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財政直接補貼”戰略目標的視角
魏曉卓1,2,金麗馥1,吳君民2
(1.江蘇大學 管理學院,江蘇 鎮江 212013;2.江蘇科技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江蘇 鎮江 212003)
為什么應將“農民增收”同“糧食安全”一樣也上升為國家戰略?
——“糧食財政直接補貼”戰略目標的視角
魏曉卓1,2,金麗馥1,吳君民2
(1.江蘇大學管理學院,江蘇鎮江212013;2.江蘇科技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江蘇鎮江212003)

摘要:基于“糧食財政直接補貼”戰略目標的視角,運用文獻分析、內容分析、回歸分析相結合的研究方法,開展對“糧食安全”國家戰略的再思考和“農民增收”也應上升為國家戰略的理性分析。研究結果表明:一方面,雖然“糧食安全”作為“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已成為國家戰略,但存在“糧食增產”等同于“糧食安全”等思維誤區。通過設置“糧食安全等級預警表”,可以提升并強化對“糧食安全戰略”的認識,確立糧食短缺與過剩均可能引發糧食安全危機,即使適度減產也無需過度恐慌,若仍大幅增產倒應更加警惕等理念。另一方面,“農民增收”尚未成為“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更沒有上升為國家戰略,損害了補貼的績效。而將“農民增收”上升為國家戰略,既能夠豐富“糧食財政直接補貼”戰略目標的內容,又有利于收入分配傾斜農民,促進與“糧食安全戰略”共贏,提高補貼的績效,實現WTO的愿景。
關鍵詞:糧食財政直接補貼;國家戰略;糧食安全戰略;農民增收戰略

Why Should“Farmers’ Income Growth”
一、引言
我國黨和政府對“糧食安全”和“農民增收”等“三農”問題高度重視,2004-2015年連續12年出臺以“農”為主題的“一號文件”,其中“糧食財政直接補貼”就是非常重要的政策措施之一。始于2004年全面實施的“糧食財政直接補貼”,包括糧食直接補貼、良種補貼、農機具購置補貼、農資綜合補貼等共四項,其合計數從2004年的145.2億元[1]迅速增加到2013年的1672億元[2]。然而,補貼金額的不斷刷新是否帶來了預期的績效?“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方向是否合理?還存在哪些可改進之處?在當前我國經濟呈現新常態等復雜環境下,研究并回答上述問題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事實上,“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績效歷來是國內外學者們關注與爭論的焦點,持正向觀點認為績效較好的有:Barker和Hayami[3],劉鵬凌和欒敬東[4],張照新和陳金強[5],沈淑霞和佟大新[6],王歐和楊進[7]等;持中性觀點覺得績效一般的有:蔣和平和吳楨培[8],臧文如[9],Zhao Hui、Zhang Hong和Cao Shi-xiong[10]等;而持反向觀點認為績效較差的有:Alexander[11],盧成和牟治陽[12],杜輝、張美文和陳池波[13]等。
盡管由于學者們選取的時間段、地區、數據、計算模型等可能存在差異,導致上述結論出現了分歧,但其研究重點均圍繞在“糧食是否安全”和“農民是否增收”這兩個方面。考慮到判定補貼績效的標準龐雜,重點不突出、不聚焦,而已有研究強調“績效受到并體現戰略目標的影響”[14-16]、“績效與戰略一致性正相關”[17-18],這啟發我們如果從國家戰略的高度、基于戰略目標的視角對補貼績效進行研究,亦不失為一種可行的思路。由于以往關于“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研究較少關注其戰略目標,因此本研究跳出就績效而論績效的套路,擬從現有研究對補貼績效的評價主要集中在“糧食安全”和“農民增收”這兩個方面的現狀著手,研究“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是否包含了上述兩方面內容,還存在哪些不足?進而提出政策建議,為優化和完善“糧食財政直接補貼”提供方向性的決策依據,為政府制定相關政策提供重要參考,以期促進“糧食財政直接補貼”和諧發展。
二、“糧食財政直接補貼”戰略目標分析的理論基礎與判定依據
1965年,H·伊戈爾·安索夫(H. Igor Ansoff)在代表作《公司戰略》中首次提出了“企業戰略”這一概念,認為戰略是指“一個組織打算如何去實現其目標和使命,包括各種方案的擬定和評價,以及最終將要實施的方案”[19],此后“戰略”一詞在管理學理論與實踐中得到了廣泛的運用和長足的發展。
安索夫關于“戰略”的定義實際上蘊含了“戰略目標”(預先設定的、戰略最終完成時應達到的狀態或者說是主要成果的期望值[20-21])和“戰略路徑”(實現戰略目標的方案框架和基本道路[20])兩個方面,先設定“戰略目標”,然后才能選擇“戰略路徑”;亨利·明茨伯格(Henry Mintzberg)、約瑟夫·蘭佩爾(Joseph Lampel)、詹姆斯·布賴恩·奎因(James Brian Quinn)等也強調指出,戰略目標“影響組織整體方向與生存能力”[22],可見“戰略目標”更為重要。
正像戰略“還沒有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定義”[22],“戰略目標”的概念也在不斷發展和豐富中,基于不同的視角和研究的需要,對其認識有時存在一定的差異。盡管如此,對于“(1)戰略目標的制定主體是組織的最高層;(2)戰略目標具有全局性、方向性和長期性;(3)一個愿景期內可以不止一個戰略目標[20]”等特征,管理學界是普遍認同的,這為本研究分析“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奠定了理論基礎。
上述三個特征分別啟示我們:(1)“糧食財政直接補貼”戰略目標的制定主體是國家;(2)“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可以指明補貼的發展道路;(3)“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可能并不唯一,可以有兩個甚至多個。考慮到上文引言中提到本研究主要分析“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是否同時包含了“糧食安全”和“農民增收”這兩個方面,因此本研究重點判定“糧食安全”和“農民增收”是否均為“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如圖1所示。

圖1 “糧食財政直接補貼”戰略目標判定的流程圖
三、“糧食安全”是否為“糧食財政直接補貼”戰略目標的判定
(一)基于“糧食財政直接補貼”主要任務與活動基礎上的判定結果
糧食大事記真實記載了糧食領域的重大事件和重要活動,可以為本研究分析“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提供較為系統的資料。本研究邀請相關課題組成員對《中國糧食市場發展報告》(2005-2013)、《中國糧食發展報告》(2005-2013)、《中國糧食年鑒》(2006-2013)這三種糧食年鑒的大事記及其擴充資料進行研究,通過編碼、文本處理、語義劃分和關鍵詞提取等方法,經過課題組討論、分析和總結,最終辨識出2004-2012年糧食財政直接補貼體系的4個主要任務與35個主要活動*限于篇幅,辨識主要任務與主要活動的詳細過程以及35個主要活動的具體內容暫略。。其中,4個主要任務是:糧食增產、農民增收、糧食增產與農民增收、完善糧食財政直接補貼體系,它們對應的主要活動個數分別是13個、5個、10個、7個,而與“糧食增產”任務有關的活動個數(13個+10個)在總活動(35個)中的占比接近了70%。
應該明確,“任務”與“戰略目標”密切相關,“戰略目標”需要轉化為“任務”*我國寶鋼集團有限公司在第二次創業時,就遵循過“將戰略(戰略目標)轉化為任務”的基本原則。詳見王丹云:《寶鋼之路系列報道之六:員工與企業的共同發展之路》,《中國冶金報》2011年2月15日第1版。來實施,而“任務”最終會落實到“活動”上。考慮到2004-2012年“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大部分活動是與“糧食增產”任務有關的,且“糧食增產”任務的實施主要是為了實現“糧食生產安全”,而“糧食生產安全”又是“糧食安全戰略”的基石,因此可以判定“糧食安全”是“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
(二)學術界和決策層對“糧食安全戰略”的認識
事實上,無論是我國學術界還是決策層,對“糧食安全戰略”的認識均是較為深入的。從學術界來看,本研究登陸中國知網的中國學術期刊網絡出版總庫(1979-2014年),以“糧食安全戰略”為“關鍵詞”和“篇名”分別進行檢索,顯示有579篇和105篇論文,其中發表在“核心及以上級別”期刊的論文分別為129篇和40篇。
從決策層來看,我國歷史上長期為饑荒、糧食供給不足所困擾,“糧食安全”與朝代更替關系密切,因此歷代統治者均重農以“糧安天下”。新中國成立以來,盡管也經歷了三年困難時期(1959-1961年),但我國政府始終將糧食安全問題擺在了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化解了各種糧食危機,用僅占世界約7%的耕地和約6%的淡水資源,養活了世界上約22%的人口,創造了世界奇跡。2000年,《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個五年計劃的建議》首次將“糧食安全”寫入了黨中央的正式文件;2008年,《國家糧食安全中長期規劃綱要(2008-2020年)》開篇首句就強調“糧食安全始終是關系我國國民經濟發展、社會穩定和國家自立的全局性重大戰略問題”;2013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了新形勢下的國家糧食安全戰略(即“以我為主,立足國內,確保產能,適度進口,科技支撐”,隨后召開的2013年中央農村工作會議再次重申了這一戰略),并強調要做到“谷物基本自給、口糧絕對安全”,將“糧食安全戰略”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三)本研究對“糧食安全戰略”的再思考
1.強調谷物基本自給,趨同國際糧食概念,利于走出增產誤區
上文提到2013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用“谷物(一般包括稻谷、小麥、玉米等)”的概念代替舊有的“糧食(一般包括稻谷、小麥、玉米、豆類、薯類等)”的概念,強調“谷物基本自給”而不是“糧食基本自給”,不僅使我國的糧食、糧食安全的概念與國際慣例相趨同(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FAO的糧食的概念主要指谷物),而且不再強求豆類和薯類的自給率,有利于采用適度進口(即不一定通過生產)豆類和薯類的方式,來緩解耕地資源的緊張狀況;更重要的是,將人們從以往過度追求糧食“生產越多越好”、“儲備越多越好”、“消費越多越好”等誤區中喚醒并走出來。
長期以來,就糧食生產而言,人們習慣地將“糧食增產”等同于“糧食安全”(上文中本課題組在分析“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主要任務與活動時也發現了這一問題),一味追求高產,以化肥和農藥的投入倍增、超采地下水等犧牲生態環境為主要代價的糧食產量“十一連增”,不僅嚴重破壞了農業生產的自然再生產基礎,而且引發了影響整個糧食安全系統及其他社會經濟體系和諧發展的諸多問題。
2.倉容擴建急需加強,降低用水迫在眉睫,超級稻產出也應均衡
以倉儲為例,糧食連年增產,導致國家糧食收儲壓力凸顯,儲備庫容緊張,成本越來越高,浪費有所加重。2014年6月25日,面對“倉容總體緊張,部分地區嚴重不足”的狀況,國務院曾專門召開“糧食收儲和倉儲設施建設”常務會議,部署做好相關工作;2014年8月19日,國務院又下發《關于近期支持東北振興若干重大政策舉措的意見》,強調要“加強糧食倉儲和物流設施建設”,提出了“對吉林、黑龍江等倉容緊張地區,抓緊進行跨省移庫騰倉”、“鼓勵支持……新型經營主體儲糧”、“暢通‘北糧南運’”等意見。
再以農業用水為例,中原、華北等糧食主產區為了糧食增產,連年超采地下水,導致多地成為“漏斗上的糧倉”,地裂現象也不斷出現,糧食安全和水資源安全的矛盾日益加劇,實現水資源的優化配置成為當務之急。中國人民大學仇煥廣教授與美國及日本學者2015年的合作研究成果表明[23],如果將北京、天津、河北、內蒙古等四個水資源非常短缺的省份降低50%的農業用水,則我國糧食的總體自給率將下降約3個百分點,但卻會節約農業用水148億m3,相當于“南水北調”工程東中西線調水總量的30%,提出并論證了“通過適當降低農業用水和糧食自給率”,能夠有效提高我國的水資源安全以及環境的可持續發展。中國科學院農業政策研究中心黃季焜研究員等也曾強調[24],受到國內日益稀缺的水資源、土地等因素的制約,繼續實施原有的糧食自給率,“經濟和環境成本將大幅度提高”。
事實上,即使是超級稻,一味強調超高產量也是不現實的。我國70%的中低產田在實際種植中,并不能種出超級稻“良田、良種、良態、良法”下的“實驗產量”。中國作物學會水稻分會鄧國富研究員指出,超級稻所使用的化肥的實際利用率也沒有超過一半,更多的化肥進入了土壤造成了土壤污染。2013年全國超級稻攻關會議上,農業部也強調,“要把超級稻的小面積高產,轉變成大面積的均衡增產*詳見陳露、楊思佳:《爭議超級稻:安徽萬畝“隆平稻種”減產絕收》,《南方周末》2015年4月9日第A4版。”。
3.適度減產并非壞事,運用安全等級預警,可以提升戰略認識
上述內容表明,糧食短缺存在糧食不安全或者糧食危機,糧食過剩也會出現糧食不安全或者糧食危機[25],增產不一定就是好事,適度減產也不一定就情況糟糕,穩產才是“滿意解”、“新常態”。換句話說,對糧食安全問題雖然不能有任何怠慢,然而主張為了糧食增產可以不計任何成本與代價,注定會導致其不具有可持續性,也是不可取的。本研究借鑒文獻[25]對糧食安全的等級層次的劃分,運用信號燈的預警警示,較為形象地描繪了糧食安全等級(如表1所示),可以提升并強化對“糧食安全戰略”的認識。

表1 糧食安全等級預警表(糧食生產方面)
注:無警、輕警、中警、重警的VI數值來源于文獻[26]和文獻[27],巨警的VI數值由本課題組根據其他警度的數值規律經討論并推算得出。
本研究與文獻[25]的區別在于,以糧食生產的主要警情指標“糧食生產波動指數”為例對糧食安全進行預警,并增添了燈號的設置,在安全等級方面增加了“糧食欠安全”等級。
四、“農民增收”尚未成為“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
(一)基于“糧食財政直接補貼”主要任務與活動基礎上的判定結果
在我國,“農民增收”是一個熱詞,黨的十七大曾提出“解決好農業、農村、農民問題,……必須始終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以促進農民增收為核心”,實際上強調了“農民增收”是解決“三農”問題的核心。
然而,上文中本課題組在分析糧食大事記時雖然也辨識出“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主要任務中包含有“農民增收”,但是與“農民增收”任務完全吻合的活動個數(5個)在總活動(35個)中的占比不到15%,即使加上“糧食增產與農民增收”任務(10個),與“農民增收”任務有關的活動個數(5個+10個)在總活動(35個)中的比重也不足50%。課題組認為,雖然以往有研究指出“農民增收”是“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目標之一,但是從上述分析可知“農民增收”在“糧食財政直接補貼”中的戰略地位還不突出,在“影響組織整體方向與生存能力”[22]等方面還很欠缺,“農民增收戰略”或相似詞匯的使用未成氣候,因此從“戰略目標”(而不是“目標”)方面來說,課題組判定“農民增收”到目前為止并未成為“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農民增收”更沒有上升為國家戰略。
(二)學術界和決策層對“農民增收戰略”的認識
從學術界來看,本研究登陸中國知網的中國學術期刊網絡出版總庫(1979-2014),以“農民增收戰略”為“關鍵詞”和“篇名”分別進行檢索,顯示有0篇和2篇論文,上述2篇論文分別是2005年發表于《安徽農學通報》的《安慶市促進農民增收戰略的實施探討》和2001年發表在《福建茶葉》的《抓住機遇 迎接挑戰 努力開創茶葉工作新局面——談談發展茶葉對我省農業增效農民增收戰略的幾點看法》,均是普通非核心期刊,且相關內容是省市而非國家層面的,可見學術界并沒有認同“農民增收戰略”。
從決策層來看,改革開放以來,中央曾在1982-1986年連續五年發布涉“農”的“一號文件”,時隔18年后的2004年,“一號文件”再次回歸農業,第一個就是關于“農民增收”的,即《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促進農民增加收入若干政策的意見》。此后,標題中涉及“增收”的“一號文件”還有2008年的《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切實加強農業基礎建設進一步促進農業發展農民增收的若干意見》和2009年《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2009年促進農業穩定發展農民持續增收的若干意見》。
然而到目前為止,“農民增收”并未成為國家戰略,成為各界呼吁的重點。2008年,中共中央黨校王東京教授在“中國經濟觀察雙月論壇”上發表了題為《農民增收應成為國家戰略》的總結發言;2012年,在十一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期間,全國人大代表王越建議“‘農民收入倍增計劃’應上升為國家戰略”,《農民日報》(2012年3月12日頭版)、《中國青年報》(2012年3月13日T2版)等諸多媒體進行了報道,引發關注。
(三)“農民增收”尚未成為國家戰略的原因探析
為什么“農民增收”沒有同“糧食安全”一樣上升為國家戰略呢?從我國歷史看,自1953年起,為改變工業落后的面貌、縮小與西方現代化水平的差距、向社會主義工業化邁進,我國開始實施以156項工業建設項目為核心的“一五”計劃,并選擇了農業為工業提供積累(即“農業養育工業”)的政策,城鄉二元體制下的農業剩余通過工農業產品價格上的“剪刀差”轉向工業部門,“農民增收”等則處于較低層次的目標,犧牲了農民的利益。直到2004年前后,我國步入了工業化中期階段,才將“以農養工”的政策轉變為“以工哺農”的政策*《中國統計年鑒》(2005)顯示,2003年我國人均GDP首次突破1000美元,2004年已達1269美元,2004年我國財政收入為26396.47億元。2004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我國現在總體上已到了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的發展階段”。上述情形發出的信號是:中國正在向“以工哺農”的階段轉變。,并采取減免“農業稅”、實施“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等一系列支農惠農政策,還將“農民增收”列為“三農”政策的核心目標。然而,由于從“以農養工”到“以工哺農”的轉變時間相對較長、農民基數過大、舊有觀念的局限、二元體制的慣性以及既得利益者的掣肘等諸多因素的影響,“農民增收”一直沒有成為國家戰略。
從以往研究看,有學者指出,“糧食安全”的主體是國家,而“農民增收”的主體卻是個體,兩者的利益訴求存在一定的差異。“糧食安全”是國家經濟安全的基礎與核心,它不僅是一個社會問題,更是一個重要的政治問題,糧食安全主體(國家)肩負著保障“糧食安全”的使命和職責,考慮全局利益和集體利益,這樣可能導致難以照顧到所有個體的利益[28]。比如,在長期“追求”糧食(不是指口糧)100%及100%以上自給率的指揮棒下,由于種糧比較收益不高且糧食生產成本越來越高,糧食種得越多反而犧牲了種糧農民的部分利益。然而,增收主體(農民)作為理性的經濟人,近年來追求的是自身的糧食安全和利潤的最大化,一般不會考慮國家立場上的糧食安全,當自身的溫飽問題解決后,不管國家糧食安全多么重要,其完全有可能放棄種糧轉向投資回報率大的其他經濟行為[29]。也就是說,如果種糧收益不高,農民就會選擇拋荒、改種其他經濟作物或出去打工等,現今的農民不會再像過去“在工業化和集體化的名義下”以種糧的微薄收入來“義務”承擔國家的糧食安全戰略了。因此,糧食安全主體(國家)和農民增收主體(農民)兩者的矛盾就產生了。
五、將“農民增收”上升為國家戰略的理性分析
事實上,現今將“農民增收”上升為國家戰略,是必要的且具有可行性,主要理由如下:
(一)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加大支農政策支持;倍增計劃傾斜農民,實現世貿補貼愿景
黨的“十八大”提出了“收入倍增計劃”,即“2020年實現國內生產總值和城鄉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在當前我國的低收入群體中,農民仍占大多數,其收入倍增計劃可能需要翻兩番甚至翻四番等,才有望與城鄉中高收入群體逐漸縮小收入差距。沒有農民的增收,全體人民“收入倍增計劃”的目標就難以實現,會拖累基尼系數,也容易造成社會的不和諧、不穩定。如果說高收入群體已經具備了繼續保持收入快速提升的基礎與動力,那么打破低收入群體收入緩慢提高的“慣性”則更多地需要政府的扶持。因此,要進一步加大“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力度,建立與完善WTO鼓勵的與“增收”相關的以“綠箱”為主體的補貼體系,調整與改進會對生產和貿易產生扭曲作用的“黃箱”政策,并與其他的與增收有關的政策措施一道將“農民增收”上升為國家戰略。
(二)增收上升為國家戰略,豐富補貼戰略目標;有利糧食安全戰略,共同發展實現雙贏
把“農民增收”也上升為國家戰略,可以豐富“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戰略目標,且不會影響到糧食安全戰略,反而有利于糧食安全戰略。因為農民種糧收入越高,種糧積極性就越高,就會擴大糧食生產規模,增加生產投入,在一定程度上國家糧食就越安全;反之,農民種糧收入低,會挫傷種糧積極性,就會縮小糧食生產規模,減少生產投入,在一定程度上就會導致國家糧食不安全。
(三)人均補貼規模偏小,補貼貢獻程度較低;增收效應尚不顯著,補貼力度仍需加大
以“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為例,從描述性分析看,由于人均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總體規模偏小,其對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貢獻度較弱,近五年徘徊在7%-8%左右,增收作用不明顯。2010-2012年,人均糧食補貼與人均農業收入的合計占人均純收入的比重也在下滑,2012年僅相當于人均純收入的約1/3,可見“糧食財政直接補貼”對農民收入的貢獻程度還很低。從回歸分析看,以人均農業收入為研究對象,依據對“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收入效應的關鍵影響因素辨識,本課題組選擇2004-2012年的相關數據(人均農業收入Y1、糧食財政直接補貼X11、農業生產資料價格指數X12、農產品生產價格指數X13、糧食面積X14、受災率X15)的回歸結果表明*限于篇幅,本段描述性分析和回歸分析的具體過程暫略,感興趣的讀者請與作者聯系。(如表2所示),“糧食財政直接補貼”X11對人均農業收入Y1的影響不明顯,“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的增收效應不顯著,急需增強。

表2 “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等因素對人均農業收入影響的回歸結果
(四)農村部分貧困人口,解決溫飽確有困難;農民生存與其發展,責任主體均是國家
FAO糧食安全的內涵[30]中曾強調“買得到”、“買得起”糧食是包括“所有的人”*Ensuring that all people at all times have both physical and economic access to the basic food that they need(確保所有的人在任何時候既能買得到又能買得起他們所需要的基本食品)。的,這就需要我們充分考慮到目前尚不能解決自身溫飽問題的農村貧困人口*根據國家統計局《2014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按照2010年不變價的年人均收入2300元的農村扶貧標準計算,2014年我國農村貧困人口仍有7017萬人”;如果按照世界銀行人均1.25美元的貧困線標準,我國農村貧困人口遠超1億。。也就是說,并不是所有的農民都能靠種糧來解決自身的糧食安全,農村貧困人口的吃糧難等問題是現實存在的,只有把國家的扶持加上農村貧困人口自身的努力結合起來,促進農村貧困人口的增收以提高其購買能力等,才可能解決他們自身的糧食安全。正像戰略管理大師亨利·明茨伯格(Henry Mintzberg)等所指出的那樣,如果“以更廣闊的視野和開放的觀念[22]”來研究戰略,我們可以把戰略看作是一種責任,農民生存(糧食安全)的責任主體是國家,農民發展(農民增收)的責任主體也是國家,這樣就可以從上文中提到的文獻[28]和[29]認為糧食安全的主體不一致(“糧食安全”的主體是國家,“農民增收”的主體卻是個體)所導致的矛盾中解脫出來。
(五)集約規模生產方式,利于促進農民增收;共同分享發展成果,推進城鄉聯動融合
根據《中國農村統計年鑒》(2014),我國鄉村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從1978年的82.1%下降到2013年的46.3%,其中2011年是轉折點(比重為48.7%),鄉村人口首次低于城鎮人口。隨著我國城鎮化進程的快速推進,農民還會越來越少,這客觀上增加了農民的人均土地,有利于農民從傳統的小農生產方式轉變為集約化或者規模化的生產方式,便于構建專業大戶、家庭農場、農民合作社等新型農業經營體系,進而促進“農民增收”。但是應該明確,減少農民不應該成為“農民增收”的唯一出路,只有把“農民增收”上升為國家戰略,讓農民共同分享現代化發展成果,并采取進一步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建設、重塑土地情結、培育“新型職業農民”和“糧田CEO”等措施,才能促進城鄉一體化建設和城鄉聯動、滲透與融合,才可能吸引高素質的青壯年重新回到或來到農村。
六、結語
2015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中國要富,農民必須富”、“提高農業補貼政策效能”、“繼續實施種糧農民直接補貼、良種補貼、農機具購置補貼、農資綜合補貼等政策”、“在促進農民增收上獲得新成效”。在當前我國經濟進入增速換擋期、轉型陣痛期和改革攻堅期“三期”疊加的新常態下,要實現中國巨輪的平穩航行,從戰略全局高度謀劃“三農”等問題顯得更加重要。
因此,一方面,要繼續實施好“糧食安全”國家戰略,摒棄“耕子孫田種當季糧”的舊有模式,讓部分土地休養生息,藏糧于田,提升土地的可持續生產能力,使糧食生產從一味追求增產轉向重視穩產,量質并重,不再企求我國糧食產量的“N連增”,即使適度減產也無需過度恐慌,若仍大幅增產倒應更加警惕。
另一方面,要以“糧食財政直接補貼”等為政策抓手,新增“農民增收”國家戰略。將“農民增收”上升到更加重要的戰略地位,使增收的長效機制更加夯實,藏富于民。實現“農村,讓生活更美好”,讓昔日“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2000年3月,時任總理朱镕基收到一封基層來信,反映湖北省農村存在的諸多問題。寫信人是時任湖北省監利縣棋盤鄉黨委書記李昌平,他在信中感傷“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這封信引起中央對“三農”問題的高度關注。”的感傷,完全蛻變為“農民真富,農村真美,農業真興旺,中國真幸福”的贊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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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責編:辛城)

be Promoted As a National Strategy Like “Food Security”?
Perspective of the Strategic Goal of the “Direct Financial Subsidy to Grain Growers”
WEI Xiao-zhuo1,2,JIN Li-fu1,WU Jun-min2
(1.SchoolofManagement,JiangsuUniversity,Zhenjiang212013,China;
2.SchoolofEconomicsandManagement,Jiangsu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Zhenjiang212003,China)
Abstract: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strategic goal of the “grain financial direct subsidy”,this paper reflects on the national strategy of “food security” and rationally analyzes the “farmers’ income growth” turning into a national strategy through literature review,content analysis and regression analysis. The study finds that on the one hand,although “food security” as the goal of the “grain financial direct subsidy” has become a national strategy,“food security” is often misunderstood as “the increase of food production”. By setting up a “warning mechanism of food security level”,we can enhance the understanding of “food security strategy” and make it clear that both food shortage and surplus can adversely affect the food security. It is unnecessary to be overly concerned about a proper reduction;instead,the substantial increase of production should be attended. On the other hand,the fact that the “farmers’ income growth” has not become the strategic goal of the “grain financial direct subsidy”,let alone the national strategy,has limited the performance of the subsidy. By making it a national strategy,we can not only enrich the content of the strategic goal of the “grain financial direct subsidy”,but also make income distribution more in favor of farmers. This will contribute to the success of the “food security strategy”,increase the performance of the subsidy policy,and help to realize the WTO’s vision.
Key words:grain financial direct subsidy;national strategy;food security strategy;farmer’s income growth strategy
收稿日期:2014-10-12修回日期:2015-07-14
中圖分類號:C93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9753(2015)09-0173-09
作者簡介:魏曉卓(1979-),男,江蘇南通人,江蘇科技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副研究員、碩士生導師,江蘇大學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糧食財政直接補貼,和諧管理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