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遇

文◎貴小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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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遇

文◎貴小美

現在，她得好好愛自己了，像孩子那樣，自私、霸道，把屬于自己的牢牢握在手里，還沒有屬于自己的，要去向生活索要、爭搶。

簡潔黑白

媽媽高血壓住院了，從哥哥那聽到這個消息，許齡便推了這幾天的工作，回了一趟老家。

回家時，媽已經出院了。并沒有什么大礙，每天定時吃藥就好。

照舊是老生常談，媽說，自己高血壓就是許齡給氣的。小三張了還不結婚。還離家那么遠，一年到頭才見幾次面。瞅瞅，好像又瘦了。是不是不吃晚飯啊。現在的年輕人就知道減肥，臉胖胖的多好看.......

天氣正冷，許齡和媽媽一人一頭睡一張床，耳朵被媽媽的嘮叨攻擊著，腳卻被抱在懷里暖。

許齡腳寒，總是很難暖熱。

早上醒來時，媽早已起床了。許齡的腳，微微生了汗。

在家真好。她瞇著眼睛，伸了個懶腰。老房子，舊窗欞，斑駁記憶。時間似乎靜止，如果可以靜止該多好。

晚上要趕回北京的車，中午又是一大家子人吃飯。哥哥嫂嫂、小姨、小叔都來了。每個人嘴里依然是對許齡的夸贊，多年來，一成不變。從許齡考上北大那年起，小鎮上飛出了金鳳凰，落戶了北京，年薪6位數，嘖嘖。

許齡是家里所有孩子的楷模。幾張懵懂的小臉上，眼睛不好意思地朝她看。

每當這時，許齡總是笑。除此之外，說不出話來。沒有人問她在外面怎么樣，若是生病了怎么辦，被老板罵有沒有哭，男朋友靠譜不靠譜？北京的空氣那么差，路況那么堵，生活壓力那么大，沒有人邀請她回來。

在家真好，可在別人的目光中，她不敢回來。

回去的時候，許齡提著一個粉紅色的塑料小桶，里面裝著媽媽給她攢起來的烏雞蛋。她穿著簡潔黑白的套裝，左手挎著Maxmara的小羊皮包，右手提著粉紅色小桶，感覺很怪異。

靈動幾何

車凌晨5點到站，顧鵬沒有來接。許齡撥他的電話，已經關機。她只好排隊坐了輛出租車。126元的打車費，真肉疼。但她仍希望小烏雞蛋得到呵護，而不是在地鐵和公交車上面臨威脅。

掏出鑰匙開門，換拖鞋，走進臥室。果然，顧鵬在睡著。她敲了敲床，他才醒來。顧鵬一骨碌坐起來，揉揉眼睛：“你怎么回來的？我鬧鈴怎么沒響啊，該死的，手機沒電了！”

許齡說：“沒事兒，你再睡會兒。”

她去洗了個澡，一會兒還要上班，約了某公司的老總做采訪，她得好好做準備。穿著浴衣去臥室換衣服，被顧鵬從后面抱住。他的嘴唇柔軟，壓在她的頸上，手也伸將過來。許齡回頭，接吻。她也想試一試，是不是可以接受他的身體。她被他抱上床，像過去那樣。閉上眼睛，10秒，30秒，沒忍住，還是把他推開了。

已經分手了，火滅了，還想茍延殘喘地炒一次回鍋飯，不會好吃哪去。

兩個月前，許齡和顧鵬分過一次手。她發現他和公司女同事搞曖昧。每天寫Email情書給對方，每時每刻都在微信，你儂我儂。

那之前，他們剛裝修好這套房子，正準備年底結婚。那之前，顧鵬總是推脫累，不想碰許齡。那之前，許齡還以為自己真的是幸福的誰的未婚妻。

后來就分手。顧鵬痛哭流涕，后悔莫及，強烈挽留。最后自己搬出了房子，讓許齡留下來兩個人都冷靜冷靜。再后來，顧鵬在許齡公司的樓下，進行了一次盛大的求婚，礙著同事的面子，許齡接過了花，顧鵬也重新搬了回來。但有過的裂縫似乎再也無法復原了。怎么試都不行。身體不會撒謊。

許齡忙了一整天，下班回家。一進門，就看到顧鵬在廚房忙活著。最近他對她的討好很賣力。

吃飯的時候，他還拿出電影票來，說晚上看巨幕小黃人。可小黃人沒看成，許齡看到那一桶自己呵護備至的小烏雞蛋，被顧鵬不小心一腳踹翻，碎了一地。

這一次分手，哭的是許齡，離開的也是許齡。

離開時，她只跟顧鵬說了這么一句：“我哭，不是因為分手，而是因為烏雞蛋。”

前男友沒有雞蛋重要。這對二次失戀的許齡來說，不知道是安慰還是笑話。總之，在那個有著貓須白天空的早晨，她拉著靈動幾何圖案的皮箱走走停停，邁入了時隔5年才又謀面的單身時代。

動物紋路

許齡先是和閨蜜張露擠了幾天，也被擠兌了幾天。大抵上，張露是半個女權主義者。她的觀點是：“知道什么叫好馬不吃回頭草嗎？這回知道了吧，不好吃吧。”

從認識張露起，她就總是讓許齡大跌眼鏡。她幾乎和五大洲的人都談過戀愛，12星座和12生肖的男人興趣愛好，床上姿勢也都如數家珍。她是新一代的playgirl，閱男無數。

許齡住在張露家半個月，張露帶了3個不同的男朋友回家。

張露身材好，長相甜，篤信資本世界的投入產出公式，是不婚主義者。人生苦短，她想多走走看看，而不是一頭扎進婚姻里，從此煙火世界，柴米油鹽。結婚這種事兒，到底有多少人是心甘情愿，又有多少人是結給別人看？她覺得許齡太在乎別人的眼光，不夠超脫。比如顧鵬，如果原諒了他，就徹底原諒。好多人就算在婚姻里，也都允許另一半有屬于自己的感情生活。

張露一邊嘮叨，一邊丟給許齡一件衣服讓她換上。她要帶她去狂歡。

那是一件動物紋路圖案的深V緊身裙，穿在身上曲線畢露，不太良家。許齡猶豫：“是不是太性感了？”

張露說：“穿衣服是為了取悅自己，你管別人怎么看。你為自己性感一次又如何？”

在那晚的單身主題Party上，許齡收到了3張名片。被覬覦的感覺還真不錯，就算只是身體誘惑。

顧鵬一直沒有打電話來。他犯錯、懺悔、努力地挽回，精疲力盡。他們都需要足夠的休息。許齡理解，也并不覺得失落。也許，這兩個月的關系修復失敗，讓他們都絕望了吧。

也是，如果一份感情需要你每天都打了雞血一樣地去維護的話，還不如放棄。

童心未泯

叉車集團的老板姓張，初次見面，大大咧咧，讓許齡只喊他老張。老張40來歲，離異，頭發絲絲分明，是個長得很帥又有錢的大叔。

采訪結束，他邀請許齡吃飯。吃飯的時候問許齡是不是單身，是習慣了主動出擊的人。采訪前，許齡就做足了功課。他那些流傳在坊間的花邊新聞，基本都是另一個女人口中始亂終棄的悲慘遭遇。

許齡笑笑，反問：“您覺得呢？”

她扭頭時看到窗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帶點兒嬌俏還帶點兒驕傲，很好看。分手后的這幾日所遇，還真是有點兒意思啊。她想，原來她還有市場。只是她還不想作為一個類似商品讓自己上市罷了。

想起以前與顧鵬在一起的日子，她似乎是沒有自己的。沒有認真地審視過自己，不管是外在還是內心。所以也不曾愛上過那樣對自己不認真的自己。而現在，她得好好愛自己了，像孩子那樣，自私、霸道，把屬于自己的牢牢握在手里，還沒有屬于自己的，要去向生活索要、爭搶。

這也算是一種童心未泯吧。

所以，當老張主動打電話過來求約會的時候，許齡同意了。如果是游戲，那么就一起玩唄，像過家家那樣。你扮演愛人，我也扮演愛人。時間很短，所以格外用力。

擁香入懷

最近，許齡開始迷戀香奈兒5號。5號給她的感覺是干練、成熟、強大氣場。

曾經，顧鵬說過，巴寶莉的紅粉戀歌更適合她的小女人感覺。分手后一個月，他們只見了一次，分割了他們的共同財產。顧鵬發揚風格地把共有的東西都給許齡先挑。許齡并沒有客氣。

帶書架的原木工作臺、卡朋特的經典黑膠唱片、靠背可以伸縮的沙發、養了一年的豚鼠啾啾.......

許齡在顧鵬遞過來的清單紙上一項項地打了對勾。

這些亦是顧鵬的至愛，許齡知道。而顧鵬的反應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要發揚風格的是他，臉臭得像“生氣貓”的也是他。

“好。”許齡似乎看到他咬了咬牙。

分開后一個小時，她收到顧鵬的短信：“比起那些東西，我更不愿意失去你。”

哼，早干嘛去了，跟別人曖昧的時候怎么沒想到這一層啊。

許齡看著煩，懶得回復。可也明白，人有時就是這樣，不受控制。愛情到來的時候，就算身懷六甲，就算年已遲暮，也同樣燒得起火來。雖然傷了別人，但對當事者來說，卻是甜蜜。

想了想，許齡如是回復：“我們的這一次告別，只是為了更好的遠方。沒有誰只屬于誰。你從來沒有失去我，因為我并不曾只屬于你。”

寫得這么文藝，許齡看得有點掉雞皮疙瘩。但最后她還是點了發送鍵。愛誰誰。

周末許齡在新租來的房子里打掃衛生，門鈴響起。她以為是搬家公司，沒想到卻是快遞。標注著某家著名化妝品網站的箱子，打開后是大大小小各種牌子的十幾瓶香水。這是老張送來的禮物。上次老張問許齡用的什么香水，她矯情起來說：“你猜。”

老男人有老男人的好，許齡笑起來。

以后會怎樣，許齡懶得想，此刻她只愿擁香入懷。

編輯/張德博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