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與鈴蘭

艾洛

每年“五一”國際勞動節的這一天，法國街頭巷尾隨處可見叫賣鈴蘭的小販，有老者，有孩子，有職業做小買賣的男子，也有閑來無事的家庭主婦，莫非法國沒有城管可以隨意當街兜售？非也，法國也有管理城市的特別警察，不管是賣藝還是售貨，都需要專門的證件。但“五一”這天與眾不同，所有人都可以出售鈴蘭，在“五一”前的晚上，地鐵里就能看到各種抱著鈴蘭準備第二天出售的人，當然，每個大區要求不一，小巴黎地區就規定，不能在離花店五十米之內的地方擺攤，此外只可以出售鈴蘭，不能把其他花和鈴蘭捆綁銷售，以及，必須是花園或林木間自己采摘的鈴蘭，不能是購入的再去販賣。但總之，在法國，“五一”人人可以賣鈴蘭，買者也著實眾多，據統計，每年這一天法國人要花幾百萬歐元去買小小的鈴蘭。

“五一”這一天人們相互贈送鈴蘭，這個傳統可以追溯到文藝復興時期，1561年開始查理九世在5月1日這一天向周圍的人贈送鈴蘭，說這可以帶來幸福。這個傳統的來由有兩個傳說，一個是說1560年時查理九世和他母親卡特琳娜美第奇造訪“太子領”（DAUFHINE），當地的領主騎士Louis de Girard de Maisonforte送給年輕的國王一束鈴蘭，這鈴蘭采摘自他“圣保羅三城堡”（Saint-Paul-Trois-Chateaux）-地的花園，嬌艷異常，年輕的國王欣喜若狂，之后就每年五月一日送給宮廷的每一位女士一束鈴蘭，同時說“愿年年如是”，這個傳統很快就傳遍了全境；另一個版本的傳說是，卡特琳娜·美第奇指派Saint-Paul-Trois-Chateaux的騎士秘密前往博爾蓋塞家族，順利完成任務歸來的騎士在楓丹白露的宮廷向國王獻上了一束他采摘自林間的鈴蘭。

1793年的時候，革命政府大概是為了切斷民間節日和王權的聯系，就提議設立勞動節，這個勞動節設在了4月26日，而鈴蘭也被聯系到這個節日，于是持續了兩百多年的傳統就此中斷，“五月鈴蘭”不再屬于5月。直到1895年5月1日這個傳統才又恢復過來，這一次重新興起這個傳統的不是王公貴族，而是當時的一位歌手FELIXMAYOL，MAYOL5月1日坐火車抵達巴黎的圣拉薩路車站，人們看到他的巴黎女友JENNY COOK送給他一捧鈴蘭。據說當晚去巴黎音樂廳演出前，因為找不到當時風雅男子流行佩戴在禮服上的茶花，他就戴了一束鈴蘭上臺，結果當晚的演出大獲成功，從此他就一直佩戴鈴蘭作為自己的標志，而贈送鈴蘭的傳統大概因此又恢復了過來。

“美好時代”的服裝業也流行贈送鈴蘭，這一天會送給顧客和工坊的工人（這些工人在法語里有個有趣的名字，“小手”，petite main）鈴蘭。著名服裝品牌迪奧的創始人迪奧就用鈴蘭作自己品牌的標志。從此“五一”贈送鈴蘭的傳統又在巴黎地區重新開始。勞動節和鈴蘭聯系在一起要遲一些，1889年設立了勞動節，但要等到20世紀初，鈴蘭才最終取代了本來與左派聯系在一起的紅薔薇，成了五一勞動節的花朵。

為什么五一會贈送鈴蘭呢？民俗學家認為，鈴蘭是春天的象征，五一贈送鈴蘭象征著春天的回歸。這不禁讓人想起希臘的阿多尼斯花園傳統，春天的時候，人們在小盆里種出花花草草，這些小小的植物因為是特別種植的，所以大概也只能持續一日，它們的出生和死亡象征著生命的循環往復，這些小盆栽就被叫做“阿多尼斯花園”。鈴蘭在法國往往是被裝在小小的花盆里出售，低垂著腦袋，嬌美可人，這樣的形制讓人聯想到希臘類似形式的“阿多尼斯花園”。也有民俗學家說這些儀式源自凱爾特傳統，當然，原始印歐語系的文明大體都有這樣的傳說和實踐，人們在一年之春四季更替之時送上新生和豐饒，生命就此延續。

這些轉瞬的花朵，一日的花園，它們往往只能持續幾天，但如果你留著小花盆，來年記得讓它飽飲雨水，小小的鈴蘭又會在五月重返。

愿年年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