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

悉達多

當英穿著帶鉚釘的CB紅底鞋、套一件紀梵希斗牛犬T恤走進門的時候，飯桌上另一位江浙的女二代抬起了玩手機的頭，凝視著他，直到他坐下，就差發出贊嘆聲。這一切不是因為從頭到腳的大牌帶來的光芒，而是他代表了這個時代對于美男子的主流審美。

英的父親1998年因車禍入院，上了一個月的呼吸機，最終腦死亡去世，為了不影響企業的運行（尤其是不能讓經銷商知道），死后的兩年內秘不發喪，為此英的母親每個月都要在家待7天，但告訴周圍人自己是去探望在美國治病的老公。這個時候父親的家族希望收購企業，但為了維系父親的事業，母親堅決不放手，走到了前臺，開始了一個人的奮斗。

一開始的幾年極其艱難，從一個家庭主婦成為企業董事長，凡事都要從零學起。可女人在商場上有著天生的優勢，尤其是一個善于求助的女人，一路上貴人相助，企業更在來了3000萬的單子后重煥生機，現正謀求上市。

母親由于忙著運營企業，沒怎么照顧英，他17歲曾離家出走十幾天，接著自己簽證去了美國讀高中，住在波士頓的美國人家里。因為身子瘦弱，在雄性激素爆棚的白人社會毫無競爭力，他曾天天泡在學校健身房，甚至拿到了教練的資格，現在依舊保持著健身的習慣。

一年半后英回國，家里看他沒有任何想法和出路，就安排他去四川接受特警培訓。在那里每天長途拉練，非常辛苦，而且不能調回原籍，幾個月后他無法忍受，逃回了老家。

母子關系自小就很緊張，演變到后面母親甚至拒接兒子的電話，因為一打電話就要錢，錢成了維系兩代人感情的惟一渠道。當年離家出走的時候英曾寫過一封信：“我寧愿從沒有出生過，就像世間的這個我完全是多余的。”而母親則說：“我一直在心里想這個兒子沒生過，不要來騷擾我，影響我的事業。今天這樣80%是我的責任，18歲以前是，但23歲已經是成年人了，就不能這樣了。”家里鎖也換了，過年英也不回家。

母親本來希望兒子能幫忙在美國開拓市場，因為目前工廠主要是給美國的各大超市供貨，但英不想回美國，那里太無聊。至于對未來，他也沒有任何打算，或者更確切地說，任何需要付出努力的事和物都已經激起不起他的興趣了。

英對待陌生人很講禮貌，總把自己當小輩看，斟茶倒水，一口一個“您”，似乎沒有跟母親對峙時的叛逆，而他的生活看上去也相當豐富多彩。就在我們見面的當天晚上，他還說過兩天后要去泰國的3個海島上游玩，因為曾在那里認識了一個當地女孩，他們相約參加滿月派對。沒事他會帶上錢包坐飛機到麗江，在那里他從來不缺女孩。

也許因為大部分時間混跡省會城市的關系，英對外在財富的要求也掛上了一線城市的檔。母親給他買了輛一百多萬的路虎，他說開出去丟人，這種級別的車在朋友圈里會被恥笑。我問他是否會回去接班，他說今年先在母親朋友的企業實習4個月，再回去接班，一切都說得如此自然。這種擋箭牌式的掛職在某個公司的說法我見過很多，例如在央視掛個職，或者在某家大型金融公司里當個助理，出去跟人介紹起來不丟份，但更多的是混日子。

而我事后才得知他回企業是為了獲得母親的獎勵：一輛法拉利。稍后他補充說法拉利開出去不夠拉風，他更希望有一輛蘭博基尼LP800，他的親戚就有一輛，他一直想開。聽了這話，當時在座的另一個已經接班的二代忍不住想抽他嘴巴子。

一年后我又向朋友問起了英的近況，他們是一起長大的發小，他說這個人已經徹底沒救，偷著變賣了家里值錢的東西，從名牌包到首飾，最后連房產證都偷出來想換錢，自此他們中斷了聯系。

編輯 翁倩 rwzkhouchua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