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莊那場悄無聲息的雪

文藝

1.好冷的模特

周莊游客太多，就算是冷死人的冬天想要找個沒人的時候拍照，都得起得比雞早。零下四五度的天氣里.安心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漢服，明明冷得上牙敲下牙，卻還要裝出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真是好辛苦。

放寒假前，有人通過微博私信給她發出工作邀請，說是拍幾張漢服寫真用于淘寶開的網店里面。安心常常接到這種單。一看報酬誘人，又能去向往已久卻沒時間去的周莊，她便立刻就答應了。反正爸媽都出去旅游了，她一個人回家也無聊。

原以為漢服會包得嚴嚴實實，既不擔心走光又保暖。萬萬沒想到，店主為了追求飄逸，還用起了電風扇，所以安心現在就悲催了。在周莊那石板橋上，美女身著綠色的漢服，舉著精致的紙傘，長發被風吹起，在別人看來要多美有多美，對于安心卻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終于拍完一個景，安心撲到羽絨衣邊，迅速地把自己襄嚴實了，卻依舊抖得像篩糠一樣。一口氣灌了自己兩碗熱氣疼疼的姜湯，她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還好她有經驗，早有準備，不然還沒拿到錢就直接去醫院了。

網店老板叫李澤，兼攝影師，還有其它除安心這個模特以外的一切工作。他是一個面貌俊逸身材修長的年輕男人。明明外形是安心這個年紀最喜歡的類型，安心卻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因為看著他年紀也不過比安心大幾歲，卻死板得像這周莊的石板橋。大到光線的明暗，小到安心澤頭發的飄揚的程度，他都一絲不茍。知情的還知道他在為淘寶店拍紙傘的廣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拍大制作的影視劇。李澤看了她一眼，眼里竟然有很多安心看不懂的不舍和心痛。

只是安心不抖了，李澤立刻說：“下一個場景。”

安心的臉白了一下：“還有幾個？”

“還有七八個吧，”李澤看了看表，“所以我們的動作要快一點了。下一個去船上。”

安心低頭看了看橋下面緩緩流向遠方的水，長長嘆了一口氣：雖然她不會游泳，但是也不至于這么倒霉吧。李澤扶著安心小心翼翼地站到了船頭。正拍著，忽然天空開始飄起雪來，柳絮一般的雪花落在安心凍得通紅的鼻尖上立刻化成了水滴。安心立刻說：“看下雪了，拍不成了。明天吧。”

站在船尾的李澤卻滿臉興奮：“太好了，竟然下雪了。來抓緊時間，明天我們就可以拍雪景了。”安心一想到明天，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走神腳下就不穩，原本就戰戰兢兢的她在船頭搖搖晃晃。

死了，這家伙手里捧著鬼死人的相機，絕對會袖手旁觀。安心這么想著。

只是沒想到，李澤直接從船尾撲了過來，一把抱住她。安心的衣服滑溜溜的，從他手臂中滑落，安心嚇壞了，尖叫著拖住李澤的衣服，把他拽到了水中。

兩人在幽暗的河面濺起雪白的水花，襯著搖蕩的扁舟和紛紛揚揚的雪花，真是好看得很。

2.我錯了

最后是怎么出來的，安心忘了，因為她已經凍傻了。她只記得，李澤抱著她渾身滴水沿著河岸跑到一戶人家里面，把她扔到床上兜頭用一張大被子包住她，他把制暖空調開到最大，然后用大棉被把自己包起來了。

于是現在兩個人就上牙敲下牙，大眼瞪小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個老太太伸頭進來看了一眼，抿嘴笑了笑，就立刻退出去了。

老太太笑得太詭異，讓安心有著被狼盯上的不好預感。

她伸出一只手指哆哆嗦嗉指著門望向李澤。李澤滿懷歉意地笑了一下證實了安心地擔心。安心一頭黑線：唉，算了。誤會就誤會吧。反正拍完照片就走人。

過了一會兒，老太太端來了加了姜絲的溫熱黃酒給他們。安心喝了一口，長長嘆了一口氣：又暖又甜，真是此刻的救命良藥。李澤灌了一杯就出去換衣服了。安心卻覺得怎么也不暖，一連灌了好幾杯。等李澤進來時，一壺黃酒已經見了底。李澤臉色一白，立刻搶了她手里的杯子對老大太說：“大姨，你怎么不攔著她。”

為什么她會覺得李澤這個樣子好誘人，她好想咬一口。安心睜著惺忪的醉眼傻笑了一下，然后就撲了上去。

“儂女朋友的酒量好好勒。”老太太笑瞇瞇地說。

“她不是我女朋友。”李澤手忙腳亂地把她拉開，紅臉低聲說。

“你個壞人。我做你女朋友莫非委屈你了？”安心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坐直，瞪圓了杏眼望著李澤，身子搖搖晃晃，隨時都會倒的樣子。

李澤剛要說話，安心已經又撲上來：“追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李澤似乎說了一句什么。安心每聽清楚。因為她已經喝斷片了。

等安心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她發現自己躺在李澤懷里，悲憤交加，坐起來一個巴掌就把李澤打醒了。

李澤莫名其妙，瞇眼咬牙瞪著她許久。安心有些腿軟，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覺得李澤會直接把她從窗戶里扔出去，讓她又在冰冷的河水里面泡上一泡。最后李澤卻忍著氣咬牙垂眼走了。

過了一會兒老太太拿了一套衣服進來說：“李澤叫我拿給你的。你昨天身上那件濕透了，他也不敢碰，只能用暖風機一點一點給你吹干。結果你還抱著他死活不放。換件衣服就下來吃早飯吧。李澤已經在吃了。”

安心這個時候才發現身上還穿著昨天那件衣服，心里面一涼。

唉，錯怪別人了。以至因為她不小心又貪杯，于昨天的拍攝工作不得不中斷了。安心好內疚。

安心換了衣服下去，坐在桌邊吃早餐，全程都低著頭不敢看李澤。

李澤也一句話不說。倒是那個老太太活躍得不得了，纏著安心問東問西。

最后開始拍攝的時候，李澤除了告訴她動作，其他一句話也不多說，一直面無表情。

安心開始還內疚，后來有些惱羞成怒，故意不按他的要求來，只是擺出各種其他漂亮的姿勢。

李澤開始還皺眉，后來索性由得她，抿緊嘴，只管按快門。

安心覺得很挫敗，咬著唇想哭。

青石板的小巷，襯著兩邊黑屋檐上的殘雪，仿佛是一副最美的水墨華。而穿著一身紅色的衣服的安心就是這幅水墨畫上，讓人心驚的亮色。有幾個游客看見，哇哇叫著撲上來要合影。安心被圍在中間，凍得不行，走又走不掉。

李澤走過去，把安心一把拉到身后，給她披上羽絨衣，冷臉對游客：“這是我花錢請的模特，請大家不要干擾我的工作。”那些游客只能悻悻地走了。

安心賭氣把衣服一掀：“下一個點是什么？趕緊拍完給我錢，讓我走。”

3.得不償失

這一整天，安心就穿著薄薄的衣服，還不肯在里面加衣服。她從頭到尾也沒叫冷，拍攝工作進展奇快。只是到了晚上，她就渾身發燙，熱得像個火球。李澤很緊張，帶著她半夜去醫院，然后坐在床邊一直守著她輸液。

這一次真是得不償失。安心這么想著，又渾身不舒服，眼淚在眼眶直打轉。

李澤湊過來柔聲問：“怎么啦，打完一瓶就好了。好了我就給你錢，你就可以回去了。”

安心嗚嗚地哭了：“你真討厭，溫柔一點會死啊。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說這個。”

李澤手足無措，伸手比劃了半天.才姿勢怪異地抱住安心。

安心窩在他懷里抽抽搭搭：“你開始溫柔一點，也不至于這樣。”她早忘了事情的起因，只管埋怨李澤。

李澤哭笑不得：“是，是我的錯。我的個性就是那么冷，死板。不然也不至于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

不知道為什么，聽見這句話，安心的心里忽然一陣驚喜，還帶著幾分甜蜜。

李澤果然沒有食言，不但多給了安心的報酬，還把她送到學校門日。

安心忿忿望著李澤開車絕塵而去，跺著腳低聲說：“呆子，你就不會跟我要個電話號碼什么的，試著約一下我啊。”

安心在學校無聊的轉了幾天，正打算收拾東西回去，忽然收到李澤的私信：照片已經出來，放在我的網店上，你想看可以去看看。

她忙點看一看，所有照片只有背影和側面。

你誠心氣我的吧，拍那么照片，沒有一張我露臉的。安心忿忿地把電腦一推，低聲嘀咕。

微博上又收到私信。安心打開一看：“請告知電話號碼。我有急事請你幫忙。”

安心原本想不理，咬牙半天還是把自己電話發過去了。

李澤馬上打電話過來：“我想請你假扮幾天我的女朋友。報酬按天算。你有沒有時間？”

“沒時間。”安心氣得直哆嗉，立刻掛了電話。把她當什么了？要是直接要她做女朋友她立刻答應，偏偏這個榆木腦袋要花錢買！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條。正猶豫，李澤的電話又打過來了：“是我大姨把你的事情講給我爸媽了。她既然見過你，我要是找別人，立刻會被拆穿或者被罵花心的。”他語氣里滿是哀求。安心一時心軟答應了，不過，她說報酬要她來定。

掛了電話，她立刻跳了起來，興奮得團團轉圈。李澤來得很快，安心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就在學校附近等著。

4.似是故人來

李澤家有一大群親戚在等著她。安心被李澤領到各種大叔大嬸前面介紹。不到十分鐘，她已經徹底糊涂了。好不容易熬到吃過飯，安心立刻被李澤領到他房間躲開那些人的提問，以免露出破綻。

其實，他跟他冷峻的外表完全不一樣，是個很細心溫柔的人。安心滿心甜蜜端羞李澤拿來的甜點和零食，一邊吃一邊在李澤地房間里東看看西看看。

她的視線很快被一張漫畫博覽會的照片吸引了。上面那個人穿著古裝，扮成一個網絡小說的人物，形神兼備。安心激動得手都抖了起來。那一次漫博會她也去了，她扮成犬夜叉里面的桔梗，與他一個展臺。原本她信心滿滿，結果全場的風頭都被他搶走了。這個人極其冷酷，輕易不肯合影。安心也被他迷住了。她甚至連話也沒有和他說上一句，卻魂牽夢縈到現在。

安心指著照片看向正好走進來的李澤。李澤的臉紅了紅：“你認出來了？這種事情好幼稚。那天原本要演出的人受傷了，朋友求我去救場，我才去了。不過那是我唯一的那一次。”

“你認出我了嗎？”安心艱難地說。cos的時候都化了濃妝還帶了美瞳，她竟然沒有認出現在的他來。

“嗯。我喜歡你很久了，看過你很多廣告照片。我這人性子冷，不會甜言蜜語，總覺得自己這樣好花癡，所以沒勇氣追你，直到那天在展臺上看見你。其實那時候我很緊張，生怕你會記住我，到后來我想追你的時候，你會笑話我而拒絕我。”李澤又紅了臉，喏喏地說。

“你，你這一次是特地為了追我才請我做模特？”信息量太大，安心說話都不利索了。難怪他會每天早上拼命趕著她拍完，下午又什么都不做。他追女孩子的手段真是有夠差。安心好無奈。

“我沒想到你會落水。我只想著把你帶到我大姨家，然后就用這個借口請你假扮我女朋友，以后再想辦法追你。”李澤小心地靠近，拉她的手。

“討厭，你早說我早就從了好吧。”安心忿忿地大叫著，然后笑著撲到他懷里，抱緊了他。其實她比他還花癡，只見過一面就念念不忘，要是一開始就知道他是那個人，她早迫不及待撲倒他了。

原來像那天周莊的雪一樣，他們早悄無聲息地相互愛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