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的應用是古代先民“天人合一”思維的物化體現。在漫長的漆器藝術發展歷史中,漆器盡管在很多情況下以日用器皿的形式呈現,但本質上它的財富象征意義和文化象征意義遠超過它實用性,因此,今天漆器藝術的發展可以從古代漆器藝術發展的歷史軌跡中找到可資借鑒的模式,同時充分與當下社會結合,才是現代漆藝的發展之道。
漆的應用與中華先民的思維模式
漆器已經有了7000多年的歷史了。漆是如何被發現的,它又與中華先民的思維模式有著怎樣的關系?對這一問題的探討,有助于我們回到漆與漆器的原點進行關照,從而對現代漆器的發展提供一個新的視角。

在中華文明史上,被稱之為“群經之首”的《易經》,在學界被認為是中華文化的源頭所在,而其中八卦的創立,就是“仰觀天文,俯察地理,近取諸身,遠取諸物”的產物。所以,“漆”是中華先民“俯察地理”的偉大成果,并且把從漆中發現的特性,諸如流動和凝固性、沉穩的色澤、很強的粘結力和抗腐性、富有光澤和堅固耐久等加以充分利用,最終創造出了漆器。可以說,漆器在它的原始基因中所承載的是中華先民的自然質樸,是中華先民“天人合一”的思維模式。
漆器的實用價值與精神價值
從出土漆器的形制來看,幾乎涵蓋了古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在北京琉璃河燕國墓地發掘出的西周時期的漆器有豆、斛、罍、簋、壺、杯、盤、俎等;而到春秋戰國時期,漆器的使用范圍有了進一步地擴大,有日常生活用品,如奩、盒、幾、衣箱;有武器,如漆弓、漆盾、甲胄及兵器的桿、柄和鞘;有樂器,如琴、瑟、鼓、笙;有墓葬用品,如棺槨、鎮墓獸;有禮器,如漆簋等。到“西漢中期,漆器已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當時的器具,凡可以髤漆的,無不制成漆器”。《史記·貨殖列傳》中載:“陳夏千畝漆,齊魯千畝桑,渭川千畝竹,此其人千戶侯。”可見漢代用漆之盛。魏晉時期,由于戰亂頻仍,民生凋敝,漆器一度衰落,但在曹操的《上雜物疏》中仍然可以看到一些新的漆器樣式,如純銀參鏤帶漆畫書案、純銀參帶臺硯、漆畫韋枕等。自隋唐起,瓷器異軍突起,由于其工藝和成本的優勢,使漆器的使用范圍受到極大的限制,轉而出現在屋宇、床榻、亭臺樓閣、交通工具、木器家具等一些新的領域,傳統的漆器則更走向觀賞性、裝飾性,在工藝上推陳出新。
所謂漆器的精神價值是指蘊藏在漆器中的體現人的精神內涵的部分,主要體現在漆器的圖案、形制和色彩運用上,正如《易經·系辭》所言:“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下面分別以春秋戰國時期的楚國漆器、宋代漆器和元明清漆器加以說明。
在各個時代,盡管漆器呈現出各種實用功能,但它始終承載了當時社會的文化與審美傾向,是當時社會思潮的一種物化體現。由于漆器的生漆原料到漆器制作的工藝繁雜,除了個別時期的廣泛應用以外,漆器始終是一個小眾的消費品,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它的文化意義、身份象征和精神價值是更為重要的。
大漆歸來
漆器藝術在當代的傳承與發展問題始終是每一個漆器藝術從業者面臨的巨大課題,筆者在此與同行業界探討:
1、明確漆器藝術的社會價值
時代發展到今天,大漆面臨的不僅有已有材料的競爭,隨著材料科學的不斷發展,還將會面臨各種新興材料的挑戰,那么,漆器藝術如何生存?其實,這就涉及漆器藝術的社會價值問題,經過7000多年的傳承,漆器藝術已經成為民族文化的有效載體,它承載了中華民族“天人合一”的思維方式,在它含蓄、穩重、大器、瑰麗中,可以讀到中國傳統儒釋道文化的精髓,在漆器中,我們與祖先隔世相望。漆器的傳承,更本質的意義就是文化的傳承,一個沒有文化傳承的民族是無根的,也是無法走得更遠的,所以,堅守漆器藝術的社會價值,是漆器發展的起點和根本點。
2、完善漆器行業的組織架構
中國有四大漆器,分別為平遙推光漆器、成都漆器、揚州漆器和福州脫胎漆器,它們分布在全國各個地方,各自有自己的發展策略和發展瓶頸,而且,很多地方到目前還停留在小作坊時代,因此,各地漆器發展是不平衡的,比如福州脫胎漆器就面臨后繼乏人的困境。其實,漆器行業的發展現狀與中國其他很多行業一樣都存在著各自為政的局面,造成了互相競爭,缺乏統一的規劃和監管,造成行業的無序發展,因此,要振興漆器藝術,首先要完善漆器行業的組織架構,使之有一個統一組織管理,制定全國性的發展規劃,爭取獲得更多的國家政策的扶持,這樣才能更好地與其它行業進行協調合作,有效宣傳漆器藝術,打造國內知名品牌,進而走向世界,發展才是保存的最好方式。
3、找準漆器市場的定位
通過上文對漆器藝術的大量分析可以發現,歷史上,早已存在過漆器藝術與其他藝術競爭的狀況,只是現代物質文明的發展更為迅猛,社會需求更為多元,漆器藝術受到的挑戰更為嚴峻。所以,要找到發展之路,首先要找到市場的需求群體,掌握他們的文化特征,審美要求,同時還要提升創新漆器的工藝并且如我們的古人一樣,融審美時尚于漆器之中,使漆器成為文化的載體。
4、堅守漆器本質的品味
在很多關于漆器日用化的論文中,有一個普遍的觀點,就是要實現當代漆器的日用化,走進尋常百姓家,筆者對此略有不同的看法。首先,中國如此龐大的人口基數與有限的漆樹資源之間存在著嚴重的失衡,不僅如此,生漆由于它的許多特性,如今還被應用于其他一些特殊的工業領域,這樣,生漆的產量更是捉襟見肘,如果再提倡日用化,唯一的方法就是用腰果漆或者化學漆替代天然漆,而中國在漆的研究方面又落后于日本,造成的結果就是濫竽充數,那是在傷害真正的漆器藝術。其次,中國沒有與日本一樣的百姓基礎,日本從漢唐學習漆器藝術以后,長久以來一直保存著日常生活使用漆器的習慣,“日本每戶家庭平均使用的漆托盤不少于十件”,這在中國是不可想象的,如果要走日用的道路,也必須要經過長期的市場培育。
從歷史的研究表明,漆器藝術在中國的發展,從來就是象征意義大于實用意義,哪怕是在它發揮實用功能的時候,或是食器、擺件或是家具等等,其實無一不是財富或者品味的象征,歷史的發展軌跡告訴我們,漆器的生存之道恰恰在于堅守其本有的品味,堅持材料、工藝、審美的品味,守住漆器的范兒,讓能擁有的人擁有它,護持它良好的口碑,這或許是中國漆器藝術的發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