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瑤贏于正，喜慶之外有余悲

張渤寧

日前，瓊瑤《梅花烙》著作權維權案終審落幕，被告于正被判公開道歉，瓊瑤獲賠500萬元。2015年12月22日，瓊瑤通過電視劇《花非花霧非霧》官方微博發表一篇名為《瓊瑤告于正勝訴后，心路歷程從頭細說》的文章。文中，她稱自己不僅受到來自于正的傷害，還受到“親人”湖南臺的傷害，透露曾為此案三度落淚，更直呼這兩年都在痛苦中度過， “我無法釋懷，郁郁寡歡。我寫劇本時的狂熱和積極，都被這事凍結了。”

被抄襲的瓊瑤反遭“抄襲有理”的助虐和傷害，以致兩年多的時間里創作的“狂熱和積極”都被“凍結”，是當下文藝界低迷生態的一面鏡子。這讓人不禁對20多年前出臺的《著作權法》關于立法宗旨的那段顯然平易客觀的法律條文有意味深長之嘆——“為保護文學、藝術和科學作品作者的著作權，以及與著作權有關的權益，鼓勵有益于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物質文明建設的作品的創作和傳播，促進社會主義文化和科學事業的發展與繁榮，根據憲法制定本法”——原來，一旦原創作者的著作杈不能保障，必然是對作者“狂熱和積極”活生生的“凍結”，而文化的“發展與繁榮”也成了無源之水、無根之木。

這幾年風頭正健的于正顯然已不是文化小癟三，抄襲之舉絕非初來乍到急功近利要傍著名作家瓊瑤的名頭。抄襲之舉更像一場必然語境下的偶然誤打誤撞，當文化氛圍中充斥的“拿來主義”日漸尋常及“合理化”，當原創者的尊嚴和權利日漸被“天下文章一大抄”的歪理和玩世不恭模糊和解構，于正可能比被侵害人更有委屈和被傷害感。畢竟，光明正大抄襲、準抄襲且名利雙收者顯然不止于正一個，而且，那些同一個套路同一個模子同一個氣味的某某劇豈非同時同刻在舞臺上如火如荼地上演嗎？互相跟風、彼此“借鑒”、“一個鼻子出氣”更像這個時代的流行色，大家伙同在一個大染缸里易糞而食吃喝正愜，說“抄襲”豈非打破美好氛圍、互傷臉面？

不幸的是于正的同流合污遇上瓊瑤的君子有操。其實，道不同本該井水不犯河水，或是彼此留有尊重的底線。可惜的是，在污濁文化圈里浸淫日久的于正，倒把根本錯誤習慣性地當做理應如此，因此，他那句驚世駭俗的雷語“我在想為什么那么多雷同？……原來大家都參考了《紅樓夢》”，與其說是劉邦“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杯羹”的流氓無賴氣，倒不如說他真是這么想，是“久在鮑市，不覺其臭”。

著名作家瓊瑤尚且遭遇于正“分一杯羹”，還遭遇湖南衛視“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湖南衛視知道于正抄襲”的“證明你媽是你媽”，這種令人氣塞的傲慢與窒息，普通文藝工作者更何談掘開一線呼吸的出口？庶幾，自毀操守同流合污才是唯一的出路和生存之道！

社會發展變遷，文藝也隨之發生變化，并體現于流行和崇尚。然而，當文藝工作者的基本著作權亦即所象征的個體尊嚴意識都面臨“從眾”的壓迫和權變，那么，這樣的氛圍和土壤能培育出什么樣的作家、藝術家、又能產出什么樣的作品，是膾炙人口還是濫竽充數，可想而知！

瓊瑤于正之爭，文化的事最終由法律來“強分”曲直，一方面是好事，說明文化領域從傳統、自覺的德藝管理漸漸與時俱進地有了法治的時代和技術氛圍，必將日趨規范有序；一方面也不無某種沒落般的巨大悲哀：文化的制造、操盤或引領者，當他們都對行業或文化喪失了基本的恪守和敬畏，當嚴肅清潔的文化領域墮落般地淪為娛樂、游戲的名利場，那么，那些文化的堅貞執火者和努力攀登的后繼者，會不會因占據當下“主流”的某些“文化人”的稀松荒唐，而喪失了文藝的存在感、價值感以及前進的動力？用已故藝人梅艷芳《女人花》中的一句歌詞，那是“遍地的野草占滿了山坡，孤芳自賞最心痛”，假作真時真亦假，該是何等的凄涼悲哀！但愿，文藝界因此案有足夠的警惕及移風易俗的良態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