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龍養驢

張凌云

在陜西三原，一個叫刁龍的小伙子只有28歲，卻已是遠近聞名的養驢專業戶了。

刁龍把自己創業的現階段稱為度過高危期，剛進入平穩期，正在謀求創業的爆發期。他的下一個目標，是打造專有驢肉品牌，開設連鎖驢肉餐飲企業。

從西安進入咸陽，車子沿著三原縣著名景點“李靖故居”的旅游指示牌一路前行，就到了魯橋鎮。

刁龍的三牧關中驢養殖場，就在魯橋鎮武家村。

刁龍還沒回來，記者被工作人員領進一間沒有取暖設施的平房。放眼望去，養殖區三座藍頂白柱鋼結構的驢棚，似乎比平房更“奢華”一些。工作人員說，這里共設有1000頭牲口飲食欄位，場內現養殖關中驢600頭，是陜西目前最大的關中驢養殖銷售基地。

戴著眼鏡，笑瞇瞇的刁龍回來了。

2015年12月6日，刁龍剛剛參加了為期五天的陜西省農村青年致富帶頭人培訓班。他自豪地告訴記者，全省只有150人參加了這個一年一度的培訓班，課程都由省內各大高校的教授主講，讓他受益匪淺。

取經偷藝

記者坐在平房里跟刁龍聊天，感覺很冷。刁龍卻說，這里還是他當年的婚房呢！

2012年12月，刁龍結婚時，剛剛開始創業，他和新婚的妻子把婚房就設在驢場里。“那時剛創業，一方面受條件所限，另一方面也是想表表決心，既然選定了養驢，那就要具備一種情懷，對不？”刁龍說。

刁龍是土生土長的三原人，2009年從西安外事學院畢業后，進入百勝餐飲工作，兩年時間就升任主管，月薪4000元。

雖然生活很安逸，但刁龍總琢磨著想要開創一個屬于自己的天地。

刁龍的父母在村里養了十幾頭關中驢，一個偶然的機會，刁龍聽餐館老板抱怨，從外地進的驢肉品質沒有保證，他便上了心，開始在網上了解驢的養殖情況。這才發現，陜西本地養殖驢的企業并不多，市場需求大，但養殖規模卻在下降。他還了解到，山東、河北等地早就有帶皮驢肉了，而陜西卻是空白。刁龍說，“帶皮驢肉必須是一年多的小驢，價格反比不帶皮驢肉高出三分之一，目前市價是每斤38元，養殖周期還能縮短一半。”

2012年1月，刁龍決定辭職養驢，生產帶皮驢肉。

刁龍指著占地十多畝的養殖場笑著說：“羅馬真不是一天建起來的，我前后到山東、河南考察了幾十家養驢場，一面了解市場行情，一面注意觀察人家的養殖場是怎么建的。還走訪了甘肅一些養驢的農戶，學習養驢技術。”

考察間隙，刁龍又把西安四十多家驢肉館跑了個遍。他以食客的身份和老板聊天，算出各家每天需供應的肉量約50斤。“我在網上查閱陜西其他城市加起來也有上百家驢肉館，這樣看來驢肉需求量還是可觀的。”

聊天中，刁龍還獲得一個重要信息：多數餐館進的驢肉是從外地進的冷凍肉，質量忽高忽低，給經營增加不少麻煩。

刁龍說，半年下來，他基本摸準了市場，心里也有了初步規劃，這才敢開始建場。

但是，再好的計劃，有資金才能落實。

負債建場

刁龍是家中的老大。弟弟從西安交大畢業后，公派留學到美國，當上了“洋博士”，畢業后進入美國一家企業，干得非常出色，讓村民們贊不絕口。

刁龍說，自己小時候就與弟弟反差很大，總是調皮搗蛋，但卻很聽父母的話，直到現在父母給他的意見，他都是聽的。可是，在決定養殖場建設規模時，他卻違拗了父親。老人的意思是建一個能養一二百頭驢的驢棚就行了，如果順利再追加投資。而他覺得必須要上規模，要按1000頭的規模來建，這樣在市場才能有話語權。

最終，代表家庭權威的父親支持了刁龍。

刁龍的父親在村里也是個人物，做醬牛肉的手藝聞名十里八鄉。“老父親靠著熟食生意，積攢下來一點家底，又向親戚朋友借款，共籌集了100萬元，作為我建場的資金。”刁龍說。

但這還遠遠不夠，刁龍又向銀行貸款160萬元。

2012年6月，三牧關中驢養殖場破土動工。驢還一頭沒養，刁龍就背上了200萬元的債務。“那時家里人心里都沒底，每天家中的氣氛都很壓抑。”刁龍回憶說。

半年后，在租來的土地上，一個擁有辦公室、員工宿舍、標準化驢舍、兩座飼料房等基礎設施的三牧關中驢養殖場建成了。

“背著200萬元債，只有一個空場房，一想到家人為自己的決定上火，就有那種希望自己有能力扛起一切的悲愴。”刁龍說。

當年年底，刁龍去甘肅、青海等地，一次性引進關中驢140多頭。又讓父親幫忙，請村里原來在生產隊飼養過牲口的老人重新出山，幫他照料驢場。

“毛驢好飼養，又不容易生病，每天早、中、晚要喂三次料，料就是玉米秸桿做的青貯料，加上胡蘿卜，算是毛驢的營養品。”很快，刁龍的關中驢養殖就走上了正軌。

養殖場父母可以幫忙，市場開拓則完全要靠刁龍一個人。他還是采取老辦法，餐館和大酒店挨個拜訪。不過，這次以養殖企業負責人、供應商的身份出面，底氣就很足了。他邀請客戶直接到他的養殖場參觀，然后談合作，成功率很高。很快，就有二十多家客戶來養殖場與他簽了約。

如今，刁龍已經和許多酒店簽訂了長年合作協議，陜西境內的大部分驢肉都是他的產品。一頭毛驢光是肉就能賣到七八千元，養殖場每年純利潤突破百萬元。

2014年底，刁龍還清了所有的債務。

政策扶持

刁龍生意越做越好，鄉親們也跟著沾了光。以前每到秋收季節，周邊各村的玉米秸桿扔也沒處扔，燒也不允許，只能堆得到處都是，讓人發愁。現在這些秸桿都成了農民增收的好東西，養殖場按每斤0.15元的價格從農民手里收購，每戶年增收上千元。

農村青年返鄉創業，國家是有一定扶持政策的。但是，針對務工農民和大學生返鄉，政策上又有一些不同。刁龍兩個身份都有，他最終選擇以返鄉大學生的身份，到三原縣人社局、農發局尋求幫助。

刁龍先來到人社局了解相關扶持政策，一位工作人員看過他的資料，告訴他可以申請免息貸款，參加免費創業課程培訓，而且在創業過程中可以獲得單獨指導。隨后，這位工作人員又把他創業的情況轉到農發局，以便他申請技術支持。

刁龍記得，養殖場建設動工第一天，人社局、農發局的工作人員都到了現場，表示會對他創業的情況持續關注。對驢棚的設計，農發局的專家也有參與。

不久前，他參加全省農村青年致富帶頭人培訓，則是三原縣團委推薦的。

幾年時間過去了，刁龍儼然已是一個養驢專家。他說，關中驢是中國所有驢種中體格最大的，隨著農業現代化，純種的關中驢更是一驢難求，只有在甘肅一些偏僻的山村才會有。“判斷一頭關中驢是否純種，除了看個頭大小，還有個口訣：粉鼻，亮眼，白肚皮，肚子的黑白線非常分明。驢懷胎十二個月生產，一次只有一胎，從哺乳到成驢出欄需要兩年半時間。”刁龍娓娓道來。

刁龍還告訴記者一些與驢的習性有關的好玩事兒。“驢垂耳朵。就是發兇，就是要咬仗了。驢打架，第一招是嚎叫示威;第二招就是用腿踢。驢只會這兩招，正所謂黔驢技窮。”

擴大經營

刁龍坦言，剛回到農村時，自己也感到不適應，畢竟在城市生活慣了。過去一下班，與同學、同事喝酒聊天，上網看新聞、玩游戲，感覺每天都過的特別舒心。回到鄉下后，沒有了朋友聊天，沒有哥們關心，面對的只有一群不會說話的毛驢，只能一人孤獨地堅守。

刁龍說，當時還在北京建國飯店實習的妻子給了自己最大的情感支撐。他的妻子是陜西禮泉縣人，倆人在工作中相識。談朋友時，妻子曾說她對婚姻家庭的夢想，就是在城市里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家。刁龍說，自己有了回村養驢的打算后，其實非常擔心女朋友不能接受，何況那時妻子還有留在北京的可能。沒想到妻子很支持他的選擇。

在養殖場成家，妻子也沒有一句怨言。兒子出生后，養殖場仍是負債在經營，妻子仍默默地配合他。在接受央視《致富經》欄目采訪時，妻子曾說到他們當年的窘境：“奶粉一次只買一罐。”后來好多人都關切地問刁龍，那時真那么困難嗎？

刁龍說，其實也沒有那么難，再難也不會讓孩子虧著。“只是當時家里人都擰成一股勁，要把有限的錢都用到他的養殖場里。妻子更是從各個細處著眼，省著花錢。”對妻子能及時回到武家村陪自己，一起經歷創業初期的各種艱難，刁龍說這份感情他很珍惜。

如今養殖場日漸興隆，學旅游管理的妻子也忙著建立自己的事業，在西安經營一家旅行社。

說起創業中的那些失誤，刁龍也有一籮筐。就在一年前，他還上當損失了7000元錢。

在一個牲畜交易中心，刁龍看到一車關中驢，有20多頭，把他興奮壞了。“直接在車上裝著就沒下車，整個一車關中驢非常黑，光亮光亮的，吃得都是圓圓的肚子。”

刁龍當時就決定買下這一車驢，對方要求稱了重量按斤數賣，每斤10元。刁龍沒多想，也同意了。

稱了重，交了錢，七個小時后一車驢拉到家，刁龍卻傻了眼。“肚子都癟了。”原來賣家之前給驢喝了很多水，吃了很多料。一頭驢稱時400斤，到家只有350斤。

2013年底，由于父親有做醬牛肉的手藝，刁龍又注冊了一家食品廠，專門由父親負責做生熟驢肉加工。刁龍根據客戶的需要，還把驢肉分割成30多個部位，不同部位不同價錢。

刁龍背著自己家制作的帶皮驢肉，在西安、咸陽、三原等地的驢肉餐館挨家挨戶推銷，與上百家飯店簽了約。刁龍說，目前食品廠的屠宰量每年約1000頭驢。

刁龍告訴記者，他采取“養殖場+農戶”的模式擴大養殖規模，已在省內發展養殖大戶六戶。他給大戶提供驢苗，驢苗養大后按市價回收。刁龍說，這些養殖大戶，年純利潤最少可達5萬元左右。

2014年，刁龍又開始多種經營，從內蒙古引進35峰駱駝，120匹駿馬，提供給省內外的旅游景點。就連驢糞、馬糞也被當地果農買走，成為有機肥料，一立方按40元出售，僅此一項每年收入六七萬元。

刁龍告訴記者，三原縣城已有幾十家驢肉店和驢肉泡饃館。養殖場的經營已步入平穩期，下一步他想把重點用于創立品牌驢肉和開設連鎖驢肉館上。“我已考察過市場，覺得還是蠻有機會的。”刁龍信心滿滿地說。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