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過一段時期的發展,中國的金融業規模迅速增長,成為名副其實的金融大國。但是,僅僅成為金融大國離滿足我國大國經濟的發展要求還相差很遠,只有構建大國金融,才能與大國經濟相匹配,才能適應其發展。2009年,國務院正式提出“到2020年要把上海建設成與我國經濟實力以及人民幣國際地位相適應的國際金融中心”這一目標,上海成為全球新的金融中心已成必然,這為中國由金融大國向大國金融轉變指明了方向。然而,應該構建一個具有怎樣結構特點的大國金融?這條大國金融之路如何走?第十九屆中國資本論壇上的經濟學家們有著不同的看法。
金融大國向大國金融的轉變
當前,中國必須由金融大國向大國金融轉變,這已成為業界共識。清華大學中國與世界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李稻葵認為,無論從財富配置還是社會穩定來看,都要求中國必須構建大國金融。中國GDP的50%都用于儲蓄,以前,這些儲蓄中的80%~90%都用于國內投資,而2014年,情況發生了轉變,我國的對外投資額首次超過了吸引的外資額,這表明未來在全球范圍內配置資產已是大勢所趨。但令人擔憂的是,我國金融機構尚不具備足夠的資產配置能力,與強大的需求之間存在突出矛盾。而解決這一矛盾的有效途徑,就是構建與我國經濟相匹配的大國金融。與此同時,我們也看到,金融是導致經濟波動的最直接、最常見因素,經濟的波動影響著社會的穩定,而一個穩定的社會環境,是一個國家經濟賴以生存和發展的沃土。因此,構建大國金融也是維持中國經濟社會穩定,促進社會進步的重要保障。
金融大國與大國金融有著本質上的區別。臺灣大學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黃達業認為:“今天的中國是金融大國,但還不是大國金融。”一個國家的人很多,可以稱為人口大國,而要稱之為大國人口,則需要在人口素質上有很大提高;相應地,一個國家金融規模很大,可以稱為金融大國,但作為大國金融,則需要在金融領域處于引領者地位。中國銀行首席經濟學家曹遠征則表示:“金融大國是一個國家內部的金融,規模再大,沒有國際影響力,沒有能影響世界經濟的金融體系,也就不能稱其為大國金融。”黃達業也指出,大國金融一定是能影響全世界的金融,能制定全世界游戲規則的金融,“什么是大國金融?就是規則的制定者,而不是跟隨者。”中國人民大學金融與證券研究所所長吳曉求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明確:作為大國金融發展戰略目標的國際金融中心,其將不是或不主要是成為貨幣清算中心,甚至也不是全球貨幣的定價中心、交易中心,而是全球財富的管理中心、人民幣計價資產的交易中心。
銀行與市場模式之爭
德國和日本是銀行主導型金融模式的代表。在這種模式下,相對于證券市場,銀行在動員儲蓄、配置資本、監督公司管理者的投資決策以及提供風險管理手段上扮演著重要角色。而英國和美國一直被視為現代市場主導型金融模式的典范或原型。在這些國家,相對銀行模式而言,證券市場在社會資本投資、行使公司控制權以及風險管理上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
眾所周知,美國紐約國際金融中心的形成過程中,美國經濟的快速發展促進了美國資本市場的跨越式發展,進而為海外資本提供了保值增值和財務管理的渠道,吸引了大量海外資本流入美國,這又進一步促進了美國經濟的發展。這一良性循環過程中,美國資本市場的快速發展和海外資本的流入是紐約成為國際金融中心的重要環節。但這種體系中,一旦資本輸出受限,美元信用就將被動搖,直接影響其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
而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日本東京國際金融中心的形成過程與美國紐約有著巨大差別。為滿足經濟發展對資金的需求,日本建立了銀行制度,并對金融實行了嚴格管制,這一方面奠定了日本銀行業發展的堅實基礎,使東京成為以銀行為主的國際金融中心;另一方面,這種制度下,金融市場受到很大限制,導致日本的資本市場發展緩慢。當前,東京仍是世界上最大的銀行聚集地之一,而其在衍生交易、國際債券交易、國際股票交易、股市機制等方面并不具優勢地位,這也導致東京金融中心的國際化程度相對不足。
可以看出,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模式有其各自的優點,也都存在不同程度上的弊端。2009年,國務院正式提出“到2020年要把上海建設成與我國經濟實力以及人民幣國際地位相適應的國際金融中心”這一目標,為中國構建大國金融指明了方向。而關于中國的大國金融實現路徑,借鑒以上兩種不同的模式,一些專家認為應該以市場為中心,構建直接融資為主的金融結構,而另一些專家認為要以銀行為中心,構建間接融資為主的金融結構。
黃達業說:“日本、德國、中國的司法體系屬于大陸法系,在這個法系下發展起來的是以銀行為主的防御性金融。”他認為中國需要構建以銀行間接融資為主的大國金融。而吳曉求也指出,“司法體系分為大陸法和英美法。中國屬于大陸法系國家。有說法認為中國市場很難發展與我國司法體系有關。”但他同時也指出“這一現狀也可以改變”。
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教授瞿強表示:“到底是銀行重要還是市場重要,這本身是制度的問題。構建國際金融中心需要資本市場分散決策、公平博弈。在一個政治非常集中的體制下,資本市場能走多遠?”
而李稻葵并未明確指出中國的大國金融實現路徑要以銀行為代表的間接融資為主還是以市場為代表的直接融資為主,只是強調必須重視實體經濟,“不能脫離實體經濟發展金融,否則就會出現1997年韓國那樣的金融風暴。只要中國經濟出現哪怕是當年韓國金融風暴一半資金幅度的資產價格下降,所帶來的經濟波動,就會使社會難以穩定。”李稻葵說。
曹鳳岐說:“中國的資本市場對實體經濟作用有限。”根據近兩年人民銀行公布的數據顯示,2013年,我國債權和股票融資2.87萬億元,占社會融資規模的11.7%,2014年這一占比上升至17.3%。曹鳳岐認為,雖然2014年債權和股票融資占比較2013年有所提升,但總體來講,中國的資本市場還不足以托起中國的實體經濟。他表示,改變目前以銀行為主的融資結構,進一步發展多層次資本市場,才能使資本能在調配社會資源和企業資源的過程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吳曉求在其《大國金融中的中國資本市場》研究報告中指出,中國所要構建的大國金融,既要有高效而強大的資源配置能力,又要有良好的風險分散機制,同時必須是開放的、國際化的。因此,大國金融必須具備良好的資本市場、市場化的金融中介、發達的貨幣市場和人民幣國際化四大結構性元素,其中,資本市場處于核心,同時也是基礎。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需要構建的大國金融是一種以市場為主導的現代金融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