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群體行的上海

上海也是一個未能形成藝術群體的城市，這里曾經文人薈萃、傳統深厚，又是較早接觸西方文化的地方，中西文化的碰撞在這里頻繁發生。著名的現代藝術群體“決瀾社”便是發端于上海。在這里曾經舉辦過“十二人畫展”和“83年階段·繪畫實驗展”，為當時平靜的上海畫壇帶來了兩次不小的沖擊，可以說是1985年前后一系列藝術探索的前奏。只是這里的藝術探索大多以個人奮斗的形式存在，以聯展的形式呈現，對陳舊的單一模式的帶來了沖擊。

徐匯區文化館為上?，F代藝術的發展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他們為許多具有實驗性的藝術展提供展廳，1984年12月一個集老中青三代畫家于一堂的沙龍展“畫壇之友”在這里舉辦，這個展覽只能算是對繪畫變革的一次嘗試，以畫會友這一輕松和諧的宗旨也很難讓這個展覽具有革命性，展覽的作品更注重的是對自我自然的抒發，主張獨創性。不過這個展覽就像一個踏板，此后許多有影響力的青年畫家都是在這個展覽上開始嶄露頭角。

1985年3月18日一個更具有明確意向的展覽在復旦大學學生俱樂部舉辦——“現代繪畫——六人聯展”，這個展覽是由當時在上海工藝美術學院執教的余友涵和學校的5位學生一起舉辦的一個師生聯展，現代繪畫這樣的創作欲望被鮮明的提了出來。這個展覽沒有做什么宣傳，未形成多大的影響，但是青年藝術家想要主動創造屬于時代的新文化的愿望已經表達出來，而這種欲望正是上海畫壇在觀念上產生根本變化的一種征兆。當老師余友涵倡導沖破束縛、追求自由的時候，5位學生已經有了相當具體的想法，從他們寫下的文字中可以明顯的感受到他們意識到自己想要去探尋什么，而這種探尋的愿望及其迫切，只是將會找到的，或者說他們要找的是什么并不那么清晰。馮良鴻的參展作品即是他對不可知的世界的一種形象的領悟，丁乙參展的作品是與另外兩位藝術家一同完成的街頭布雕，余友涵展出了11幅早期抽象作品。

在上世紀80年代，上海曾舉辦過兩個比較引人注意的版畫展，一個是1985年底的“版畫角”，一個是1986年初在徐匯區文化館舉辦的“四人版畫展”。“版畫角”的12位參展藝術家均為上海美協成員，集中了上海版畫界最重要的創作力量。《中國美術報》對此次展覽發表了如下評論，“此展顯示了一種自由和嚴肅的求索空氣，但仍有一些作品被認為‘未能擺脫陳舊表現形式的羈絆’?！毕啾戎隆八娜税娈嬚埂闭宫F了強烈的現代感和沖擊力，4位年輕藝術家的作品具有很強的表現力，他們帶來的木刻版畫在流暢的線條下隱藏著隱隱的苦澀，這與自如、機巧的上海畫壇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1984年4月19日“首屆上海青年美術作品大展”在上海美術館展出，這個看上去很官方的展覽是由青年人自己籌備和組織的，從收件、評選到展覽布置僅用了5天時間，館方人員不禁感嘆唯有青年人才能辦這樣的展覽。此次展覽參展藝術家有近200人，且年齡均在39歲以下，可以說是上海青年藝術家的集體展示。或許是大背景已經不同，這個展覽博得了媒體的廣泛關注和報道，涉及范圍之廣也為那些之前沒有平臺的藝術家提供了展示自己的機會，當時上海美術館館長方增先為展覽提供了支持，給予青年人很大的鼓勵，也推動了現代藝術的發展。1986年秋，上海美術館新館揭幕，開館展在當時也算得上是非常前衛的，大部分參展作品都是抽象藝術，方增先還撰文表示要把上海美術館建設成為一個現代藝術活動中心。這次展覽打破了以往由美協評選的慣例，邀請了館方認為優秀的藝術家參與，比如陳箴、楊暉，并且選取了四五位藝術家擔任策展人。

這一時期一些年輕人組織的展覽顯得更為激進，1986年5月8日，上海工藝美術學校的學生在徐匯區文化館舉辦了“黑白黑”畫展，作品比較注重制作，有些作品還引入了現成品，色彩上僅使用黑白兩色，單調重復的構圖使作品帶有觀念的意味。這些年輕人渴望建立新的藝術語言，與其說他們是對傳統的挑戰，不如說是由于傳統薄弱導致了他們在創新之時顯得更為自如。1986年萬俊彥和祝昌言兩位青年工人自費舉辦了“非具象畫展”，他們的畫作尺幅較大，明確提出了抽象藝術的旗號，盡管在專業性上還有欠缺，顯得有些粗糙，但這種創作面貌在當時還是非常新穎的。

更為大膽前衛的要數1986年11月22日至12月1日在徐匯區文化藝術館舉辦的“凹凸展”，整個展廳被設計成形如“凹凸”字樣的空間，參展的16位藝術家的創作遠超出繪畫這種媒介，現成品被大量運用在創作中，甚至還出現了行為和表演藝術的形式。《新民晚報》用令人費解、漫不經心、狂放不羈等詞匯來形容這個展覽，還把它比作紐約的“東村藝術”，展覽組織者予森說，“上海從沒一個畫展如此人滿為患，更沒一個畫展遭受到如此人為的作品破壞和不知名的作者的參與、創造?！庇捎谡褂[還未結束就出現了分歧，原本打算成立的“上海雕塑家聯盟”也不了了之。

從“凹凸展”來看群體組織所具有的某些力量是個體所不能及的，但是或許是由于上海藝術家個體意識強烈，抑或這種具有反叛精神的藝術被視為旁門左道的慣性思維過于牢固，上海像北京一樣鮮有具有影響力的藝術群體產生，整個地區的現代藝術僅是靠著這些藝術展覽為平臺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