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藝博會巡禮

藝博會通常伴隨著城市體驗，舉辦城市本身必須具有強烈的個性。作為全球藝博會的領軍者，巴塞爾的成功占盡天時地利人和。

觀看藝博會如同一次藝術環球旅行。我們會發現，無論走到哪個國家，那里都準備舉行一次“藝術博覽會”。

對體驗經濟來說，藝博會無疑是其中最杰出的典范。對一座城市而言，藝博會意味著對自身經濟和文化實力的展示。從紐約到新德里，從倫敦到東京，在新興或古老的國家，在市場繁榮或凋敝的時刻，藝博會總是承擔起文化展示和城市娛樂中心的角色。

一、“藝博會之母”的沒落與生機

藝術投資業最早興起于法國。戰后世界藝術中心伴隨經濟中心發生變化，紐約取代巴黎成為全球藝術交易的引領者。然而對于彼時的歐洲，逐漸復蘇的現代藝術創作思潮卻不得不面對著戰后蕭條的藝術市場。

20世紀60年代，德國逐步走出戰爭創傷。對一個有著丟勒、門采爾、格羅皮烏斯等藝術大師的歐洲文化大國來說，青年藝術家渴望收獲認同，畫廊需要找到藏家，藝術市場亟待破冰。1967年，收藏家海恩·史蒂恩克、魯道夫·茨維爾納在科隆舉辦了一次以現當代藝術作品為對象的交易會，目的是推廣德國青年藝術家創作的新藝術作品，并希望將這些藝術家推薦到國際市場。展會以交易為主要目的，參展單位不是畫家而是畫廊——在展會現場，一個個迷你畫廊不僅推廣著藝術家與作品，也悄然推廣著自己的品牌。這場被命名為“科隆藝術市場”的藝術盛會，就是“藝術博覽會”的前身。

辦展伊始，科隆藝博會無疑是成功的。30多年來，德國藝術家和收藏家通過科隆藝博會取得巨大成功，每年都有世界各地重量級畫廊參加，即便作為世界藝術中心的紐約也不得不承認科隆藝博會為市場翹楚，甚至對自身的壟斷地位發生質疑。然而科隆藝博會卻日趨陳舊、保守，策展毫無創意，盲目擴大展會導致體量臃腫、管理混亂，上世紀90年代，展覽質量的下滑，大量畫廊、藏家甚至普通觀眾的流失，使得科隆藝博會的地位一落千丈，盛名不再。

對科隆藝博會來說，丹尼爾·哈格的擔綱無異于開創了一次新局面。2008年，科隆藝博會一改頹勢，從布展效果到交易總額都得到相當大的改觀。2009年，哈格的舉措更加大刀闊斧，共500多家的參展商中只有180家入選，淘汰率和競爭性相當高，重量不重質的局面終結了。2014年，科隆藝博會被列入歐洲藝博會“十佳”，雖然其影響力不及巴塞爾、弗里茲等知名度較高的藝博會，但其早已擺脫“英雄末路”的狀況。策展方創新求變、展品質量提高、交易額不斷創下新紀錄——諸多格局被拓寬。古老的科隆藝博會似乎重拾年輕的狀態，為藝術界不斷注入新的創新能力和資金活力。

二、“藝術巴塞爾”領軍藝博會時代

藝博會通常伴隨著城市體驗，舉辦城市本身必須具有強烈的個性。作為全球藝博會的領軍者，巴塞爾的成功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地處法、德、瑞三國的交通樞紐，經濟繁榮、民風優雅，藝術氣息濃郁——人杰地靈的巴塞爾自身似乎就是一件藝術品。憑借自身優勢，巴塞爾不僅打造著一年一度的藝術交易盛典，而且讓這個16萬人口的小城倍受世界矚目。

1970年，巴塞爾藝博會成立。1975年，展會已迅速發展到300家藝廊的規模。新銳藝術家不僅有屬于自己的專區，攝影、錄像、電影等門類也隨之介入，靈活的策展模式和高質量展品每年都吸引了大量藏家和參觀者。80年代，馬德里ARCO藝博會促使其他各大藝博會紛紛轉型，包括對創新及其敏感，不斷摸索自我定位最佳方式的巴塞爾。當“博覽會”過熱，巴塞爾移除“博覽會”一詞，變身為“藝術巴塞爾”（Art Basel），給過熱的藝術博覽會降溫的同時，調整著自身的生存策略。

隨著品牌影響力不斷擴大，巴塞爾藝博會將會場逐步延伸到海外。市場不景氣的2002年，巴塞爾藝博會及時規避了風險，看準時機增設了一個新品牌：邁阿密海灘。這是一次更為成功的高品質體驗的延伸：在邁阿密海灘歡樂的氛圍中，風景和裝飾令人心曠神怡，客人們可以到收藏家們的家中參觀，還有派對可以參加。更重要的是，邁阿密在地理位置上接近拉丁美洲市場，將會場設在這個社交活躍、經濟富足、氣候溫和的地方，足以打破ARCO藝博會的獨裁局面，同時又削弱紐約作為美國藝術中心城市的地位。

在新興經濟學的推動下，巴塞爾藝博會將自己重新打造為一場“展事”，將平臺擴展到包括策展人策劃的藝術項目、演講、圓桌討論等內容。即將在香港會議展覽中心舉行的第三屆香港巴塞爾藝術展已經有不少展前預熱，培養新手藝術收藏家的活動，比如與倫敦皇家藝術學院合作舉辦藝術品存儲專業人員培訓周，同時與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及倫敦中央圣馬汀藝術設計學院合辦的當代藝術收藏課程。巴塞爾藝術展總監馬克·斯皮格勒表示，巴塞爾藝術展一直致力透過座談會及對話活動，促進觀眾了解環球藝術的發展動態。隨著藝術品收藏的廣泛普及，相關知識以及責任問題，對任何一個收藏家來說都是重要的。

巴塞爾藝博會的成功在于對經濟脈動的把握，將“博覽”變成了一種“感受”，商業目的與文化目的、交易與體驗相互交織。今天的“藝術巴塞爾”不僅是首屈一指的藝術界的嘉年華盛會，也是名流社交場所，甚至擁有一大批明星擁躉。巴塞爾藝博會無疑是藝術交易史上的璀璨奇觀。

三、嚴謹的“軍械庫”與新潮的“弗里茲”

1913年，紐約曼哈頓第69軍械庫舉辦的藝術展是美國藝術史上的一個重要標志：馬蒂斯、杜桑等當代藝術家的作品仿佛一枚重磅炸彈，給保守沉悶的美國社會帶來一陣騷動——高校、媒體、公眾冷嘲熱諷，羅斯福總統指責其“根本稱不上藝術”。隨著人們對前衛藝術的態度發生轉變，新思潮引領新藝術逐漸成為文化實力的風向標，“軍械庫”也成為藝術領域革新和探索的象征。

正基于此，創辦于1994年的葛萊美西國際藝術博覽會在5年后更名為“軍械庫藝博會”，既昭示出對革新思潮的傳承，也預示其意欲成為當代藝博會權威的野心。20多年來，軍械庫藝博會在北美乃至全球獲得舉足輕重的地位，國際性、前衛性的理念，精致的策展和藝術冒險精神，吸引了國內外大量交易者和參觀者。將年度主題作為藝術課題是軍械庫藝博會的特點之一，策展人讓藝術品作為透視文化的鏡像，使其格外具有深度和廣度。2014年，軍械庫將主題鎖定中國，探索經濟發展對藝術創作的影響，2015年則將目光投向中東，意圖展示戰爭陰影中藝術家的心靈世界。

雖然人們常指責軍械庫藝博會是最保守、商業化的藝博會，有著難以讓人樂享其中的巨大規模，高額票價也使得學生以及收入不高的年輕藝術愛好者卻步，它卻依然保持著強大的優勢。和科隆藝博會一樣，軍械庫藝博會創辦在市場冷淡時期，目的是幫助畫商走出低谷，使得畫廊打開交易局面。雖然采用申請形式，“質重于量”始終是其準則，評審團嚴謹的作風拒絕粗制濫造的展品，組委會也嚴格地控制這個展覽的規模。

與前輩相比，被稱為“新潮的年輕人”的倫敦弗里茲藝博會則更加年輕富有活力。2003年在倫敦攝政公園舉辦，2012年主辦方在紐約發起弗里茲藝博會和弗里茲繪畫大師作品展，其中紐約弗里茲藝博會（Frieze New York）每年5月在曼哈頓蘭德爾島（Randall's Island），而弗里茲繪畫大師作品展（Frieze Masters）也是每年在英國倫敦攝政公園舉行。

短短11年，弗里茲藝博會就由于對于當代藝術的敏銳嗅覺迅速躋身世界一流藝博會行列。進軍紐約兩年后，弗里茲藝博會迅速打開局面，一躍邁入世界頂級藝博會的行列。雖然力主對年輕畫廊和年輕藝術家的大力推介，弗里茲藝博會也在不斷調整策略，努力打造出一個小而精的交易圈。2013年，參展畫廊由175家減少到152家。入場券的數量減少了20%，VIP票的數量也一并縮水。與此同時，展會環境大大改變了，展區面積適當縮小，展區內設置別致的咖啡廳便于休息和會務，展區走廊變得更加寬敞明亮而不似“大賣場”一般擁擠。多數畫廊只能挑選一位藝術家，大都是作品位于中等價位的新人。大量的人群和派對不見蹤影，安靜優雅的弗里茲藝博會，更傾向于成為面向畫商和精英的平臺。

倫敦弗里茲致力于創造展示及觀看藝術品的最佳環境，而且在策展觀念上不斷突破。弗里茲藝博會的聯合負責人馬修·斯洛特瓦爾在2012年指出：“弗里茲大師展和紐約弗里茲給了我們更多回頭思考的機會，讓我們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要改的……我們需要進行一些改變，以保持新鮮感，并成為一屆最獲關注的藝博會。當代藝術圈需要一些新鮮感”，同時斯洛特瓦爾還補充道，混合搭配高端及新興畫廊的做法仍會保留，因為“這會讓我們的藝博會變得更好”。

四、金融優勢運作MENASA地區最大藝博會

當談論那些知名藝博會的時候，我們不該忽視那些活躍的中小型藝博會。他們大都小有成就，在小范圍內令人矚目。這些藝博會的優勢在于，憑借地理優勢和文化特色而擁有“異國情調”，這種藝術銷售風格讓“體驗經濟”成為主流。

馬德里Arco藝博會雖屬老牌藝博會，卻在老歐洲和拉美當代藝術市場之間擁有穩固的媒介地位。東亞地區除了上海藝博會，“臺北藝博會”、首爾的“KIAF”、北京的“CIGE”、“藝術北京”、“上海當代”、“香港藝博會”、新加坡的“Art Stage Singapore”都在藝術交易市場贏得一席之地

可以說在東亞，藝博會競爭進入白熱化狀態。近一兩年，新崛起的印度“Art Summit”使得南亞地區進入藝博會時代，幾乎每個亞洲重要城市都有一個足夠代表性的藝博會。

2007年由約翰·馬丁創辦的迪拜藝博會雖然年輕，卻擁有極其強大的國際商業化運作背景，使其成為MENASA（中東/北非/南亞）地區首屈一指的國際藝博會。2008年第二屆，除了首席贊助商ABRAAJ投資基金外，其他的合作機構包括摩根斯坦利、高盛、瑞士信貸集團也被成功引進。雄厚資金不僅使迪拜藝術博覽會在視覺上美輪美奐，學術性項目的整體策劃上也別具一格。瑞士信貸集團在第二屆迪拜藝博會上贊助發起的“藝術與創業精神”就曾得到廣泛關注，該項目由新銳策展人擔綱，邀請來自16個國家的19位年輕藝術家用當代藝術演繹“創業精神”的五個方面：遠見、知識、網絡、家庭和社會責任。命題給藝術家充分創作余地，不設任何限制。該項目還將在未來的半年中去倫敦、香港、紐約等地博物館展覽，最終和拍賣行合作共同進行專場拍賣。金融企業通過藝術博覽會的平臺邀請藝術家進行創作項目的合作商業模式，無疑給藝博會行業帶來可觀的學術價值和商業生機。

盡管迪拜藝博會在商業、學術水準和運作經驗方面都非常國際化，一些無法克服的障礙卻仍然存在：首先，審查制度讓展會受到諸多限制，參展作品內容趨于保守，其次收藏家的選擇口味具有很強的區域文化烙印。從藝術交易生態來說，迪拜高昂的物價并不利于藝術家和畫廊生存，如何在本地區創造良好的藝術生態仍是其不得不面臨的問題。

無論如何，迪拜藝博會的成功起步仍標志著一個良好的開端，不僅填補中東藝術市場的空缺，而且選擇了一個絕佳的經濟金融環境，將中東的畫廊和藝術家帶到一個國際性交易平臺。隨著市場規模的擴大，MENASA地區或將興起又一個藝術交易中心。

消費體驗和藝術品質讓一座城市煥發生機，鼓舞著藝術家們經久不衰的創造力。同時越來越多的人們發現，通過一場活動，一次展覽或一項文化節而認同一座城市，可以給這座城市的文化帶來永久的革新。國內藝博會比起西方算不上成熟，藝術啟蒙和文化普及亟待強化，市場機制有待完善。借鑒國外藝博會經驗，將有助于上海藝博會提升自己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