書畫俱有古人之風。

孫同九（1897-1951），與多隆阿同族，為其曾孫輩。孫同九1923年畢業于北京大學法學科，獲法學學士學位，大學畢業后即步入政界，曾任奉天省實業廳長、奉天省財政廳長、哈爾濱特別市市政廳長、山西省農礦廳秘書長等職。孫同九早在北京大學讀書期間就參加了五四運動，深受愛國思想的影響，他曾在《北大學報》上撰文譴責沙俄侵占我國黑龍江以北的大片領土之事。九一八事變發生后，孫同九亡命關內，從事抗日救亡活動，并與李富春、陳立夫、高崇民等人建立了聯系和友誼。偽滿洲國建立后，孫同九于1934年從北京潛回東北，利用其滿族身份秘密調查日寇的侵華罪行和其他有用的情報。翌年，孫同九又重返內地，后在重慶國民政府教育部供職，郁郁而不得志。新中國建立后，孫同九在陜西涇陽以賣書畫為生。1950年，得其胞弟孫俊昌及故友相助，孫同九回到沈陽，仍以賣畫為生，1951年病故。

孫同九多才多藝，精詩詞、工書法、擅繪畫。他的國畫水平最高，尤擅花鳥，所畫梅花被稱為當世一絕。保留下來的遺作有《梅花百鳥圖》、《花卉四扇屏》、《牡丹》、《字畫》、《橫長幅梅花》、《竹林琴彈》（與喜禪和尚合作）等。其中的《梅花百鳥圖》更是他的代表作，全長4.2米，孫氏自題詩曰：“幽琴增雪艷，老干閱春多。任使風云變，豪情總不磨。”這件作品由孫同九的書畫弟子孫廣謀獻出，現收藏在沈陽故宮博物館中。

孫慶凱，生于1933年，孫同九族侄，傳承其家學及藝術天分，從事國畫藝術50余年，曾任大連佳地針織廠高級美術設計師。孫慶凱是多隆阿家族中又一位大師級人物，他的繪畫作品在全國、省、市畫展中多次獲獎，1995年，其畫作《春滿園》在中國美術館展出，獲“紡織業全國首屆美展優秀獎”。他的繪畫作品還多次作為禮品贈送給德、日、美等外國友人。

崇學讀書，是多隆阿家族的優良傳統，孫氏子孫不但男人讀書，女子也讀書。其家族成員中女子讀書最有成就的是多隆阿的長女大甲。據族譜記載：大甲從父讀書有成，族中鄉試者之課業閱后即預知中否；通《內經》，善治小兒麻疹、天花，亦擅作畫。而該族男人讀書則更是蔚然成風，與多隆阿同輩兄弟11人，僅3人沒有功名。多隆阿的下一代21個男丁中僅1人是白丁。孫輩48個男丁沒有不知書的。孫氏后裔至今仍繼承了祖先留下來的重學讀書遺風，并把這種良好的風氣發揚光大。

[注解]

①《奉天通志》卷212《人物志·多隆阿小傳》，沈陽：東北文史編輯委員會，1983年影印本，第4601頁。

②《遼海叢書》第五冊，《文林郎乙酉科拔貢生多公墓志銘》，沈陽：遼海書社，1985年影印本，第3461頁；瀛云萍《孫氏譜表》，《大連市志·民族宗教志》，沈陽：遼寧民族出版社，2002年，第160頁。

③《遼海叢書》第五冊，《慧珠閣詩鈔·徒河王暉序》，沈陽：遼海書社，1985年影印本，3461頁。

④《奉天通志》卷212《人物志·張玉綸小傳》，沈陽：東北文史編輯委員會，1983年影印本，第4599頁。

⑤《遼海叢書》第五冊，《文林郎乙酉科拔貢生多公墓志銘》，沈陽：遼海書社，1985年影印本，第3462頁。

⑥《奉天通志》卷212《人物志·多隆阿小傳》，沈陽：東北文史編輯委員會，1983年影印本，第4601頁。

責任編輯:祝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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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興智 遼寧師范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教授 遼寧 大連 116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