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芮
最近,中國成為世界“第二富裕國”,趕超日本,僅次于美國的新聞成為新的話題。與新中國成立的時候相比,中國的成長、變化可稱得上翻天覆地,日新月異,成為了世界經濟不可忽視的重要力量。但全球“貧者愈貧、富者愈富”的趨勢是難以改變的事實,中國更加如此。
中國已成“第二富裕國”?
瑞士信貸銀行公布的這份報告顯示,中國家庭財富總值達22.8萬億美元,較去年增加1.5萬億美元,僅次于美國。報告顯示,美國以85.9萬億美元的財富總值穩居世界首位。而受匯率不利走勢的影響,日本家庭財富較去年縮水15%,降至19.8萬億美元。報告同時指出,中國人均財富占有量從2000年的5672美元增至現在的22513美元。
從全球范圍看,報告預計,盡管近年經濟增長放緩,全球財富總值將繼續增長,2020年將達到345萬億美元,比2015年增長38%。
路透社報道稱,中國取代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富裕國家,報道還指出報告預期,中國的財富總值于2020年前將增至36萬億美元,在全球財富占比10.4%,仍居第二位。屆時中國的百萬富翁人數達232萬名,全球排名第六。
家庭財富值躍居世界第二是否意味著中國已經成為“第二富裕國家”?商務部研究院國際市場研究部副主任白明接受采訪時表示,富裕國家的定義要綜合多重因素考量,僅依據一個指標來界定有些武斷,“財”與“富”二者間有差別,還需分開來看。
白明介紹稱,通常家庭財富值計算囊括了增量和存量兩個要素,包括家庭可支配收入和家庭財產,但各國測算的標準不同。“要看到我國的人口基數巨大,雖然家庭財富總值位居世界第二,但是我們的人均水平仍較低。”白明強調,對所謂的“富裕國”界定不光是要看收入,同時要考慮到居民享受到的公共服務水平等問題,各個國家體制不同,有些國家民眾的可支配收入雖然較低,但享受的醫療教育等福利較高,幸福指數也較高。
中國中產階級數量超美國?
此次公布的報告還指出,全球中產階級成年人的數目已由2000年的5.24億名增至2015年的6.64億名,相當于成年總人口的14%。
報告是以美國作為基準國家,當地以擁有5萬至50萬美元的財富(按2015年年中的價格計算)來界定中產階級成年人,并采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購買力平價值系列,按本地購買力計算,得出其他國家的等值中產財富范圍。
按照測算,中國的中產階級雖然只占全國成年人口的11%,但按絕對值計算卻是全球最多,達1.09億名,超越美國9200萬名的中產階級成年人。數據還顯示,自2000年以來,中國中產階級的財富大幅增長330%至2015年的7.3萬億美元,占全國財富的32%。
報告還認為,相較其他轉型經濟體,中國財富分配不均的狀況并不嚴重,雖然城鄉收入存在一定差距,但中國對于農村土地和城市私有化住房問題相對公平的處理方式也緩解了城鄉收入不均的矛盾。
報告同時注意到,中國富豪數量近年迅速增長。其中,百萬富翁的人數已超過100萬人,而個人資產超過5000萬美元的超高凈值人士多達12萬,人數上也僅次于美國。
白明認為,中國中產階級人數近年來迅速增長確實從一方面反映出了國家的經濟發展情況,但中產階級人數所占比例仍然遠不及美國,是巨大的人口基數導致了絕對值高于美國。
“中產階級是投資和消費的主力,未來我們的目標就是要減少貧困人口,增加中產階級的比重,但是這一過程仍是漸進性的。”
我國的貧富差距現狀到底如何
近年來,外界對于中國經濟發展水平的預測不一。
早在2014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曾發布數據稱,按照購買力平價(PPP)的計算方式,中國的經濟規模在2014年超過了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
《當中國統治世界》一書作者馬丁·雅克曾認為,中國以超出幾乎所有人預期的速度超越了一座座里程碑——最大出口國、最大制造國等。他預計到2030年,中國的產出很可能將占到全球總產出的三分之一,中國的經濟規模很可能將超過歐美經濟規模的總和。
近期,聯合國會費委員會也建議,中國2016至2018年的聯合國會費大幅增加,分攤比例可能從現在的5.148%上升到7.92%,從第6位上升至第3位,但遭到中方反對。
“中國的GDP總量位列世界第二是不爭的事實,但這只意味著我們在‘財上位列第二,而不是‘富。況且GDP只是反映了每年的增量,我們的存量不高,‘家底不厚。”
白明強調,外界對于中國經濟發展有“唱衰”或“高估”的情況發生,一些衡量和測算的標準是否科學仍有待商榷,中國應當客觀看待自身的發展狀況,做到“自己心中有底”。
據相關媒體報道,北京師范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教授李實表示,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在經濟快速發展、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的同時,貧富差距也逐步擴大。
“衡量一個國家的收入差距,國際上通用指標是基尼系數。”李實介紹,基尼系數最大為“1”,表示居民之間的收入分配絕對不平均;最小等于“0”,表示居民之間的收入分配絕對平均,但這兩種情況都僅僅只會出現在理論上。因此,基尼系數的實際數值只能介于0~1之間。基尼系數越小收入分配越平均,越大表示收入分配越不平均。
我國的基尼系數是多少?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我國居民收入的基尼系數2003年為0.479,2008年達到最高點0.491,這之后逐年下降,2014年的基尼系數是0.469。而在20世紀80年代初,全國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數是0.3左右。李實分析說:“接近0.5的基尼系數可以說是一個比較高的水平,世界上超過0.5的國家只有10%左右;主要發達國家的基尼系數一般都在0.24到0.36之間。”
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院長劉元春表示,0.47到0.49間的基尼系數反映出目前我國收入差距仍比較大。尤其是城鎮居民內部、城鄉居民之間的收入差距都比較大。“比如城鄉差距大概有3倍,按照城鎮工資統計,高收入行業和低收入行業有4倍左右差距。”
造成貧富差距擴大的原因有哪些?
專家普遍認為,貧富差距不斷加大的主要原因,是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型過程中,部分領域改革不到位導致的機會不平等、資源分配不合理以及權力尋租等現象。
李實認為,要正確認識貧富差距、收入差距。“過去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強調平均主義,干多干少、干好干壞一個樣;進入市場經濟后,強調按勞分配,不同行業、不同地區、不同人群間出現收入差距是正常的,有一定合理性。”
劉元春認為,客觀來看,貧富差距的形成有其歷史原因。我國人口多、底子薄,農村人口占絕大多數。新中國成立后長期實行優先發展重工業,農業支持工業,農村支持城市的政策,導致農村發展明顯落后于城市。近年來,國家加大了向農村和中西部的投資,但在一段時期內,因發展的基點不同、條件不同,城鄉差距、東西部差距及其居民收入差距仍會較大。“比如說同為公務員,東部省份和西部地區的最低工資、公積金繳存標準不同,福利、社保等也有差別,都會造成收入差距。”
李實分析說:“當市場體系不健全,存在流動性障礙或市場扭曲時,收入差距加大的趨勢就難以避免。比如說勞動力市場不統一,戶籍制度導致農民工和城鎮職工在收入、社會保障等方面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雙軌制運行;資本、土地交易并沒有形成真正意義上的市場;某些領域,政府對市場干預過多,有大量的市場準入限制,使權力尋租帶來非法收入、灰色收入、腐敗收入……都是體制因素造成的貧富差距過大。”
專家認為,政府干預過多等,容易造成資源行業和一些自然壟斷行業同其他競爭行業之間產生巨大收入差距。如壟斷性企業員工特別是高管收入偏高乃至畸高;再如一些人和群體依靠權力資源得到優先發展、優先致富甚至一夜暴富的機會,而被權力邊緣化的群體,很難得到發展機會。
“在誠實勞動和市場環境公平的前提下,人們的收入有差距,這是合理的,社會能夠接受,如對教育投資較多的人能獲得更為優厚的職業待遇。但因起點、機會和過程的不公平所造成的收入差距,人們普遍難以接受。如階層固化、流動性不夠,獲取社會資源的機會不平等,個人努力創富成功的機會也就不均等。比如說富二代、窮二代,這加劇了收入差距的擴大趨勢,社會財富的分享更加的不公平。”劉元春表示。
分化趨勢初步遏制
居民收入增長較快,基尼系數實現“六連降”,但“新常態”下縮小貧富差距面臨更多挑戰。
劉元春表示,中國在過去5年中,居民收入保持了快速增長。2008年達到“峰值”后,基尼系數有所回落。這主要源于國際金融危機沖擊之后國家出臺了一系列刺激經濟增長的措施,4萬億人民幣投資主要投到了基礎設施建設上,帶動了勞動力市場對農民工的需求,這幾年農民工的收入一直增長較快。再加上近年來中央高度重視“三農”問題,政策、投入都向農業、農村傾斜,新農合、新農保、農村低保等基本保障制度全面建立,都有助于縮小城鄉之間的收入差距。
國家統計局最新數據表明,2014年,全國居民收入基尼系數為0.469,低于2013年的0.473,實現“六連降”。全年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實際增速快于城鎮居民2.4個百分點,城鄉居民收入倍差2.75,比上年縮小0.06。
李實則認為,中國改革開放30多年,經濟一直保持高速增長,低收入群體的收入也在增加。因此,盡管貧富差距不斷拉大,但“二維效應”發生了作用,許多人一方面對富人收入增長較快不滿,另一方面又對自己的收入增加感到慰藉,社會心態相對穩定。
但專家們也提出,經濟發展步入新常態,貧富差距的老問題、新情況相互交織,亟須更好地研究、應對。
“經濟發展步入新常態,從高速增長轉為中高速增長,強調‘質量更好、結構更優的增長,更依賴于資本、技術帶來的創新驅動,這對勞動密集型產業影響較大,會進一步影響非技術、低學歷、低技能人才的就業和收入。”李實認為,未來幾年低端勞動力的工資收入不會像前幾年那樣增長較快,甚至有可能下降。如果不加快改革,統籌考量我國的就業結構、社會保障、收入分配和再分配政策,可以預見到收入差距會越來越大。
劉元春表示,貧富差距近年來還有一個新情況值得重視。“以往談貧富差距、收入差距,城鄉之間的差距是核心。從2006年開始,城鎮內部的貧富差距拉大,由于資本存量不公帶來財富增量不公,比如說房地產價格的快速上漲,使房產快速增值。資本賺錢越來越容易,勞動賺錢越來越困難,經濟生活的變動往往給富者帶來發財的機會,給貧者帶來損失。”此外,貧富差距已具有一定的穩定性,并形成了階層和代際轉移,一些貧者正從暫時貧困走向長期貧困和跨代貧窮。如果不想辦法改變這一情況,貧富差距便會趨向穩定化和制度化,成為一種很難改變的社會結構,社會階層流動通道也將被嚴重堵塞。
研究表明,收入差距過大,會降低一個國家的平均消費傾向,消費不足會帶來內需不足,從而導致經濟增長緩慢;還會影響到低收入人群的人力資本的積累。收入差距過大會導致社會成員之間,特別是窮人和富人之間,難以建立相互信任的關系。更為重要的是,它會使賴以實現機會均等的制度和政策失靈,威脅社會的穩定和經濟的持續發展。“根據世界銀行的劃分標準,人均國民收入超過1.2萬美元就是一個高收入國家。如果比較順利一點,可能在5~10年我國就能成為一個高收入國家。但收入分配差距過大,是必須下大力氣解決的問題,否則將大大增加我們掉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風險。”李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