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 明,胡明月
(東北師范大學 商學院,吉林 長春 130117)
不可否認,健康是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的根本所在,提高人民的健康水平,是關乎我國13億多人口的重大民生問題。我國政府一直重視增進健康事業的發展,在憲法中明確規定了要發展醫療衛生事業,發展傳統醫藥和現代醫藥,保護人民的健康。目前,我國已經基本形成了覆蓋城鄉的醫療衛生服務體系,防御、防治疾病的能力得到了不斷增強。經過長期不懈的努力,我國建立起來的居民全面醫療衛生制度使得居民能夠享受到更加有效、價廉、安全和方便的醫療衛生服務??梢哉f,我國衛生事業已經取得了較為明顯的成就。特別是從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轉型后,政府更是加大了對醫療衛生事業的投入。來自《中國衛生統計年鑒》的數據顯示,我國的衛生總費用支出從1995年的2155.13億元增加到2014年的35 312.4億元,費用總額增加了16倍之多;政府衛生支出從1995年的387.34億元增加到2014年的10 579.23億元,費用總額增加了27倍之多;政府衛生支出數額占衛生總費用的比例也逐年穩步攀升,從1995年的18%上升到2014年的30%。
此外,隨著近年來我國經濟發展水平的不斷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改善,國民也更加重視保護和增進自身的健康水平。根據《中國衛生統計年鑒》測算出2002~2012年我國居民家庭人均醫療保健支出的走勢,如圖1所示。從圖1中可以看出,從2002~2012年的11年間,我國居民健康支出總體上呈現出較為明顯的上升趨勢,2002年居民家庭人均醫療保健支出僅為534元,至2012年這一數值已達到1577.5元。這顯然離不開近些年我國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所帶來的居民生活水平的大幅度改善。根據《中國統計年鑒》的測算,我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從2002年的21 387元提高到2012年的93 173元,居民消費水平從2002年的7120元提高到2012年的22 984元。
雖然居民健康支出總額呈現出逐年上升的趨勢,但是居民健康支出占消費支出的比重卻未表現出逐年攀升的趨勢, 2002~2012年間出現較大幅度的波動。圖2是根據《中國衛生統計年鑒》和《中國統計年鑒》測算的居民家庭人均醫療保健支出占消費總支出比重的趨勢圖。由圖2可以看出,比重呈現上升趨勢的有2002~2005年、2007~2009年、2010~2012年三個階段;比重呈現下降趨勢的有2005~2007年、2009~2010年二個階段??v觀這11年居民健康支出所占的比重值,均位于6.4%~7.4%之間,始終沒有達到10%的水平。家庭人均醫療保健支出的占比可以反映出我國國民對醫療保健的重視程度和我國醫療保健事業的發展狀況。相比同時間段的美國,其醫療保健支出在消費支出中所占的份額均在20%以上。原因不僅在于我國經濟發展水平與美國存在差距,也反映出我國居民在健康管理思想上有所欠缺,即我國居民并沒有形成長期健康投資的理念。自2000年我國步入老齡化階段,“未富先老”的人口結構特征已經成為一種新的國情。1995年我國老年人口撫養比為9.2%,2014年我國老年人口撫養比已達到13.7%。老齡化帶來了諸多的社會與經濟問題,其中影響最為直接的就是醫療衛生事業。老齡化帶來的日益增加的醫療衛生需求,促使政府將更多的醫療衛生資源向老齡化群體傾斜,而這又直接導致國家投入更多的公共衛生支出以保障國民健康事業的發展。

本文研究的重點是國家經濟發展水平對居民健康支出的影響。考慮到我國31個省區的截面數據可能會帶來回歸中經濟規律的非線性關系,因此本文采用面板門檻模型進行實證檢驗,以研究不同區域政府衛生支出可能存在的門檻效應。
關于經濟發展水平和居民健康支出關系的研究,國外已經形成了很多經典的文獻。
比如以經濟與合作發展組織成員國為例所進行的研究有:Gerdtham和L?thgren(2000)對OECD組織中的21個成員國應用面板協整分析法發現,健康支出和國內生產總值二者之間的關系既不穩定,也不存在協整關系[1];Narayan(2008) 應用面板協整分析法對OECD組織中的8個成員國1980~1999年間的數據進行研究,發現經濟發展水平從長期來看對于促進健康支出具有顯著的積極作用[2]; Baltagi和Moscone(2010)對OECD組織中的20個成員國1974~2004年的數據進行面板分析得到的結論是,健康支出在人們生活中更多的是以一種必需品、而不是一種奢侈品身份存在的[3]; Wang(2011)對OECD組織中的31個成員國1986~2007年的數據進行分位數回歸發現,健康支出的增加可以帶動經濟增長,而經濟增長反過來又會減少健康支出的數額。[4]袁菁華( 2004)指出,我國的衛生資源存在地區間和城鄉間的分配不公平現象。[5]不僅中國,WHO的報告也顯示在世界范圍內,不同國家的經濟體制和國情導致各國關于衛生支出的總量和規模有所不同(王曉潔,2006)。[6]
關于影響健康支出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幾方面的研究:
1.環境質量對中國城鎮居民健康支出的影響。徐東林、陳永偉(2010)運用面板誤差修正模型研究了我國城鎮居民健康支出與健康質量的長期均衡關系,得出結論:短期來說,醫療質量對健康支出具有負向影響;長期來說,環境質量對健康支出具有正向的促進作用。[7]此外,城鎮居民的收入水平無論短期還是長期,均會促進居民健康支出的增加。環境惡化會導致居民健康支出增加,而居民健康收入對健康支出的效應在不同的區域會存在差異性(葉小青、李先玲,2013)。[8]茅銘晨、黃金印(2016)以不包括西藏在內的中國30個省份2003~2013年間的數據為例,運用面板門檻方法分析了環境污染和公共服務對居民健康支出的影響,結果顯示,公共服務會通過環境污染對健康支出產生門檻效應。[9]關于粗放經濟增長模式可能帶來的社會健康和環境問題,楊繼生、徐娟、吳相俊(2013)指出,經濟增長對居民健康的替代效應大于收入效應,在總體上降低了社會平均健康水平。[10]齊紅倩、王志濤、赫永達(2015)利用空間計量方法,對中西部省市污染密集型產業轉移承接對健康支出成本的影響進行了實證研究,結果顯示,總體上污染密集型產業轉移承接會降低居民健康成本,尤以中部地區明顯;并且收入對促進居民健康支出具有正向影響。[11]
2.人口結構的老齡化對健康支出的影響。何凌霄、南永清和張忠根(2015)運用面板數據分析方法,對中國31個省份1997~2013年間的數據進行了老齡化、健康支出和經濟增長三者關系的研究,結果表明,無論居民健康支出或者政府健康支出,對經濟增長都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并且這種促進會隨著老齡化水平的加劇而得以增強。[12]老年人收入與健康支出狀況研究課題組以北京市老年人常住人口的1‰為例,就老年人收入和健康支出之間的相關關系展開研究,結果表明,收入一定的前提下,部分健康支出存在剛性需求,與收入水平無關,而日常保健支出與收入存在正向關系。[13]
3.政府公共衛生投入對居民健康支出的影響。政府衛生支出是影響我國人口健康水平的重要因素(王俊,2007)。[14]李華、俞衛(2013)基于我國30個省“千村”現場調查資料,分析了公共衛生和新農合等醫療制度對居民健康的影響,得出了政府農村衛生支出的投入重點。[15]針對眾多文獻所關注的政府衛生投入規模問題,王俊(2007)通過研究認為,醫療衛生深層次的問題不能僅僅依賴政府投入規模的擴大來實現,而要針對我國的地區差異情況,做到合理地設計和安排公共資源,提高衛生資源的配置能力。[14]
本文基于我國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2002~2012年的數據構建面板數據進行實證研究??倶颖玖繛?41。數據來源主要為《中國統計年鑒》、《中國衛生統計年鑒》。各個變量的代表符號和定義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表
根據Jewell 等(2003)、Chakroun(2010)等人的文獻,在研究對健康支出的影響因素時,重點考慮了經濟發展水平、人口結構(65歲及以上人群數在總人口中所占的比重、15歲及以下人群數在總人口中所占的比重)等指標。[16,17]但除此以外,Mahmut Zortuk(2015)認為政府的公共健康支出也是影響健康支出的重要因素[18],本文基于此文獻的研究基礎,加入政府衛生支出這一因素以增強模型的解釋能力。但是由于數據的可獲得性限制,從相關年鑒等資料并未獲得各省份的政府衛生支出數據。楊玲、時秒(2013)在中國政府衛生支出健康績效的實證研究中構建了中國政府衛生健康指標體系,本文借鑒其指標體系中的 “醫療衛生機構數”指標來反映各省政府衛生支出的情況。[19]
為了研究不同的政府衛生支出在經濟發展對居民健康支出的影響中是否存在門檻效應,本文采用Hansen(1999)的固定效應面板門檻模型進行研究。將居民家庭平均每人醫療保健支出(HCE)作為被解釋變量,將人均GDP(GDP)作為主要解釋變量,將衡量政府衛生支出的醫療衛生機構數(NI)作為門檻變量,將65歲及以上人口數占總人口的比重(POP65)、15歲及以下人口數占總人口的比重(POP15)作為控制變量,建立單一面板門檻變量模型如下:
HCEit=μit+β1GDP·I(NI≤γ)+ β2GDP·I (NI>γ)+ β3POP65+ β4POP15+εit
(1)
其中,i代表地區,t代表時間,γ為待估計的門檻值,擾動項εit為獨立同分布。因為此模型為固定效應模型,因此用μit代表地區的截距項。I(·)為示性函數,如果括號中的表達式滿足條件,示性函數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

為了減少由于時間趨勢帶來的數據不平穩特性及異方差問題,本文將居民家庭平均每人醫療保健支出和人均GDP分別取對數。表2描述了本文涉及變量的均值、標準差、最大值和最小值等信息。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在進行門檻檢驗之前,由于本文使用的是面板數據,有必要首先進行面板單位根檢驗,以確定模型中所涉及的數據是否平穩。如果不是平穩數據,則可能導致兩個相互獨立的單位根變量出現偽回歸或偽相關,同時系數估計值會有偏。在選擇面板單位根檢驗的方法時,考慮到各個省份存在省際差異,而LLC檢驗、HT檢驗和Breitung檢驗強調每位個體的自回歸系數都相等,因此本文選擇IPS ADF(Im et al.,2003)提出的面板單位根檢驗方法進行檢驗。由表3的結果可以看出,本文所涉及的所有變量均為平穩的,拒絕面板單位根的原假設。

表3 面板的單位根檢驗
注:滯后階數根據AIC-SIC準則確定;***、**、*分別表示在1%、5%和10%的顯著水平下拒絕存在單位根的原假設。
為了檢驗政府衛生支出在經濟發展水平對居民健康支出的影響中是否存在門檻效應,首先進行門檻效應的檢驗和參數估計,檢驗結果如表4、表5所示。

表4 政府衛生支出的門檻效應檢驗

表5 三重門檻模型估計結果
由表4可以看出,政府衛生支出的單一門檻效應、雙重門檻效應并不顯著,而三重門檻效應顯著,所以本文基于三重門檻效應進行分析。表5是對三重門檻模型估計的結果,第一個門檻是當醫療衛生機構數小于或等于2220個時,人均GDP對居民家庭平均每人醫療保健支出的系數為0.718;當醫療衛生機構數大于第一個門檻值而小于等于第二個門檻值6725個時,人均GDP對居民家庭平均每人醫療保健支出的系數為0.708;當醫療衛生機構數大于第二個門檻值而小于等于第三個門檻值9249個時,人均GDP對居民家庭平均每人醫療保健支出的系數為0.693;當醫療衛生機構數大于第三個門檻值9249個時,人均GDP對居民家庭平均每人醫療保健支出的系數為0.703。因此,從總體情況來看,經濟發展水平對居民健康支出起到正向的帶動作用,但是隨著醫療衛生機構數的增多,經濟發展水平對居民健康支出的促進作用呈現出邊際遞減再遞增的過程,轉折點分別是估計結果中的三個門檻值。
此外,除了受到門檻值直接影響的人均GDP變量外,POP65、POP15這兩個變量的系數分別為0.007和-0.001。上述結果表明,65歲及以上人口數占總人口的比重提高1%時,居民家庭平均每人醫療保健支出提高0.007元;當15歲及以下人口數占總人口的比重提高1%時,居民家庭平均每人醫療保健支出降低0.001元。而此結論基本與經驗符合,即人口老齡化程度越高,居民健康支出的比重越大;與65歲及以上人口數所占總人口的比重相對應,15歲及以下人口數所占總人口的比重的提高會帶來相反的結論。
為了更好地考察各個省份間的差異和結果的穩健性,本文按照反映政府衛生支出情況的門檻值并選取2012年為例,將樣本所涉及的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進行對比分析,結果如表6所示。2012年無省份的醫療機構數位于2220以下;位次較低的醫療機構數(2220 醫療衛生事業是一項涉及全社會且難度較大的系統工程,尤其是我國人口眾多,并且目前經濟發展水平還處于發展中國家的階段,城鄉差距、地區差異較大,有必要研究經濟發展水平對居民健康支出的影響。在實現全社會衛生服務事業與經濟社會的全面協調發展進程中,政府的衛生支出具有重大意義。本文通過建立面板門檻模型,研究了政府衛生支出在經濟發展對居民健康支出的影響中的門檻效應,得出以下主要結論: 1.隨著政府醫療衛生機構的增加,人均GDP對居民家庭平均每人醫療保健支出的影響具有三重門檻效應,門檻值分別是2220、6725和9249。 2.從總體情況來看,經濟發展水平對居民健康支出起到正向的帶動作用,但是隨著醫療衛生機構數的增多,經濟發展水平對居民健康支出的促進作用呈現出邊際遞減再遞增的過程,轉折點分別是估計結果中的三個門檻值。 3.當65歲及以上人口數占總人口的比重提高1%時,居民家庭平均每人醫療保健支出提高0.007元;當15歲及以下人口數占總人口的比重提高1%時,居民家庭平均每人醫療保健支出降低0.001元。 4.以2012年為例對31個省份進行區域差異研究發現,位次較低的醫療機構數的省份分別為寧夏回族自治區、海南省、青海省和西藏自治區,而這四個省份在2012年地區生產總值的排名中也位列最后4名。大部分的省份已經跨越了醫療機構數9249個的門檻,這充分說明近些年我國政府顯著加大了政府衛生支出的現實。從投入總量上來看,2014年政府衛生支出占衛生總費用的比例為30%,而大部分的比例則是由居民個人承擔的。從區域之間的差距來看,政府更傾向于將公共衛生資源投入到富裕的省份。這些是造成不同省份居民健康支出差距的重要原因。 我國城市化、工業化進程的加快也為居民的健康帶來了更多的不利影響。此外,人口老齡化的加速也促使國民對醫療衛生服務產生了更多的需求。然而,我國現階段仍然面臨著優質資源稀缺、分布不平衡的矛盾。“均等化”作為目前我國衛生事業改革的重心,應立足于公平,完善公共衛生基礎設施的建設,建立有效的公共衛生投入保障機制。 [1]Gerdtham U G, L?thgren M. On Stationarity and Cointegration of International Health Expenditure and GDP[J].Journal of Health Economics, 2000, 19(4): 461-475. [2]Narayan P K, Narayan S. Does Environmental Quality Influence Health Expenditures? Empirical Evidence from A Panel of Selected OECD Countries[J].Ecological Economics, 2008, 65(2): 367-374. [3]Baltagi B H, Moscone F. Health Care Expenditure and Income in the OECD Reconsidered: Evidence from Panel Data[J].Economic Modelling, 2010, 27(4): 804-811. [4]Wang K M. Health Care Expenditure and Economic Growth: Quantile Panel-type Analysis[J].Economic Modelling, 2011, 28(4): 1536-1549. [5]袁菁華.衛生公平——全面小康社會的公共政策選擇[J].衛生經濟研究,2004,(6): 13-16. [6]王曉潔.中國公共衛生支出理論與實證分析[D].北京:中國人民大學,2006. [7]徐冬林,陳永偉.環境質量對中國城鎮居民健康支出的影響[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0,20(4): 159-164. [8]葉小青,李先玲.環境質量,居民收入與醫療健康支出關系研究——基于截面相關的省際面板數據模型[J].統計與信息論壇,2013,28(12): 42-46. [9]茅銘晨,黃金印.環境污染與公共服務對健康支出的影響研究 ——基于中國省際面板數據的門檻分析[J].財經論叢(浙江財經學院學報),2016,(1): 87-104. [10]楊繼生,徐娟,吳相俊.經濟增長與環境和社會健康成本[J].經濟研究,2013,(12): 17-29. [11]齊紅倩,王志濤,赫永達.污染密集型產業承接增加居民健康成本支出了嗎——基于中西部省際面板數據的空間計量分析[J].山西財經大學學報,2015,(9): 15-26. [12]何凌霄,南永清,張忠根.老齡化,健康支出與經濟增長——基于中國省級面板數據的證據[J].人口研究,2015,(4): 87-101. [13]李曉西,劉濤.老年人收入與健康支出狀況研究——以北京市為例[J].管理世界, 2008,34(12): 75-82. [14]王俊.政府衛生支出的有效性,地區差異及其人口健康改善[J].改革,2007,(11): 108-113. [15]李華,俞衛.政府衛生支出對中國農村居民健康的影響[J].中國社會科學,2013,(10): 41-60. [16]Jewell T, Lee J, Tieslau M, et al. Stationarity of Health Expenditures and GDP: Evidence from Panel Unit Root Tests with Heterogeneous Structural Breaks[J].Journal of Health Economics, 2003, 22(2): 313-323. [17] Chakroun M. Health Care Expenditure and GDP: An International Panel Smooth Transition Approach[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conomics, 2010, 4(1): 189-200. [18]Zortuk M, Ceken 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ealth Care Expenditures and Income in the Selected Transition Economies: A Panel Smooth Transition Regression Analysis[J].Journal for Economic Forecasting, 2015,(2): 105-118. [19]楊玲,時秒.中國政府衛生支出健康績效實證研究——基于 2010 年省際數據分析[J].中國地質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3):127-133.五、結 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