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工業4.0戰略對中國工業發展的啟示

王德顯

(北京大學 經濟學院，北京 100871)

德國強大的制造業競爭力使其在次貸危機和歐債危機的雙重壓力下穩步前行。除2009年外，德國經濟自2007～2014年均為正增長，增長率分別為：2.78%、1.25%、-4.9%、4.01%、3.33%、0.69%、0.43%、1.5%。中國目前為德國第四大出口國和第三大進口國。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中德貿易在2000～2014的15年間，中國有十一年處于貿易逆差，且2013年的貿易逆差額高達268.13億美元。根據歐盟統計局的最新數據，2014年中德貿易總額為1802.7億美元，其中，中國對德國出口總額為806.7億美元，中國從德國進口總額為996.0億美元，貿易增幅同比實現8.8%、5.5%、11.7%的增長。從貿易商品結構分析，中國從德國進口的主要商品是機電產品、運輸設備和光學鐘表醫療設備，分別占進口商品總額的38.4%、33.8%和6.9%，三大類商品占進口貿易商品總額近80%。中國向德國出口的主要商品是機電產品、紡織品及原料、家具玩具雜項制品等三大類商品，分別占出口總額的45.7%、12.8%、8.3%；出口貿易總額為538.8億美元，占中國對德出口貿易總額的66.8%。*數據來源于中商情報網，訪問網址：http://www.askci.com/news/2015/04/27/17595heh4.shtml。對比中德貿易的商品結構，中國進口的商品主要集中在知識、技術和資本密集型產品，而中國向德國出口的商品仍以勞動和資本密集型產品為主。隨著中國人口紅利的逐漸消失和要素成本的上升，中國制造業結構升級和轉型已迫在眉睫。借鑒德國制造業發展的“工業4.0”戰略，積極推進兩化融合的實踐意義更加凸顯。

德國是發達國家和工業強國，中德政治和經貿關系一直處于良好的發展態勢。工業發展關系中國經濟的命脈，當前中國正面臨經濟轉型和制造業結構升級優化的大好機遇期，德國推出的新工業戰略為中國“深入推進兩化融合”戰略和實現《中國制造2025》提供了寶貴的經驗。中國制造業發展的典型特點是大而不強、產業發展不平衡、智能化程度和產品附加值較低。因此，必須在經濟新常態發展的關鍵時期，借鑒德國的發展經驗，大力推進制造業智能化升級改造，將中國的制造業推向微笑曲線*微笑嘴型的一條曲線，兩端朝上。在產業鏈中，附加值更多體現在兩端——設計和銷售；處于中間環節的制造附加值最低。的兩端，提升中國制造業產品的品質和附加值。

一、德國工業4.0戰略提出的背景、內涵及動態發展

經濟學家普遍認為，工業革命始于蒸汽機的發明和使用。工業發展是動態向前的過程，隨著知識的積累和技術的演變，人類工業發展史上先后出現了工業1.0時代、工業2.0時代、工業3.0時代；當前，工業4.0時代已經在先進制造業國家拉開帷幕。具體而言，由蒸汽動力推動的機械設備改變了手工作坊的產品生產方式，大幅度提升了勞動生產率，穩定了英國在國際經濟領域的領導地位。1870年辛辛那提屠宰場開始使用第一條傳送帶。隨著分工的明確和電力驅動機械設備的應用，商品開始被大批量地在流水線模式下生產出來，工業發展進入2.0時代。在電子和信息技術廣泛應用的條件下，美國Modicong公司1969年研制出084PLC(可編程邏輯控制器*PLC是一種專門為在工業環境下應用而設計的數字運算操作的電子裝置。它采用可以編制程序的存儲器，用來在其內部存儲執行邏輯運算、順序運算、計時、計數和算術運算等操作的指令，并能通過數字式或模擬式的輸入和輸出，控制各種類型的機械或生產過程。PLC及其有關的外圍設備都應該按易于與工業控制系統形成一個整體，易于擴展其功能的原則而設計(IEC，1987)。)，機械化設備的自動化程度大幅度提升，不僅節省了大量體力勞動，也開始代替部分腦力勞動，工業發展進入3.0時代。物聯網技術和信息物理系統(CPS)的發展使得物理世界和虛擬世界可以進行無縫對接，新的互聯網協議IPv6*IPv6是Internet Protocol Version 6的縮寫，其中Internet Protocol譯為“互聯網協議”。IPv6是IETF(互聯網工程任務組，Internet Engineering Task Force)設計的用于替代現行版本IP協議(IPv4)的下一代IP協議。的推出，為互聯網的發展提供了充足的IP地址，從而保證了智能產品通過互聯網互聯互通。信息物理系統轉變為工業制造業領域的生產技術以及智能產品的生產和消費預示著工業4.0時代的到來。表1總結了四次工業革命的具體內容。

表1 人類工業化演進的內容總結*本表制作參考了邱燕娜《我們離工業4.0 有多遠》。發表于中國計算機報,2015年1月26日，第8版。

1.德國工業4.0戰略提出的時代背景

德國工業4.0戰略的確立，是基于內憂外患下對其制造業比較優勢喪失的擔憂。其“外患”來源于兩個方面：首先是中國制造業的競爭。中國制造業的發展得益于巨大的人口紅利和豐富的資源以及有利的政策支持。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抓住了國際產業轉移的機遇，大力發展制造業，帶動了中國經濟的飛速發展和中國制造業競爭力的快速提升。2010年中國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制造業大國，中國的220多種工業制成品年產出世界第一。其次是美國奧巴馬政府向制造業強勢回歸。美國先后提出了“再工業化戰略”和“先進制造伙伴戰略”等，以復興和確保美國在先進制造業領域的領導權。例如，美國于2009年發布了《重振美國制造業框架》；奧巴馬政府2010年宣布了“國家出口倡議”，提出美國五年內出口貿易翻一番；美國先后發布了《先進制造伙伴計劃》(2011，AMP1.0戰略)和《加速美國先進制造業發展》的報告(2014，AMP2.0戰略)，確定了美國先進制造業發展的三大支柱和先進制造技術領域等；2013年美國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PCAST)發布了《設計一個數字化未來：網絡和信息技術領域聯邦資助的研發》的報告，強調大數據以及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成立一系列工作組的建議。美國的一系列政策措施效果顯著：制造業為美國GDP貢獻了1.6萬億美元的產值和1300萬個工作崗位；制造業企業雇傭了全國63%的科學家和工程師，完成了將近70%的工業研發活動；技術密集的高附加價值產品，包括資本貨物、工業用品、運輸貨物和醫藥品占據了美國出口產品80%以上的比例(柴忠東、劉厚俊，2015)。[2]

“內憂”來源于“德國制造”正在面臨嚴峻的挑戰，“德國制造”的光環正在衰退(李京慧，2014)。最近十多年間，以互聯網為首的高科技技術飛速發展，無線通訊技術(移動4G、移動5G、ZigBee)、工業機器人、3D打印技術、物聯網等均取得突破性進展，并大規模應用于生產制造各環節，極大地改進了傳統的生產技術，促進制造業真正向智能化、數字化、綠色化的方向發展。[3]德國正是敏銳地覺察出未來制造業發展的方向，才提出工業4.0戰略，以推動其制造業進一步發展，占領未來制造業國際競爭的制高點。德國經濟學家認為，在信息技術、物聯網技術等網絡技術的推動下，消費品可以實現大規模訂制、企業和客戶之間實現無縫實時對話，高質量產品和高品質服務相耦合……一系列的行動拉開了世界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帷幕，也宣告了“工業4.0”時代即將到來(陸穎，2014)。[4]2010年7月，德國政府發布了《思想·創新·增長——德國2020高技術戰略》報告，并提出將“工業4.0”確定為十大未來戰略*德國確定的未來十大戰略分別是：二氧化碳中性、高能源效率和適應氣候變化的城市、作為石油替代的可再生資源、智能能源轉換、個性化的疾病治療藥物、通過有針對性的營養保健獲得健康、在晚年過獨立的生活、持續的移動性、面向經濟的互聯網服務、工業4.0、安全身份。之一。2011年，德國在漢諾威工業博覽會開幕式上正式提出：“工業4.0”，旨在通過互聯網媒介的推動，實現第四次工業革命，提高德國制造業水平(陸穎，2014)。

2.德國工業4.0戰略的基本內涵——“智能化”

根據《高科技戰略2020》報告，可以對工業4.0做如下定義：以智能制造為主導，促使各種生產設備和生產系統智能化、網絡化，并實現彼此之間基于互聯網的無縫連接，通過借助信息通信技術和制造技術的融合——信息物理系統，實現制造業全部環節的智能化。參考國內外相關資料，德國工業4.0戰略的精華可以概括為：“一個核心”、“兩大戰略”、“三種集成”、“八項措施”[5]；具體地說，信息物理系統是工業4.0的核心，助力實現信息世界和物理世界的無縫連接。“兩大戰略”是工業4.0的靈魂，德國工業4.0的戰略目標就是實現智能生產并創建智能工廠——基于信息物理系統和先進智能設備，實現人機交流互動，實現個性化大批量智能生產。而智能化生產技術、智能化生產過程和智能化生產基礎設施將助力于智能工廠的創建。“三種集成”是工業4.0的特征，分別為縱向集成、橫向集成和端到端集成——智能化生產背景下，企業之間的邊界變得模糊，企業專注于其核心競爭力，具體生產制造過程基于全球范圍內的價值鏈分工，借助高效的信息網絡，在不同企業之間實現無縫合作，生產出智能化產品，實現橫向集成；智能化生產下，眾包、眾創成為常態，消費者從產生對產品的需求欲望開始就參與到產品的設計研發過程中，個性化定制、消費并享受智能化運維等產品全生命周期服務，直至商品的回收再利用等，實現生產環節完整的縱向集成；智能制造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實現產品的全生命周期管理(PLM)，原材料從采購到以產品形式被出售消費再到最終產品回收，整個過程環節實現無縫連接，真正做到端到端集成。“八項措施”是實現工業4.0的根本保證。分別為：制定技術標準和工業4.0參考架構體系；開發復雜系統管理工具和方法；可靠、快速和高品質的工業寬帶基礎設施；構建關于網絡、信息和環境的安全保障機制；工作組織創新和設計創新；培育大量的技術人才并建立職業生命全過程培訓機制；加強多維度監管；提升資源使用效率。

由此，德國的工業4.0戰略向人們展現出全新的工業藍圖：在萬物互聯的網絡化世界，原有傳統企業和行業的邊界模式、產業鏈實時分工重組，物聯網和務聯網(服務互聯網技術)滲透到生產技術的各個環節，新價值的創造過程發生巨大改變，各種新型工廠和產品層出不窮，高靈敏度的智能化生產和個性化產品定制成為現實。

3．德國工業4.0戰略升級——工業4.0平臺

2015年4月14日，以“融合的工業——加入網絡”為主題的漢諾威工業博覽會拉開帷幕。開幕式上，默克爾政府宣布升級德國工業4.0戰略為德國工業4.0平臺，以推動德國工業戰略的實施，培育德國在制造業領域持續動態的比較優勢，并幫助德國獲取未來國際市場制造業領域領導權。德國工業4.0平臺的主要任務就是推進重要戰略和提議，確保它們在不同部門之間的協調和落實，同時調動各種積極力量，大力推進第四次工業革命。由此不難看出，升級后的德國工業4.0平臺戰略更加緊密了德國政府、學術界和產業界的聯系，也使德國政府的作用更加突出。

《德國工業4.0實施建議》中，推進研發和創新是整個工業4.0平臺戰略的核心內容。其主要內容有：(1)打通基于產業價值鏈網絡的制造業企業產品設計、生產、物流、銷售和服務等各環節網絡系統，實現不同環節互聯互通，對于企業面臨的各種問題，提供持續的、全方位的解決方案，并培育出新的商業模式。(2)基于產品全生命周期管理網絡實現企業產品設計、制造、管理、服務、回收利用等各個環節網絡的互聯互通，實現基于大數據的產品生命周期管理，提升產品設計和制造的總體價值，延長產品生命周期。(3)基于企業制造系統不同層面網絡的縱向整合，構建打通制造系加工制造層面、傳感/執行層面、制造管理層面、企業資源規劃層面等各個層面網絡系統。其目標是建立企業內柔性和實時響應的制造系統，實現制造系統的安全化、柔性化和智能化。(4)基于勞動者利益建立勞動者和生產環境、生產材料及生產機器的互聯互通，構建多模的輔助系統和新的勞動環境，實現勞動者和新技術的深度融合，通過改善教育和培訓方法，引入人機交互系統。(5)基于通信網絡、微電子、信息安全、功能安全、數據分析等相關技術，不斷研發促進“工業4.0”發展的先進技術，并促使先進技術在工業化領域應用推廣。(6)提出 “工業4.0”參考架構模型(RAMI4.0)。工業4.0平臺提出其參考架構模型的主要目的：一是參考架構模型為標準化工作提供依據，在分析現有標準體系的基礎上，通過研究參考架構體系，可以迅速找出需要制定新標準的領域；二是可以通過參考架構和標準體系指導企業智能制造的實踐。(7)繼續推進標準化工作。無論是對德國還是其他國家而言，工業4.0都將是未來產業發展的新生業態，還需要制定許多新標準。工業4.0標準化工作組的目的就是通過標準化促進創新，盡早建立起明確而被國際認可和接受的一系列標準化體系。(8)構建網絡和信息系統安全防護網。工業4.0基于信息物理系統，實現了更廣泛的利益相關者的網絡連接，其發展的前提和基礎是保證信息數據的安全性。為此，安全架構和安全策略的設計、基于IoT的身份識別、網絡的動態配置、虛擬網絡的安全、職業安全培訓、標準和指導原則等因素必須進行持續的研發和發展。

二、中國“兩化融合”戰略與德國工業4.0戰略的比較分析

“工業化”和“信息化”是兩個獨立概念。“工業化”是指“機器大工業在國民經濟中發展并達到占統治地位的過程。”日本學者在20世紀60年代研究并提出了“信息化”，最先將信息化定義為一個動態的過程，即信息產業迅速發展，并逐漸在社會生產中占支配地位。進入21世紀，我國充分認識到信息化的巨大潛力，提出促進信息化和工業化的融合，是適應經濟發展和產業轉型的必要措施，是轉變經濟增長方式的必要手段，是落實科學發展、建設我國小康社會和適應經濟發展新常態、實現中國夢的必然選擇。

中國的兩化融合戰略與德國工業4.0戰略異曲同工。自21世紀以來，兩化融合就受到我國的高度重視。2000年召開的黨的十五屆五中全會首次提出“以信息化帶動工業化”的工業發展戰略。2002年，中共十六大報告《全面建設小康社會，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新局面》進一步闡述了信息化和工業化的具體關系：“實現工業化仍然是我國現代化進程中艱巨的歷史性任務。信息化是我國加快實現工業化和現代化的必然選擇。堅持以信息化帶動工業化，以工業化促進信息化，走出一條科技含量高、經濟效益好、資源消耗低、環境污染少、人力資源優勢得到充分發揮的新型工業化路子。”2007年，黨的十七大報告《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奪取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新勝利而奮斗》提出了推進“兩化融合”的方針：“發展現代產業體系，大力推進信息化與工業化融合，促進工業由大變強。”2012年，黨的十八大報告《堅定不移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前進，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而奮斗》提出“推進兩化深度融合”：“堅持走中國特色新型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道路，推動信息化和工業化深度融合，促進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同步發展。”工業和信息化部部長苗圩也曾多次提及加快推進兩化融合：“做好信息化與工業化深度融合這篇大文章；大力推動兩化深度融合已成為搶占未來產業競爭制高點、加快制造業強國建設的戰略選擇和必由之路”。2014年9月，苗圩部長進一步指出：“德國‘工業4.0’戰略與我國‘兩化’融合戰略具有很高的契合度。”

比較德國工業4.0戰略和中國兩化融合戰略不難發現，兩大戰略既有相似之處，又有所差別。[6]首先，相似之處表現為：兩大戰略都是國家層面的制造業發展支撐戰略；兩大戰略都高度重視信息化的發展，都是借助信息化技術提升本國的制造技術水平，把握未來制造業競爭的主動權；兩大戰略最終的承擔者均為制造業企業和生產車間，其根本目的是通過借助信息技術既實現生產加工過程的智能化，又能改變管理模式，提升企業管理效率。最終，兩國戰略的終極目標是提升本國制造業企業的國際競爭力，促進本國經濟的發展。

然而，德國是世界最發達的國家之一，中國是世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不同的發展程度使得兩國的工業基礎、人力資本、技術和要素稟賦及企業家精神等都有明顯差異，從而使得兩大戰略又各有特點。從戰略提出的背景分析，制造業發展面臨的內憂外患是德國工業4.0戰略出臺的主要原因。一方面，德國制造業的競爭力面臨下降的威脅，同時，來自美國先進制造戰略下的先進制造業和中國制造業的較強競爭力從不同緯度與德國制造業展開激烈競爭，正是為了應付美國的先進制造戰略和應對中國等新興市場國家的制造業競爭，德國提出了基于其制造業基礎的工業發展戰略。中國提出兩化融合戰略的原因稍顯復雜，一方面是促進產業轉型升級，一方面是實現經濟發展趕超戰略，同時還要應對逐漸消減的人口紅利和日益昂貴的要素成本及東南亞其他國家的制造競爭壓力。從政府的視角分析，德國擁有成熟的企業和完善的市場基礎設施，德國政府在工業戰略中基本充當“協調者”的角色，工業企業在戰略中發揮著更大的作用。而我國實施兩化融合戰略，政府起到重要的引導和支撐，企業則在這一過程中充當學習者和執行者，然后才是實施兩化融合。從戰略目的的緯度分析，德國實施工業4.0戰略的目的是為了保持未來國際市場德國制造業企業領導者的地位和角色，繼續保持德國制造的國際競爭力。我國實施兩化融合戰略的目的是實現工業轉型升級，實現我國由制造業大國向制造業強國的轉變，實現“中國制造”向“中國智造”的飛躍，促進我國產業結構向中高端邁進。

三、從“兩化融合”到《中國制造2025》

中國工程院院長周濟指出：“制造業是國民經濟的主體，是立國之本、興國之器、強國之基”。[7]《中國制造2025》充分肯定了制造業發展對我國國民經濟的戰略意義，也是我國未來十年實施“制造強國戰略”的行動指南，其目標是既保證我國制造業的健康穩定發展，又能促進我國制造業轉型升級，實現產業結構高度化。根據工信部對《中國制造2025》的解讀，中國制造強國戰略目標將會分階段、有步驟實現：2025年進入世界第二方陣，邁入制造強國行列；2035年位居第二方陣前列；2045年躋身包括美、德、日在內的第一方陣，成為具有全球引領影響力的制造強國(許穎麗，2015)。[8]

在美國積極開展再工業化戰略、德國及時推出工業4.0戰略的背景下，目前我國經濟發展已進入新常態，制造業面臨著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和向高端推進的嚴峻挑戰。《中國制造2025》標示出“中國制造”向“中國智造”轉型中的頂層制度設計和實現路徑，也是對推進“兩化深度融合”戰略的進一步深化。《中國制造2025》戰略任務第二項就提出“推進信息化與工業化深度融合，把智能制造作為兩化深度融合的主攻方向，發展智能裝備和智能產品，推進生產過程智能化，全面提升企業研發、生產、管理和服務的智能化水平等。”同時實施研究制定智能制造發展戰略、加快發展智能制造裝備和產品、推進制造過程智能化、深化互聯網在制造領域的應用和加強互聯網基礎設施建設等六大措施來切實推進“兩化深度融合”。

由此繪制我國兩化融合的藍圖：快速發展基于信息技術和互聯網絡的先進生產和消費模式，實現消費者個性化定制、產品眾包設計、企業云制造等先進消費模式和生產模式，實現對消費需求動態捕捉的企業研發、生產、物流模式，構建智能生產生態體系。構筑先進的互聯網基礎設施，為我國繼續推進兩化深度融合提供高速、安全、穩定和高覆蓋面的通信網絡，提升制造業企業工業互聯網的接入數量和質量，建立起先進的管理、設備和生產的一體化與網絡化。隨著信息技術和制造技術的快速融合，以物聯網、工業大數據、云計算、移動互聯網等為代表的先進制造技術快速應用到企業產品研發設計、生產制造、企業經營管理和商品銷售及售后運維服務等各個環節，大幅度提升制造業的生產和經營智能化。高檔智能化數控機床、工業機器人、增材制造等智能化制造設備以及先進傳感器、智能測量儀器、智能化工控系統的大規模普及將迅速提升我國的制造業智能化水平，優化我國的產業結構。通過虛擬仿真技術、數字化控制制造技術、狀態信息實時監測和自適應控制等智能化技術，可以實現產品全生命周期管理(PLM)、企業客戶關系管理(CRM)、供應鏈管理(SCM)等智能化[9]，實現我國制造業企業向服務企業的轉變。

四、德國工業4.0戰略對中國工業發展的啟示

《中國制造2025》為制造業發展指明了方向，鋪平了道路。要落實《中國制造2025》戰略，實現三個階段性目標，就要繼續推進兩化深度融合戰略，就要堅持“變要素驅動為創新驅動、傳統制造向智能制造轉型、夯實互聯網基礎設施、樹立綠色發展理念”等發展原則，就要充分利用工業互聯網、數字化生產、智能化制造等先進生產技術，借鑒和吸收歐美等先進工業化國家的發展經驗為我所用。德國制造業的生產和技術能力均居世界前列，德國工業4.0戰略的實施為我國制造業發展提供了有益的啟示：

第一，夯實工業互聯網基礎設施。未來制造業的競爭體現在先進制造技術的競爭，這一技術的基礎是先進工業互聯網絡。德國工業4.0的核心是信息物理系統(CPS)，借助信息物理系統可以促進工業機器人、先進材料、增材制造、先進傳感器等智能技術的發展；可以實現產品眾包設計、大批量定制化生產、智能化物流服務及產品全生命周期管理等；還可以模糊企業邊界，優化產業供應鏈、促進制造業向生產性服務業轉型[10]；因此，我國在未來的發展過程中，首先應該加強工業互聯網等基礎設施的建設，提升企業的接入水平，突出先進企業基于信息物理系統智能化生產的示范效應，加強對我國信息物理系統的整體布局，確立我國信息物理系統的發展措施和最優發展路徑。

第二，啟動智能制造重大工程。德國工業4.0戰略的目的就是搶占未來制造業國際競爭的制高點，而實現這一目的的唯一法寶就是智能制造技術的培育和創新。根據德國的發展實踐，智能制造將成為制造業發展的必然趨勢。在智能制造技術上，我國雖然在高端數控機床、增材制造、工業機器人、先進傳感器等技術領域有了初步的發展，但是智能裝備核心部件仍主要依賴進口，還未完全掌握先進制造技術。因此，我國應盡快啟動專項智能制造技術突破工程，實現信息技術和制造技術的深度融合，盡快在數控機床、3D打印、工業機器人和先進傳感器等技術領域取得實質性進展，推動我國制造業向智能制造轉型。借助智能化先進制造技術，《中國制造2025》預測，到2025年，試點企業的經營成本、產品生產周期及次品率都將下降50%。

第三，建立技術標準體系。德國工業4.0戰略實施的關鍵是促成基于信息物理系統(CPS)的人、生產設備、生產資源等萬物互聯的網絡系統。這種基于人、生產設備和生產資源網絡互連的基礎和前提就是一套完善的標準化體系。德國政府把標準化工作列在其八項行動中第一位，并成立專門的工作小組。德國政府特別重視先進企業的技術和市場領導力，通過先進企業如西門子等，極力促進CPS技術產品成為未來的“事實標準”。德國信息經濟、電信和新媒體協會(BITKOM)、德國機械設備制造業聯合會(VDMA)、德國電氣電子行業總會(ZVEI)三大協會共同組建了“德國工業4.0平臺”，推動德國工業4.0標準工作持續深入發展。制造業未來競爭的關鍵是技術，技術制勝的法寶是標準。我國在推進兩化深度融合、實施《中國制造2025》戰略中，必須注重標準的制定，一方面打通不同企業、不同生產設備和人員之間的網絡互連，更重要的是將中國標準推向世界，搶占未來制造業國際競爭的話語權。

第四，強化產學研聯系。德國工業4.0戰略的發起成員包括德國工程院、西門子、弗勞恩霍夫協會等，并逐漸演變為國家戰略。在這一過程中，產、學、研的緊密結合功不可沒，甚至已經成為一種全新的技術創新方式和全球競爭模式。根據工業4.0的構想，智能制造是基于信息物理系統和物聯網下的不同企業間的協同作業，因此，德國鼓勵構建不同層級的制造業聯盟，以應對未來的制造業需求。我國在布局智能制造發展過程中，也應借鑒德國的經驗，一方面加強產、學、研之間的聯系，聯合研發智能制造各環節的關鍵軟硬件技術，促進新技術的創新和向生產過程的推廣應用；另一方面，在關鍵的領域和技術環節，鼓勵以領袖企業為首、聯合科研機構和各級政府構建多種形式的技術創新聯盟，共同攻克核心制造技術，掌握未來競爭的主動權。必須強調的是，在技術研發和推廣應用過程中，專業化人才是核心推動力。因此，我國政府還應加強對掌握先進技術知識和技能的人才的培養，發展以人為本的智能制造。

第五，加強頂層設計。首先，加快轉變政府職能，以適應和服務于智能制造發展，強化政府在推進智能制造發展中的作用，積極推動促進智能制造發展的政策、法規、標準和技術的落實和推廣，積極推進惠及軍民的智能制造技術的發展。其次，深化市場準入制度和行業準入制度改革，加快發展技術市場并加強知識產權立法和保護力度；對于傳統制造業，建立完善的市場退出機制。再次，深化金融領域改革，加大財稅政策扶持力度，打通多種類制造業融資渠道，積極發揮政策性金融的作用，健全多層級的資本市場，保證先進制造企業資本的易獲得性。

五、結 語

德國工業4.0戰略的本質是基于“信息物理系統”實現“智能生產”和“智能工廠”，其核心驅動是未來用戶的大批量個性化定制生產。在提出和實施這一戰略的過程中，德國政府和企業、學術界等密切配合，并對工業4.0戰略進行升級，通過標準的制定搶占未來制造業競爭的領導權和話語權。

中國正處于經濟轉型和產業結構優化調整改革攻堅時期，應該借鑒德國工業4.0戰略的經驗并結合中國產業結構發展的實際，針對不同信息化和工業化程度的企業，有步驟、有秩序地推動工業化和信息化的深度融合，加強通信基礎設施建設，加快人才的培養，建立信息化生產的生產理念，產學研緊密結合，走出一條中國特色的“智能化”工業發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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