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振
文化產業化進程背后的風險資本
□劉慶振

中國的文化產業投資正處在初級階段,文化產業的資金投入還存在著原來“一靠政府,二靠銀行”的弊端,而實際上,我國現有的投資機構在性質上也多以政府財政或者銀行貸款為主體,社會資本介入的比例仍然相對較少,來自風險投資機構的資本則更少。但是無論如何,文化產業恰恰具備高風險高收益的特征。本文主要考察風險資本與文化產業之間的契合點,并指出,風險資本在我國文化發展從事業到產業轉變過程中的重要推動作用。
文化產業風險資本產業化
文化產業作為新興產業是以大量徹底性創新形式出現的。然而既有的文化事業管理制度框架以及其他傳統產業結構都存在一定的惰性,不能適應新的產業發展形勢,同時調整這些制度和結構也將會造成巨大的社會成本(比如這可能意味著傳統產業從業者失去工作和技能)。它們會理所當然的成為新的文化產業發展阻力,文化產業化會經歷一段整體社會制度和產業結構調整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舊有的產業政策和邏輯思維占據著統治地位并進行著有力的抵抗。但是,文化產業作為新興的強大而有活力的朝陽產業,顯然已經影響了當下的政策制定、產業結構和投資偏好方向。它在近十年迅速點燃了創業者、企業家和投資者的想象力,并將在經濟領域、文化領域和廣泛的社會生活領域引發更深層次的結構性變化。當然,如果想要促進我國文化產業的快速發展和繁榮,就必須在投資模式上、在以效率最大化為目的的組織模式上、在所有社會角色的思維地圖和那些對經濟及社會進程起著調節和驅動作用的制度上(包括行政管理,產業政策,金融管制等),進行大量配套的變革。畢竟,我國的文化產業化需要引導大量資本遷移到文化領域,而在這個過程中,風險資本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我國的文化產業化起步較晚,不同門類文化產品形態差異較大,運作規律不盡相同,受到的政府管制程度不同,其所適用的文化產業投融資模式也不同,具備好的商業模式和成長性的文化企業仍是少數,尚未形成規模巨大的文化航母,而是以中小型的文化企業競爭為主。這些中小文化企業大部分處于創業初期,資本積累少,有形資產少,貸款資信少,經營風險高,市場難預測,成長性模糊,同質化競爭嚴重。相對應的,人力資本和知識產權是文化產業投資過程中的重要因素,文化產業投入的資本是個人的創意、智力和知識等無形資產,不易衡量。文化創意及知識產權價值評估也具有不確定性,文化創意項目或企業缺乏科學公正的評價機制。這一系列的復雜性、動態性和不確定性,給文化創新貼上了高風險的標簽。因此,創新型的文化企業在發展過程中存在著巨大的不確定性,它可能造成投資的血本無歸,也可能會創造出舉世矚目的偉大企業。文化產業界有二八定律之說,亦即文化創新的成功率僅為20%甚至更低。
這種高失敗率導致傳統的國有金融機構比如商業銀行對文化領域的謹慎態度,畢竟這些機構更加重視流動性、安全性和效益性,偏好低風險的貸款,而且由于利率等方面的限制,它們即便承擔了高風險,卻難以獲得相應的高回報。但是,由于原有的事業管理制度,我國對文化經營單位的設立以及民營和境外資本進入文化產業都有嚴格的規定,這就形成了非公有資本投資文化產業的制度性壁壘,加之國內還沒有形成完善的投資與退出管理機制,如何在兼顧文化產業的雙重屬性的平衡下建構我國的文化產業投融資理論和實踐體系,指導文化產業投融資活動,成了非常重要的問題。畢竟文化產業的核心是內容,但是國家意識形態對于內容的管控制度還在制約著它的發展,這些社會、文化和制度框架的慣性依賴和模糊處理,也給文化產業投資帶來了極高的不確定性,風險控制難度加大。
而涉及到文化產業的投資機制,這實際上是一種資本增殖的委托代理合同關系。投資方無法觀察到文化企業或融資者的行動,只能預測市場并通過最終的結果來檢驗這種預測,但是這種結果受到企業發展過程中產生的各種隨機事件的影響。我們不能憑借某個導演拍攝影片的票房以往業績來對本次投資行為作出確定的結論,我們也不能憑借對創業團隊的主觀認定而斷定這家文化企業必然會開拓出廣闊的市場。可見,對于文化創業的投資存在著嚴重的信息不對稱,而創業團隊非常有可能利用這種信息不對稱,持有機會主義的心理,進行欺詐性的自利從而導致道德風險。
風險本身是中性的,它意味著為了未來預期收益而犧牲現在,這種必然是一個相當直接的、確定的、可預見的犧牲,而未來能夠得到什么卻是間接的、不確定的和不可預見的。但是高風險往往伴隨著高利潤,比如IDG早在1999年互聯網行業前景不明的情況下,就以120萬美元獲得了百度4.9%的股份,而在2005年百度在納斯達克上市之后,百度的股價曾迅速躥升到150美元,僅百度一項投資,IDG就獲得了1億美元的投資回報,加上對搜狐、騰訊、慧聰等著名的互聯網公司的投資,它的平均回報率高達500%,回報金額高達10億美元。我們傾向于把這種偏好高風險、高回報的資本稱為風險資本,它將閑置在世界各地的具有一定風險偏好的資本吸納集中,并重新配置到那些富于冒險和創業精神的人手中,一部分用于房地產投機或者任何傳統產業中可能存在的機會,另一部分資金用于改造傳統產業和促進新興產業。文化產業在近幾年成為風險資本的新寵,風險投資通過組合投資的方式將這些資本投向不同的文化企業或者項目以分散風險獲取利潤,這種投資在很多情況下無抵押擔保要求,并且著眼于企業或者項目的未來。
人力資本也是文化產業和風險投資之間最本質的內在關聯,這一點也使得文化產業具備了吸引風險資本的特性。文化產業是一個以原創力為核心驅動力,通過知識產權的開發獲取財富的經濟活動,它是一個非常注重人本價值的產業。而最明確承認人力資本價值,從理論到實踐均認可人力資本價值的投資機制,就是風險投資機制。風險投資將人力資本以及知識產權視為有價值、可投資的資源,幫助這些創意、創新企業實現從人力資源向市場價值的轉化。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由于風險投資承擔了企業經營過程中各種巨大的風險,因此,作為一種回報,它們在前期進入的時候,通常能夠以較低的價格就可以分享到人力資本以及知識產權在未來高成長中的高增值。從這個角度上看,文化產業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以往資本雇傭勞動的關系,而更多的表現為勞動雇傭資本的關系。文化產業中的人力資源憑借自身的智慧創造,使風險資本投資者作為人力資本所有者的合作伙伴而存在,并以高額的投資回報作為條件雇傭了風險資本。這是一種讓資本服務于人才的新的經營機制。
當然,風險資本介入文化領域,還會積極參與文化企業的經營管理并在很大程度上給予指導。那些具有成功企業及運營經驗的創業家也可能會被引入到風險投資機構,與風險投資家一起尋找項目、識別項目,開拓新的事業,甚至代表風險投資方進駐被投企業,擔任高管。風險投資家往往也是被投企業的重要投資顧問,為企業的發展戰略、重大決策提供參考建議,風險資本進入之后還可以為企業帶來更多的融資。這就對企業本身的經營風險和創業者的道德風險起到了非常重要的監督作用,較早地發現企業運營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并通過控制資金流向和流量等方式規避風險,幫助企業的運營更加規范化和制度化。
一個產業的發展要經歷形成期、成長期、成熟期和衰退期,文化產業化過程涵蓋了產業從形成到成熟的整個過程。而在這個過程的不同階段,風險資本與文化產業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風險資本尤其喜歡文化產業這種新興的產業。目前,我國的文化產業方興未艾,正處在形成期向成長期的過渡階段,大量尋找盈利機會的風險資本蜂擁而至。雖然文化產業在整個國民經濟中還沒有成長為支柱產業,但是它創造的高增長率和利潤率卻符合風險資本的偏好。文化領域的重大創新已經或者有望獲得快速的增長和超額的利潤,新內容、新產品、新技術、新模式在風險資本支持下顯示了它們巨大的潛力。這時,市場上仍然存在著大量潛在的可投資貨幣,這是在傳統產業增長過程中積累起來的,它們也同樣在尋找機會。而文化產業驚人的增長速度和利潤表現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投資者進入,更加物美價廉的文化產品大規模進入消費領域。
但是,畢竟風險資本更傾向于使創業者(生產資本)別無選擇地按照金融邏輯而非產業邏輯行事,并且使之屈服于它的標準。它將從文化產業獲得巨大收益視為必然,也期待著從每一次和每一種投資中獲取厚利,而不滿足于較少的數量。這時,風險資本并不為還不夠發達的文化生產提供資金,而是會發展出復雜的金融工具以實現錢生錢的目的,再加上金融領域較高的預期利潤,使得很多原本的生產資本不愿意參與到生產活動中去,反而流向金融領域。這樣,圍繞著文化企業及相關的文化基礎設施,金融開始熱炒,并可能迅速形成泡沫并急劇膨脹。十幾年之前的互聯網泡沫就是如此。在概念炒作和風險資本運作的鼓噪聲中,人們對文化產業的信心迅速增長,越來越多的投資加入其中。文化產業發展初期必然會經歷這樣一段投資狂熱期,大量的金融資本過度關注了企業估值而不是按照產業自身規律進行生產。比如2013年一家剛完成幾部作品的影視公司估值動輒十幾億人民幣,這種潛在盈利的生產和對利潤的現實要求之間不平衡狀況日益加劇,最終會導致文化產業投資泡沫破滅。雖然這對于很多投資者而言可能損失慘重,但是無疑,風險資本卻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文化產業成長,使文化產業發展的基礎設施得以建立、市場環境得以完備。
之后,市場會重新建立更廣泛的金融資本而不僅僅是風險資本和生產資本之間的適當關系,生產資本被明確視為文化產業的財富創造者,金融資本則發展成為財富創造的促進者而非投機者,二者在什么是值得進行并且有前景的投資問題上達成了一致。金融資本能夠從文化產業成長過程中獲得相應的利潤,同時也會促進文化產業真實增長和真實紅利的發生,這顯然已經演變為一場正和游戲。未來,文化產業的成熟和繁榮階段,更可能是在生產資本而不是金融資本的主導下發生的。金融資本是流動著的,它并不積累文化生產能力或產品營銷經驗。隨著一些企業變得足夠強大,向壟斷過渡的并購浪潮就開始了,比如華誼兄弟、百度、騰訊等,追尋投資機會的巨額資金為這些兼并、收購、多元化和海外擴張等行動提供了方便。之后,文化產業最終成為傳統產業并逐漸衰退。實際上,在文化產業的成熟階段,對于風險資本而言,它在其中獲得豐厚回報的機會已經較文化產業發展初期減少很多,但是它已經在客觀上促使文化產業完成了它的產業化進程。這時候,風險資本會選擇從文化領域流出成為“閑置資本”并開始尋找其他有利可圖的新興產業,展開新一輪的風險資本與新興產業的熱戀階段。
在產業變遷的過程中,曾經作為增長引擎的傳統產業(比如鋼鐵、制造等)開始遭遇市場飽和、規模效益遞減、增長放緩、利潤下降等困境,它們在獲得了規模經濟最后一些好處之后,卻反而受到了巨額固定投資的強力束縛。這時候,文化領域的創新卻層出不窮,創新可能意味著豐厚的利潤,也可能意味著巨大的損失。正是因為風險資本家手中掌握著尋求利潤的大量資本,文化創新才有可能獲得資金的支持從而轉變為商業現實以及產業繁榮。尤其是當在傳統領域的投資回報越來越低、投資機會越來越少、投資前景越來越渺茫的時候,風險資本會更加傾向于支持新興產業的創新想法,盡管這樣做也存在著失敗的可能性。
在文化產業發展的前期階段,風險資本(在我國特殊背景下,還包括土豪資本)將會是它成長的巨大動力,推動著文化創新和生產擴大。因此,我們要適時調整對于風險資本投資文化產業的相關政策,利用好風險資本自身強烈的投機心態和對試錯性文化創新的支持,引導風險資本看好的企業充分挖掘文化產業存在的巨大潛力。這樣,我國的文化產業化就能夠快速發展起來。當文化產業進入成長和成熟階段,產業政策和社會制度也已經進行了適當的調整,充滿活力的擴張和規模經濟也具備了相應的條件。這時候金融產業中的各種資本類型包括風險資本進入文化產業更多的表現為促進增長而不是投機了,它已經與文化領域的生產資本更直接地結合在一起,并且生產資本會在文化發展和產業增長過程中發揮作用。在這個過程中,文化產業已經形成整體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的經濟轉型和產業升級已經基本實現。
(作者單位:北京信息科技大學)
欄目責編:陳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