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菊韻

馬成云

愛花，就得為愛找個理由，也好留住花香四溢的驚喜和落花流水的無奈。那樣，即便錯過了花期，仍能慢慢品味生命實景曾經帶給每個人燦爛如花的綻放或黯然神傷的瞬間。歲月無聲，時不我待，花開花謝的故事踏著時令的節拍緊趕慢趕一路往前。即便如明代才子楊慎所云“花開不斷四時春”的昆明，也不是所有的花都會在每一個季節等你。她們各有各的光陰，如果你遇見了梅花，就意味著你錯過了菊花。

農歷 2014年冬，梅花開得正熱鬧的時候，去大觀樓攬勝，因為去的不是時候，來自荷蘭的郁金香，代替土生土長的菊花歡迎我們。沒有菊花的季節，海鷗是主角;有了孫髯翁 180字的長聯，原本并不大的大觀樓卻成了配角。在孫老先生雕像的旁邊，聆聽滇池心語，又有開成滿天星的梅花做背景，不管扮演什么角色，我很開心。錯過了菊花，終究是一個遺憾，所幸我沒有錯過好心情……《大觀樓前留個影》，興之所至我寫下這樣一首小詩，不僅僅記錄這件事情，意在佐

證我當時心情的好。

其實呢，這花呀，開在心里比開在眼前更重要！時光帶走的只是花瓣，記憶留下的卻是花心。有了這份念想，開與不開也就變得無足輕重了，知道大觀公園是菊花的家，能到家里坐坐便也是一種緣分，少不了會平添些菊花的遐想。

中國歷代詩人畫家以菊花為題材的作品不勝枚舉，而且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名篇佳構。東晉“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陶淵明，又名陶潛，字元亮，生于潯陽柴桑，也就是今天的江西九江人氏，算得上是中國古代杰出的文學家、詩人。陶淵明辭官回家后，隱居不仕，直至病故。在他歸田這 20多年的光景中，創作達到了高峰。陶淵明流傳至今的作品除文、賦等 10余篇外，有詩歌 120余首，其中詠懷詩《飲酒》“飲”出了人生難以言說的真意，堪稱詩家之絕唱：“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悠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面對菊花，就連唐朝農民起義領袖黃巢也禁不住詩興大發，歌以詠志。黃巢，除了精通武藝之外 ，也愛讀書 ，能詩善文，他曾到京城長安參加科舉考試落第。不過，科場的失利使他有了另外的收獲，讓他看到了考場的黑暗和吏制的腐敗，對李唐王朝的本質有了進一步認識。那以后，黃巢豪情倍增，寫下了一首振聾發聵之作《不第后賦菊》：“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借菊花以抒寫自己的情懷、志向，寫出了一般人難以望其項背的氣魄，黃巢好樣的！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六”為陰，“九”為陽，九月九日為“重陽節”。古代重陽節 ，有賞菊花之風俗。這一天，親友聚會，登高飲酒，賞菊賦詩 ，是菊花大展風姿、引人入勝的好日子。這種風俗在唐代特別盛行，《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是唐代詩人王維的名篇之一。此詩寫進了游子的內心深處，街頭巷尾，婦孺皆知。詩一開頭便緊扣題目，寫出了游子們在異鄉異土生活的孤獨與凄然，因而時時懷鄉思人，尤其是遇到佳節良辰，思念倍增。接著，詩一躍而寫遠在家鄉的兄弟，按照重陽節風俗登高時，也一定在懷念自己。詩意反復跳躍，含蓄深沉，既樸素自然，又曲折有致。其中“每逢佳節倍思親”一句乃神來之筆，成為千百年來游子思念的心聲，觸動多少飄泊的靈魂。比黃巢早 140多年的孟浩然“過故人莊”時，曾與朋友約定“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等到九月初九重陽節的那一天，孟老詩人還要再來和大家一起喝菊花酒，賞菊花美。

細算起來，山水詩的鼻祖是謝靈運，田園詩的鼻祖是陶淵明。唐代山水田園詩則為六朝山水田園詩的繼承和發展，既注重像謝靈運那樣對山水形象作精工描繪，也注重如陶淵明那般通過山水田園表現主體的品格與精神。從內容上講，盛唐山水田園詩是那個時代，社會安寧、富裕、和平以及士人從容、恬適、優裕心境的真實寫照。在唐代形成了山水田園詩派便是水到渠成之事。唐代山水田園詩派推王維、孟浩然為代表，以描寫山水田園為主要題材，是藝術風格大致相近的一個詩歌流派，也稱王孟詩派。王維、孟浩然兩位大詩人向內意識到自己的人格個性，向外感受著自然的恩賜，透過吟詠菊花的文字，我們看見了他們不一樣的情懷，也看到了菊花品格高潔的象征。

菊花，總是在百花凋零的日子里優雅地登場。菊花的“菊”在古代作“窮”字講，意思是，一年之中花事到此結束。菊花開放的時間在每年秋末，因此有人也叫她秋菊。秋菊自古就有著特殊地位，是中國十大名花之一，又是“花中四君子”之一，還與梅蘭竹并稱。古代文人常常賦予梅蘭竹菊很深的文化內涵：梅花獨步早春，不染世塵;蘭花清心似水，高雅脫俗;竹子剛健挺拔，有氣有節;菊花凌霜不凋，氣韻高潔。一花一世界，一葉一春秋。中國傳統文化既注重尊重自然、親近自然，又善于寄情山水、托物言志。所以，菊花才會成為陶淵明、李白、杜甫、王維、孟浩然、黃巢等千古騷客長盛不衰的題材。

昆明菊花品種多達三千余種，如：綠牡丹、墨菊、天女名曲、帥旗、貴妃醉酒、祥云綴雨等名貴品種，隨處可見。昆明菊花色彩豐富，花型千姿百態，西山團結鄉的萬壽菊，原產于墨西哥，引種成功后令人耳目一新，有淡黃、金黃、檸檬黃、橙黃及橙紅色，甚至一株可開出 20幾朵花來，讓人贊嘆不已。萬壽菊，既可觀賞又可食用、飲用、藥用，有“軟黃金”之稱。花開時，熱烈奔放，吉祥美好，尊貴持重，爽心悅目，那滿滿的正能量，能讓倦怠的身心頓時鮮活起來，是友情與健康之象征。

昆明菊花一直持續到重陽節之后。重陽節，昆明人也有插菊花枝，掛菊花燈，開菊花會，喝菊花茶，飲菊花酒的風俗，除西山團結鄉萬壽菊園之外，大觀公園，金殿名勝區，曇華寺公園等都是賞菊的好去處。如若你恰巧沒有時間在秋季觀賞昆明菊花，能到菊花開過的地方走走，也是一種欣慰。這世間事，細究起來，又有多少如意的呢？菊花開過了，凋謝了，不是還留下菊花的韻味嗎？那些與菊花命運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文人墨客駕鶴而去了，不也留下諸多感人至深的故事嗎？滇池邊的大觀樓不是在風雨中站立成一個證據嗎？

古往今來，歷朝歷代，上至天子，下至縣令，官僚們都喜歡在臨水之地修建樓閣，或用來紀念大事，或用來宣揚政績，或用來鎮妖伏魔，或用來求神拜佛……取其憑高遠眺，極目無窮之妙，而更多的情形則是達官顯貴、文人墨客登樓一游，或際會四方之客，或酬唱應和之曲，或低吟淺唱，或壯懷激烈，皆可乘興而來，盡興而去，故中國古代樓閣常有名詩佳作傳唱千古，也樹起了世道人心，光耀千秋。其中，以岳陽樓、黃鶴樓、滕王閣、蓬萊閣、鸛雀樓最為有名。而名樓之所以出名，或因為人，或因為事，或因為文……將其推向歷史的高度，讓人們永遠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