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駱一平
吳師道(1283~1344),字正傳,婺州蘭溪城隆禮坊(今解放路)人。聰敏善記誦,詩文清麗。少與許謙同師金履祥,與柳貫、吳萊、許謙往來密切。又與黃溍、柳貫、吳萊等時有唱和。元至治元年登進士第,以禮部郎中致仕,終于家。著作頗豐。
吳師道在《吳禮部詩話》中評論說:“盧仝奇怪,賈島寒澀,自成一家。”
唐朝孟郊和賈島,二人皆以苦吟著稱,平生遭際大體相當,詩風相似,被后世并稱為“郊寒島瘦”。寒指清寒枯槁,瘦指孤峭瘦硬。
盧仝(約775~835),自號玉川子,范陽(河北涿州市)人,“初唐四杰”之一盧照鄰的嫡系子孫。年輕時隱居河南少室山,家境窮困,刻苦讀書,不愿仕進。甘露之變時,由于留宿宰相王涯家,同王涯為宦官所害。其詩對當時腐敗之朝政及民生疾苦均有所反映,風格奇特,近于散文。盧仝著有《茶譜》《玉川子詩集》,被尊稱為“茶仙”。盧仝一生未曾入仕,且“高古介僻,所見不凡近。性僻面黑,常閉于一室中,鑿壁穴以送食?!惫赂咦园?,不愿與凡夫俗子來往(《唐才子傳·盧仝》)。
唐憲宗元和八年(813),隱居在少室山的盧仝,收到時任常州刺史的友人孟諫議(孟簡)寄送的新茶,品飲之后詩興大發,留下了傳頌千載的詩篇《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描述品飲新茶從一碗到七碗的感受,被稱作“七碗茶詩”:
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盧仝這首即興之作廣為傳頌,甚至在日本也極受推崇,演變為日本茶道。此詩分“得茶、飲茶、悟茶”三層。先寫孟簡送來的新茶,至精至好,本該是天子、王公、貴人才有的享受,如何竟到了山野人家,似有受寵若驚之感。然后敘述煮茶和飲茶,最廣為傳誦?!鞍l輕汗”“毛孔散”是愛茶人都會有的一種快意,也許正是深受讀者喜愛的原因。最后筆鋒一轉,轉入為蒼生請命,希望養尊處優的居上位者,在享受這至精至好的茶葉時,知道它是多少茶農冒著生命危險,攀懸在山崖峭壁之上采摘來的。還細致描寫了月團茶餅,碧云色澤,煎茶時的滾沸風聲,煎茶時浮起的白花泡沫,很傳神。
盧仝著有《茶譜》,世人尊為“茶仙”。日本人對盧仝推崇備至,常常將之與“茶圣”陸羽相提并論,將他視為煎茶道始祖。至今的九里溝還有玉川泉、品茗延壽臺、盧仝茶社等名勝。
盧仝被歸于韓孟詩派。韓愈對其門生一般都是直呼其名,但對盧仝例外,稱“玉川先生”,以示敬重。元代辛文房在《唐才子傳·盧仝》中說提出“盧仝體”的概念,以示有別于“韓昌黎體”、“李長吉體”、“孟東野體”:“唐詩體無遺,而仝之所作特異,自成一家?!碧K東坡:“何須魏帝一丸藥,且盡盧仝七碗茶”。
但盧仝的批評者也很多,盧仝生前就被視為“怪辭驚眾謗不已”(韓愈《寄盧仝》),可見唐時就有人對他頗有微詞。后世文人的批評就更不客氣了:明代胡震亨就譏諷盧仝是“鄉老”,說他的詩作屬于“破口發村”。這還算好的,王士禎竟斥其為“牛鬼蛇神”。清代詩人袁枚認為茶應該細品,曾在《試茶》中批評盧仝“嘆息人間至味存,但教魯莽便失真。”
吳師道認為盧仝的詩文,不但奇,而且怪,此評價客觀公允。茶酒乃一家,吳師道自己也寫過一些茶酒的詩文,如:
《吳禮部詩話》評論方干《泊嚴光臺下》詩,末云:“每歲三月中,有小魚數十萬,一日來集,亦傳以為投藥滓所化。至今人待此日,盡網之,曝以為乾,味甚美。”吳履齋嘗賦詩和人韻云:“仙人藥苗化為魚,身雖纖細味豐腴。土人涉溪如采荇,以布為網猶恐疏。不比吳王耽嗜鲙,松江千古留腥滓。好似春茶槍與旗,俯視銀條不足數。人生所樂在家鄉,何必定食河這魴?!笨磥韰菐煹缹τ么翰琛捌鞓尅北扔鞲淮航男°y魚,十分贊賞。
吳師道的茶詩《送林初心》味道不錯:“茶煙淡淡風前少,庭葉沈沈雨后添。何處楊花念幽獨,殷勤入室更穿簾?!?/p>
平生四海習鑿齒,茗碗風爐相對論。據茶經記載,好的陳茶,倒在杯中,茶水飄著一層煙霧,煙霧薄厚與茶葉的存儲年限有關?!安锜煛币辉~,時常出現在各種文學作品中。所謂茶煙,并非吞云吐霧,從佛家而言,是一種禪悅。
元代茶稅極為苛重。吳師道任建德縣尹時,曾奏請減免茶葉稅,茶農紛紛稱善。(《元史》:建德素少茶,而榷稅尤重,民以為病,即為極言于所司,榷稅為減。)他的《入建德界》詩,我們作為家鄉人讀起來當尤為親切:“才登東陽橋,復涉蘭溪渡。千里名地同,依依鄉井故。煩爾父老迎,停車勞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