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域均衡發展的制度紅利

黃蜀紅

北國初冬，雪后放晴。在經歷暴雪與霧霾的雙重夾擊后，長春終于迎來了冬日暖陽與清新空氣。2015年11月10日，在日光明媚的歡欣中，我們來到寬城區教育局，對局長周紅進行了深度采訪。周紅局長知性典雅，在睿智話語、創新實踐與前瞻性的思考中展現出一種獨特的教育氣質。是的，我們看氣質，因為這氣質源于探索者的勇氣，始于改革者的魄力，成于教育家的魅力。

立足實際，確定教育的發展目標和實施策略，區域整體推進現代學校制度建設

：十八屆五中全會特別強調，要“推動義務教育均衡發展，全面提高教育教學質量”，寬城區一直十分重視教育資源的優化配置，不斷提升區域教育的“均衡度”。貴區是基于什么樣的考慮，決定通過推進現代學校管理制度建設，來促進教育的均衡發展？

周紅：一直以來，區域教育的均衡發展始終是我們的重大命題。作為長春北部的一個老城區，寬城區共有中小學35所，職業教育2所，特殊教育1所，教輔單位7個。一條鐵路將其分隔成鐵南和鐵北兩個地區，鐵南與鐵北懸殊很大，二元結構明顯。這種現實環境，一直倒逼我們去追求寬城教育的優質均衡發展。畢竟，教育有一份深重的社會責任。

寬城教育人的共識：真正的均衡不是低水平的平均，而是各個學校千帆競渡、萬紫千紅。擺在我們面前的難題很有挑戰性：學校主體性缺位，主動發展的意識淡漠，自主發展的能力不強;不少學校內部治理結構不健全，辦學方式封閉，等等。這些都是素質教育走到今天遇到的瓶頸和障礙。如何讓每一所起點、積淀不同的學校結合地域與自身特點，自主地創建特色，打造品牌和精品？如何變“被動輸血”為“自主造血”？改革改到深處是制度，改到難處也是制度。為此，我們將“現代學校制度建設”作為提升區域教育“均衡度”、追求“高位均衡”的關鍵，開啟了教育改革的征程。

：在全面推進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中，現代學校制度建設內涵極為豐富，您是如何理解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

周紅：傳統的學校制度是以政府為中心的科層式治理結構，家長和社會的知情權、參與權和決策權嚴重缺失。現代學校制度以新型的政、校關系為基礎，以現代教育觀為指導，學校依法辦學、自主管理、民主監督、吸引社會參與，建立能夠促進學生、教職工、學校、學校所在社區的協調和可持續發展的制度體系。

“自主辦學”是寬城人踐行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出發點和歸宿。我們把自主辦學界定為：自律之辦學——自主之發展——自覺之行為——自由之教育四個梯次遞進、螺旋上升的發展路徑。自律之辦學是依照法律、法規，遵循教育規律辦學的底線;自主之發展是底線之上的特色創建和制度創新;自覺之行為是從習慣上升為品質的文化引領;自由之教育是教育的“理想國”，弘揚科學精神、豐富教育民主、踐行依法治教。

：為何貴區將“自主辦學”作為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內核？教育局是如何進行“區域推進”的？

周紅：對“自主辦學”這一現代學校制度建設內核的理解，我們不僅經歷了認識上模糊、明晰和理念提升的三個階段，而且在不斷追問的過程中，找準了定位。

首先我們追問：改革到底發生在哪里？發生在學校。因為學生在那里。無論是教師、課程、資源、技術等，都是因為學生而發生作用的。學生才是一切改革的出發點和落腳點。

其次追問，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主體到底是誰？主體是學校。教育行政的角色是服務，是主導性服務;家庭、社區、社會的角色是參與，是互動式參與。

再次追問，學校如何發展？路徑在哪？既然學校是主體，那么喚醒主體性就是重中之重。激活主體意識、發展主體能力、培植主體文化是關鍵。

我們深入思考：在學校自主辦學的過程中，政層的職能定位是什么？教育行政和業務指導部門的角色是服務，是主導性的服務。起點在哪？就是放手、放權。從原來的宏觀、中觀、微觀的一管到底，到放權后的宏觀治理，包括三個方面：資源調控、督導引領、策略支撐。一是資源調控。我們秉承“均衡+扶弱”的原則，來調試軟、硬件的資源?！熬狻笔且劳袠藴驶瘜W校建設來實現硬件的均衡;“扶弱”是通過干部隊伍的調配、優質師資的流動促進內涵發展。二是督導引領。我們借助督導評估的杠桿，即 “零起點、互動式、自主性”督導評估體系，引航學校的發展。三是策略支撐。一方面，“資源調控”奠定學校自主發展的基礎，“督導引領”激活學校自主發展的引擎;另一方面，尋找服務契機，策劃服務載體，制定服務策略，搭建服務平臺。

進行區域頂層設計，推動本土的行動探索，構建系統的現代學校制度

：現代學校制度建設“區域推進”的關鍵命題，是要通過外來介入激活學校發展的內動力。那么，應該如何進行區域的頂層設計，推動學校的主動發展呢？

周紅：在進行區域頂層設計時，我們始終聚焦“激活、發展、培植”三個關鍵詞。激活主體意識是前提，更是核心;發展主體能力是關鍵，更是保障;有意培植和無意生成的主體文化才是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絕對標尺。主體意識、主體能力和主體文化的發展，是一個互動、互聯、互通、互融的過程。

基于這樣的思考，我們既關注關鍵人物的引領，也重視組織結構的活化，又強化資源技術的支撐，還完善制度機制的保障，更創新任務載體的驅動。多組策略的整合推進，多元主體的合力推進，多種外力的組合推進，多個向度的互動推進，構成了區域推進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多維立體式互動”的策略體系。

：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核心制度是“課程與教學制度”的重構。要想整合學校內在要素，優化學校內部的管理制度，必須要深化課程改革。請您介紹一下，寬城區在課程建設方面有哪些思考和實踐？

周紅：課程是學校育人目標和辦學理念的載體，頂層設計的思想必須通過課程與教師和學生發生關聯。校長領導力的核心是課程領導力，面對校長課程意識、課程領導力參差不齊的狀況，我們從區域層面聚焦課程，引領學校自主辦學，為學生一生的幸福奠基，啟動了“幸福課程計劃”。

幸福課程計劃的內核，既有課程、教學兩大領域，又有國家課程校本化、校本課程生本化、資源庫建設與高效課堂四個維度，還有課堂高效模式開發、評價探索、課例資源庫建設等八個項目。我們將二大領域、四個維度和八個項目，制成一張圖譜。讓學校根據歷史的積淀、當下的條件和未來的方向，在幸福課程計劃圖譜中進行自主選擇。這一策略不僅激活學校課程變革的意識，更提高了學校課程建設的適切性和精準度。

：建設現代學校制度，促進學校主動發展，支撐力量是教育人才。寬城區采取哪些措施，釋放教育人才紅利？

周紅：教育人才的主動性、創造性是促進學校主動發展的支撐力量。我們采取各種措施，發展領袖人才，建設教師團隊，促進優秀人才的流動。因此，我們特意實施“種子行動計劃”?！胺N子”就是指那些既能把握自己專業成長走向，又能引領教師團隊一道發展的人，包括校長、教研員、后備干部等。種子行動的含義就是采取多個載體的聯袂出擊，如通過關鍵書籍的引領、依托關鍵事件的助推，來促進這些關鍵人物的成長和發展。

一是策劃“解讀學校三年發展規劃”活動。任何一所學校的改革項目，離開了校長都無法推進和實施。規劃學校發展，營造育人文化，調適外部環境，等等，都是校長履職的重要任務。而規劃的制定，就是這一系列履職行動的起點，也是學校自主發展的前提，更是學?？茖W發展的保障。

二是讓優質資源流動起來。讓大校、名校的校長流動到農村學校、薄弱學校;實施“區調、片管、校用”的教師交流機制，讓骨干教師流動起來;選派后備干部在局機關掛職、到影子培訓基地鍛煉等。

三是舉辦多層多維的“教育論壇”。校長、教研員等圍繞“自律之辦學、自主之發展、自覺之行為、自由之教育”的現代學校制度建設，交流和分享他們的教育理想和實踐智慧。

種子行動計劃，突破了區域教育均衡發展的瓶頸，彌補了學校發展能力上限的缺失，釋放了寬城區教育人才紅利，推動了寬城教育的巨大發展。

：從課程探索到人才建設，我們看到了寬城區推進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系統規劃，要讓這種系統有序運行，是不是還需要一種保障機制？

周紅：是的。因為機制帶有根本性、全局性、穩定性和長期性的特質。因此，讓制度撬動學校的核心價值觀，讓機制拉動人們內心深層次的欲望，而非強制，便成為區域推進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著力點。我們以“零起點、互動式、自主性”督導評估機制護航區域教育改革?！傲闫瘘c”：不用同一個指標衡量所有學校、教師和學生，而是以每一所學校每一個個體的發展現狀為各自的起點?！盎邮健保簭脑u估目標的設定、過程的調控到結果的認定，都由評估者與被評估者互動互促?！白灾餍浴保鹤远繕恕⒆灾\發展、自我診斷、主動邀評都是“自主性”的特質。這套評估機制的內核是“四個同步”，即：在評估目標的制定上，體現著自主設立與互動調控同步;在評估內容上，體現著自律辦學與自主發展同步;在評估方式上，體現著自我評價與外部評價同步;在評估導向上，體現著制度創新與文化建設同步。在此基礎上，我們通過建立四級督學網絡、創編四項工作手冊、啟動“四個一”工程等策略，使這套“為了學校的發展”而創新的評估體系，為現代學校制度建設保駕護航。

直面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困境，構想未來的融合與突破，探索不斷深入的切口

：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探索不僅是一個系統工程，還是一個長線工程，貴區如何面對各種內部環境與外部環境的挑戰？

周紅：現代學校制度建設受各方面因素影響。一方面，教育系統的開放性，決定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探索，必然與整個社會政治、經濟體制變革緊密相連，一定會受到諸多外部因素的制衡;另一方面，教育系統的獨立性，決定改革將會牽動教育的方方面面，需要有牽一發動全身的框架性、制度性突破。這都需要我們面對諸多內、外部的困境和難題，厘清思路，判別先后，選準切口，循序推進。

現代學校制度建設不僅是我區未來五年、十年的變革主題，也是教育三十年、五十年改革要關注的話題。目前，理論的研究尚待完善、實踐的突破仍需持續，外部環境與條件的創設也無法一蹴而就。這就需要我們堅定信心，處理好改革速度、實踐廣度和探索深度的關系。

：我們感到您的視角一次又一次地超越現實，實現了寬城區教育的跨越式發展。我們想知道，在現代學校制度建設的軌道上，接下來，您將帶著寬城教育奔往哪一站？

周紅：“十三五”時期，我們將深化現代學校制度建設項目，采取由外圍向核心逼近的策略，聚焦課程，聚焦課堂，依托“學校品質提升”工程，進一步升華每一所學校“自主辦學”的品質。

在現代學校制度建設中，我們經歷了由認識上的迷茫到認識上的明晰，再到逐漸形成理念的過程;走過了由實踐中的感知到實踐中的探索，再到不斷深入的路徑;還有了由行動前不斷追問到行動中不斷生成，再到行動后深刻反思的自覺;享受著“由自律之辦學到自主之發展”帶來的自信，憧憬著“由自覺之行為到自由之教育”的價值追求。我們一直勇敢前行，無所畏懼！

因為，我們深知：教育的現實可以是不理想的，但教育人不能沒有教育理想，更不能停止對教育理想的追逐！

責任編輯/肖茂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