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初出茅廬的藝術家來說,作品被薩奇收藏可能是比中體彩頭獎還更令人興奮的喜訊。
香砂·辛格(Schandra Singh)就是這么一名中了頭彩的畫家。剛拿到耶魯大學藝術碩士的她,在錢包見底,即將嘗到貧困生活的前一刻收到了來自畫商的電話:“你的《懶河》剛剛被薩奇買走啦!”她所在的紐約畫廊請她開個展,遠在瑞士的著名藝術館也發來了邀請,收藏者們蜂擁而至,她所有的作品被搶購一空。這種豐潤的生活竟然一下子就持續了整整5年。她不斷地作畫,不斷地辦展,她的足跡遍及歐美,所到之處等待她的總是熱切的目光和成打的鈔票。
然后,她的熱情熄滅了。她瞥見了藝術世界背后那張利益的大網:很多人買畫就好似買股票,他們甚至不曾想過要把它們掛在自己公寓的墻上,只扔在倉庫里,等著它們升值,再倒手交易。
就在辛格被商業化消磨,開始懷疑自身的脆弱時,一封陌生的電郵跨過冰冷的大西洋。寫信的人是自稱來自英國的本杰明,他說,他13歲的兒子安東尼愛上了辛格的畫。和很多自閉癥患者一樣,安東尼在藝術上展現了意外的天賦。所以他想要為兒子購買一幅她的畫作。
本杰明的信,對辛格彷如救贖。在遙遠的英倫,有這么一名患有自閉癥的少年,不因俗利,而是純粹地通過對于藝術的感知愛著她的畫。雖然書信內容并沒有橫溢的文采,但是卻總透著一絲親密。辛格決定給他回信,更提出,也許她可以和安東尼互相交換作品:“如果安東尼能寄給我他的作品,我也會寄點我的什么作品給他。”
在頻繁的通信中,辛格心目中安東尼的形象越發清晰,她開始用藝術家之間的平等態度對待他。很快,辛格收到了安東尼的畫作,不止一幅,但卻雷同。在白紙上,圓珠筆勾勒的人臉張著嘴,無可名狀的物體從他的眼中繾綣而出,看似隨機的一些詞匯被橫豎寫著,足以令辛格感到顫栗。幾天后,辛格又收到了本杰明的另一個包裹,里面是更多安東尼的畫,還有一盒高級巧克力。
辛格知道,她寄出的用以交換的畫作順利到達了。但沒想到的是,此后通信卻戛然而止。在焦慮的等待中辛格漸漸開始產生了不少懷疑:自閉的安東尼最初是如何接觸到她的作品的?“從本杰明的姓來看,他是尼日利亞人……我無法相信尼日利亞人。”她的尼日利亞朋友曾這么說。
兩年后,在紐約市耶魯大學藝術學院的校友派對上。辛格正和她的校友本聊天,她一直愛著他的作品。而他的作品也幸運的被薩奇收藏,事業有成。巧的是,他剛受到了本杰明的郵件。
辛格不得不懷疑,安東尼確實存在么?這一切難道只是個騙局?于是,她聯系了記者,而記者幾經波折,終于見到了本杰明。
以下就是一個可能的藝術詐騙犯的側寫:本杰明是一個高大的黑人,40出頭,穿著毛衣。他和老婆一起住在倫敦一棟普通的二層獨戶民居里。他有兩個孩子,較年長的就是安東尼。而他,看上去的確有自閉癥的癥狀。他雖然沒有“表演”畫畫,但給記者們彈了一曲自創的鋼琴曲,據科班出身的錄音師說,頗有韻味。本杰明不愿告訴記者他具體從多少人那里獲得了畫作,“頗有一些。”他只肯這樣透露。客廳墻上明顯可以看到二三十幅畫作被掛著的痕跡,本杰明解釋現在房間正在重新裝修,所以畫被取下來了。隨后,記者們看到了辛格的畫,她的畫沒有被裝裱,本杰明表示還沒將她的畫作掛在墻上過。
“你是在利用安東尼的自閉癥騙畫么?”記者忍不住問。而本杰明表示一切都是出自安東尼的愛好:“99%的畫作都還在這座房子里。”辛格估計,本杰明的“收藏”至少市值50萬美金以上,隨著歲月的流失,還會變得更加值錢。
本,上面提到的辛格的那位校友,在得到記者的回復后,考慮再三,還是給本杰明寄去了自己的作品。
“安東尼確實是存在的,他也了解藝術,他說他喜歡我的作品,還有什么不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