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
“烏托邦”如今似乎正在變為現實,除芬蘭外,荷蘭、瑞典等國也都趕趟兒似地要給全民發工資。然而也有人質疑,高福利會培養出更多懶漢嗎?
北歐國家一向以優厚的社會福利政策聞名于世,就在不久前,芬蘭當局宣稱正在考慮“全民發工資”:就是啥也不干,芬蘭人每個月也可以無條件獲得800歐元(約合人民幣5567元),這筆錢還不用交稅。“全民發工資”雖然聽起來有些激進,但是本身并不新穎,英國空想社會主義者托馬斯·莫爾早在16世紀就在《烏托邦》一書中就提出了這一想法。“烏托邦”如今似乎正在變為現實,除芬蘭外,荷蘭、瑞典等國也都趕趟兒似地要給全民發工資。然而也有人質疑,高福利會培養出更多懶漢嗎?

芬蘭全民“派糖”救失業
芬蘭政府正在起草一項全國“基本收入計劃”。按照時間表,最終方案將在2016年11月份前出爐,2017年才開始試驗。芬蘭打算借此廢除現存的所有福利,而以每個月向每位公民發放800歐元來取而代之。這個計劃聽起來雖然有點不著邊際,但芬蘭政府看起來已經下決心要完成這個設想。
雖然聽起來有違直覺,但這個計劃的本意是為了解決失業問題。芬蘭人曾經是全球收入最高的群體,可這一令人艷羨的群體如今不得不加入失業的行列。芬蘭經濟約一半依賴出口,而傳統的出口行業如林業、造紙業、鋼鐵業等日益萎縮,很多企業正處于結構調整中,這導致失業增加和稅收減少。該國2015年10月的失業率為8.7%,同比上升0.4%;失業人數為23.4萬,同比增加1.4萬。其中,15歲至24歲的芬蘭年輕人失業率高達17.8%。
制定該計劃的政府機構——芬蘭社會保險機構委托完成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69%的民眾支持基本收入計劃。支持者認為,這項基本收入計劃意在鼓勵更多人重返工作崗位,政府提供基本收入將使人們可以接受低薪工作而無需做出個人犧牲。換言之,如果政府發放基本收入,那么芬蘭公民便可在沒有私人成本的情況下參加低收入工作。相比之下,如果沒有基本收入,普通百姓在做臨時工時會導致社會津貼降低,因而導致總收入下降。目前,芬蘭總理尤哈·西皮萊也力挺這一方案:“對我而言,基本收入意味著簡化社會保障體系。”
荷蘭、瑞士“不甘落后”
在全民發工資方面,同為北歐國家的荷蘭和瑞士也“不甘落后”。荷蘭的幾個城市將在2016年實施基本收入計劃,瑞士也將在2016年對這一問題舉行全民投票。
從2016年1月份開始,荷蘭第四大城市烏得勒支將進行一項社會實驗,以測試“基本收入”對民眾的影響。按照設計,一批已經領取政府福利的人群每月將會獲得一張支票。其中,每位成人會有約900歐元,一對夫妻或一個家庭會有1300歐元。
這個社會實驗大約會有300人參加。其中至少有50人可以無條件地拿錢,不用受任何規則約束。也就是說,即使找到工作或是有其他收入,他們還是可以拿錢。除了這一組外,還會有其他3組分別受到不同嚴格程度的規范,最后還會有遵循現行福利法的控制組。現行福利法對接受補助的民眾找工作和維持生計上都有規定。
計劃負責人霍斯特表示,這個實驗的目的在挑戰傳統觀念,過去,人們認為接受大眾救濟的人需要被時不時地訪察。此外,過去也有人批評“基本收入”無法驅策人們去工作,會對經濟造成傷害。“人們說他們(接受‘基本收入者)不會認真找工作。”霍斯特接著說,“我們會找到答案。”霍斯特樂觀地表示:“我們認為這樣做會讓更多人快樂一點,也可以找到工作。”
瑞士人也在尋找答案。該國計劃在2016年舉行公投,決定是否實施全民“基本收入計劃”。最新民調顯示,49%的瑞士人會投贊成票。一旦付諸實踐,每位瑞士居民每個月將無條件獲得2500瑞士法郎(約合1.7萬元人民幣)的工資。
多芬實驗帶來的啟示
事實上,包括印度和馬拉維在內的多國此前都曾進行有關政府福利與基本收入的實驗。這其中,最矚目的當屬加拿大小鎮多芬于1974至1979年間進行的一項實驗。加拿大曼尼托巴大學經濟學家伊芙琳·福杰特對這一實驗專門進行了研究,她在2011年出版了一份名為《沒有貧窮的城鎮》的報告。
多芬實驗誕生于加拿大左翼政治時期,當時預計耗資1700萬美元,其中三分之二由聯邦政府出資,剩下的由當地政府提供。任何個人或家庭只要符合規定的標準都可以參加,但家庭規模和其他收入來源均作為考慮因素。到1978年為止,一個沒有任何收入來源的家庭會得到3800美元至5800美元的資助;那些有其他收入來源的家庭獲取的資助會少一些,有些家庭僅得100美元。
一些人利用這筆錢來購買生活必需品,另一些人則用來提高賺錢能力,例如買一輛新車。在福杰特看來,基本收入“幫助緩解了貧困并協助減輕了許多其他社會問題”。雖然政府福利的發放讓年輕人的工作時間減少,但這是因為許多青年男性選擇了繼續接受教育,或是許多母親因為經濟壓力減小而得以全身心投入養育子女的工作中去。“許多人起初對項目并不積極,但政府的援助讓男性得以繼續學習。完成學位后,他們的薪金會有顯著增長。女性也可以利用更多的時間來撫育子女。”福杰特說。
盡管有人擔憂人們的勞動積極性會下降,但在福杰特看來,多芬實驗“總是激勵人們花更多的時間去工作”。按照規定,人們通過工作每獲得1美元的收入,獲取的福利就會減少50美分。所以,那些努力工作的人仍保有50%的福利收入。
實驗的結果顯然是積極的。多芬鎮看病和住院的人數持續減少,人們的心理健康狀況也大幅改善,每個人都變得更快樂了。“政府在醫療方面的支出得以減少。”福杰特說。實驗甚至影響到了那些沒能獲得資助的人,福杰特將這一現象稱為“社會乘數效應”。例如,如果一個學生因為基本收入保障而繼續學業,他的那些沒有家庭經濟壓力的朋友也會受其影響堅持下來。
“對于一個主要由自由職業者構成的農業小鎮來說,基本收入計劃帶來的穩定性和可預測性至為重要。”福杰特寫道,“不管農產品價格或天氣如何變化,每個家庭都知道自己能有所依。即便有生病、殘疾或不可預知的經濟事件突然發生,都不會給家庭經濟帶來毀滅性影響。”幾乎每個當時生活在多芬的人都認為,實驗改善了他們的生活質量。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多芬并非北美唯一一個推行基本收入實驗的地方。在美國的新澤西州、賓夕法尼亞州、西雅圖以及丹佛,都開展了類似的實驗。但多芬是唯一一個將實驗對象擴及全部人口的城鎮,而不是像其他地方那樣隨機選取實驗對象。
一些還不確定的困境
不過,多芬實驗在中途就遇到了財務危機。北美地區當時正遭遇經濟衰退,失業率高企,實驗所需資金遠遠超過了預算。在隨后兩年里,研究人員甚至無法獲得足夠的資金來進行數據分析。在實驗持續到第四年的時候,諸如石油危機之類的經濟現實已經改變了政治氣候,新的政黨上臺執政,基本收入理念被拋棄。最終,實驗被迫結束,其結果被存檔。直到2005年,福杰特發現了1800箱材料。
與多芬實驗一樣,芬蘭推行“基本收入計劃”也要花費很多錢。芬蘭社會保險機構局長利薩·西薩拉說該計劃將為政府節省上百萬歐元。但據彭博社估算,給540萬人口每人每月800歐元,一年要花費522億歐元。如果計劃只惠及成年公民,那么芬蘭有大約490萬成年人,每年仍將花費467億歐元,而芬蘭政府2016年的收入預計是491億歐元。
另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是,有一些人的生活可能會因為該計劃變得更糟糕。對那些仍接受住房保障和傷殘津貼的人來說,他們的錢會減少,因為該計劃是建立在廢除現有福利的基礎上。另外,國家基本收入只會給成年人每月津貼,那么舉例來說,一位有三個孩子的單身媽媽將會比鄰居沒有孩子卻又有兼職工作的人要生活更艱難。
最后,該提案引發了給每個個體同樣的福利待遇是否真的公平這一問題,因為有一些人確實生活得很艱難。盡管芬蘭憲法堅持認為所有公民必須平等,但平等可以從許多不同方面來解釋。到目前為止,對于國家基本收入計劃能否建立一個更平等的社會,人們還沒有明確的答案。
但在美國前勞工部長羅伯特·賴克看來,實施基本收入計劃是不可避免的。“在美國、加拿大和歐洲,圍繞社會保障的種種計劃仍然是假想,推行多芬模式宜早不宜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