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靖
他,戲稱自己是“土鱉青椒”;
他,兩年讀完博士研究生,且博士論文被評為全國優秀博士學位論文;
他,以副研究員的身份獲得國家杰出青年科學基金并入選中國科學院“百人計劃”;
他,發現了經典Lorenz系統與它的對偶Chen系統之間的臨界混沌系統,被千余篇SCI論文稱為“呂系統”;
他,突破傳統模擬電路的瓶頸,解決了近三十年來長期懸而未決的多方向、大數量多卷波的存在性與模擬電路實現的理論和技術難題,被J·Vandewalle院士稱為“多卷波的里程碑”……
他叫呂金虎,2015年何梁何利科學與技術進步獎最年輕的獲獎者,中科院數學與系統科學研究院研究員。
然而,這位斬獲各類殊榮的青年科學家接受記者采訪時卻謙虛地說:“我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還談不上成功。”
“土鱉青椒”逆襲學霸
“一流名校的本科,洋博士,高薪引進的海外高層次人才……”這類人們耳熟能詳的學術大牛成長史中的典型橋段并不適用于呂金虎。“相比一路順風順水的‘大牛,我的成長經歷屬于典型的‘土鱉青椒類型。”采訪一開始,呂金虎就“自黑”。
呂金虎從小酷愛科學,夢想成為一名科學家。1993年,由于高考“失利”,他進入湖北師范學院學習,畢業后進入湖北農學院當了一名助教。1998年,他破釜沉舟辭職考研,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當時的武漢水利電力大學(后并入武漢大學),攻讀碩士學位,延續了他的科研夢。
“這機會太難得了!我必須把在工作上耽誤的一年時間趕回來!”呂金虎暗下決心。在陸君安教授的精心指導下,他潛心研究,付出超乎尋常的努力,每天只睡5~6個小時,提前一年畢業,并考入中科院數學與系統科學研究院繼續攻讀博士學位。同樣還是兩年,他奇跡般地復制了碩士生階段的成功,攻下博士學位。
當談及讀博士的經歷,呂金虎坦言這是一個從“自卑”到“自信”的過程。剛入中科院時,北大、清華等名校畢業的學生比比皆是,而作為本科出身普通院校的“土鱉青椒”,他深感學術上差距很大。“記得導師給我布置第一個研究課題時,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入手,只能每天泡在圖書館里,大量閱讀外文論著,一年下來啃了上千篇論文。”
“做科研就像寫詩,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呂金虎說,先看別人怎么做,慢慢地就會有自己的想法。終于,在導師張鎖春研究員和陳關榮院士的指導下,他在混沌反控制領域取得了新突破,后來被稱為“呂系統”的工作就是在當時完成的。這使他逐漸找回了“自信”,對科學研究的酷愛促使他不斷攀登科學高峰。
2002—2004年,他有幸繼續留在中科院追隨郭雷院士進行博士后研究,在時變復雜網絡的同步、小世界網絡的同步能力等方面取得了一系列原創性成果。
呂式Style做高品質研究
“擁有一顆耐得住寂寞的心,甘于坐冷板凳,盡最大努力做精品,站在科學研究的最前沿。”
“做高品味的研究”“做基礎研究要有自己的Style”,這是郭雷院士常掛在嘴邊的兩句話。呂金虎說:“郭老師始終站在科學研究的最前沿,無論做人、做事,還是做學問,都是我們學習的楷模。”耳濡目染,呂金虎也形成了自己的Style:不跟風,不逐利,不浮躁,踏實做好每一項研究。
他回憶說,當初做復雜網絡研究,很多人都認為是冷門,前景不樂觀,很難有大的發展。十多年前,作為新興交叉學科,復雜網絡基礎理論研究幾乎是一片空白。
為此,他“跨界”借鑒了《Nature》雜志上關于蜜蜂導航的生物學論文,即只有大約5%的蜜蜂知道食物在哪兒,它們卻能把整個蜂群引導到有食物的地方。他受此啟發,把復雜網絡的節點比作蜜蜂,探討是否可能通過僅僅調控一部分網絡節點(如5%)來實現對整個復雜網絡的有效調控。他與同行合作,首次給出了一類典型復雜網絡的牽制控制器的數目和網絡的耦合強度之間的理論公式,從而解決了牽制控制中的一個基本科學問題。
十多年后,隨著互聯網的飛速發展,復雜網絡研究的應用空間逐漸凸顯。2015年,美國國防部將基于社交網絡的人類行為的計算模型研究列入未來重點關注的六大顛覆性基礎研究領域之一。網絡科學與工程研究逐漸由“小眾”變成“大眾”。
如果有一個犯罪嫌疑人,今天出現在這里,明天出現在那里。如何破案?現在基本是靠人耗費大量時間,通過監控視頻和明察暗訪把他找出來。如果能通過社交網絡的人類行為分析在原本雜亂無章的視頻和事件之間建立網絡關聯,找到關鍵線索—這個人有自己特定的社交網絡,具有一些特殊的愛好和習慣,然后把他找出來。這就是復雜網絡的一個典型應用。
相比信息領域動輒二三十人的研究團隊,呂金虎帶著他的5個研究生顯得“勢單力薄”。如何在長時間內單槍匹馬堅守在科研第一線,為此他們只能“擁有一顆耐得住寂寞的心,甘于坐冷板凳,盡最大努力做精品,站在科學研究的最前沿”。他笑談這是被逼出來的科研秘訣。
咬定青山不放松,堅持走自己的路
2012年,他因在復雜網絡和非線性電路與系統方面的貢獻當選為IEEE Fellow,成為當年全球當選的八位40歲以下的青年科學家之一。同年,他作為第一完成人獲得國家自然科學二等獎。
也就是在這一年,他的父親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父親是小學老師,對我要求非常嚴格,使我很小便意識到只有通過自己的艱苦努力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我記憶深刻的是早起,十歲左右正是貪睡的年齡,父親卻很早便把我叫起來,節假日也不例外。這使我從小就養成了早起的習慣,而且過去三十多年來我一直如此。現在回想起來,父親的嚴格要求培養了我堅忍不拔的毅力,使我很早便能獨立生活。而且父親總在我艱難的時刻給我自信。他對我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他說。
他秉承父訓,不但嚴格要求自己,而且也嚴格要求自己的學生和兒子,并試圖去影響周圍的人。在給母校—枝江一中的信上,他這樣寫道:從1993年高考失利到2004年徹底擺脫自卑,我整整花了11年時間!人生變化無常,有時候一個小的失誤要花很多年才能彌補,有的甚至留下終身遺憾!如果當年我考入一所重點大學,發展肯定要順利得多,但在學術上除非運氣特別好,肯定很難達到我今天這個高度。從這個意義上講,早年遇到一些大的挫折對人生的成長未必是壞事,相反它更能激發我奮斗的激情。
從懵懂青澀的學生到杰青獲得者,到中科院青年科學家獎獲得者,再到如今的何梁何利科學與技術進步獎獲得者……呂金虎說:“人生的軌跡都不是事先設計出來的,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看準了方向,一定要咬定青山不放松,堅持走自己的路。在沒有山窮水盡之前,千萬別說自己不行,科研工作很多時候就是絕處逢生。這就是科研的魅力和奧妙!”
(本文轉自《科技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