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城牛肉面

文/Marcia 設計/趙清

甜城牛肉面

文/Marcia 設計/趙清

美食與城市，互為仰仗。一方土地上演化出的美食固然眾多，但能以地名冠之于食物名前的，卻只有那幾樣。那是這方土地造化出的佳物，也是這方人情最親切的認證。川南地區物庶阜饒，各地自然都有著代表性的美食，李莊白肉、富順豆花、宜賓燃面都有著響當當的名聲。而位于川南樞紐的內江，這座青山橫郭、白水繞城的“甜城”，固然有著油炸粑、干燒魚、刮刮粉等美食，但對于當地人來說最可吃的還是一碗面條，一碗內江牛肉面。

想要探尋一座城市的味蕾，就要穿行到它最深、最隱秘的小巷里。內江的味道，在那些從清晨營業到凌晨的熱氣升騰的面條鋪子里，在那些竄動的火苗和鼎沸的人聲中。店門前支兩口大鍋，一口燒著滾燙的沸水，一口煨著秘制的高湯，三兩油漬锃亮的方桌上擺著醬油醋瓶，就是一家面館最齊備的制式。水汽繚繞，一雙長長的竹筷在鍋里撥拉開面條，只需一分鐘筋道細滑的面條就出鍋盛碗送到食客面前。

同樣是牛肉面，蘭州牛肉面有著一清二白三紅四綠的講究，連面條都有著大寬、二寬、韭葉子、二細、三細、毛細等諸多品類。而內江牛肉面就隨意了許多，除了不變的重堿水面和紅燒肉紹，剩下的蔥、姜、蒜、花椒、紅油辣子、韭黃、香菜等調料就看老板的隨性發揮了。所以在內江的每一家面館，都有著不同的牛肉面。有人喜歡西門橋頭“寡婦面”二十幾年老味道的堅守，也有學子獨愛新六中創一面館的雙紹牛肉面，北街上回味面館和北街面館比鄰而居競爭了十幾年也分不出高下。這些隨性跳脫的食物，早已成為面館的性格，你只用一吃就知道它們為什么會不一樣。

在內江，你就好像身體里藏著兩個胃。一個用來滿足于跳水兔的鮮辣、炒螺螄的香麻、球溪鯰魚和燒雞公刺激著味覺的快感。而另一個，一直空腹以待，直到一碗二兩牛肉面下肚，才能熨帖三分饑餓，飽腹七分情懷。

小時候，覺得一碗面條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吃完它還是要不情愿地背著書包去學校；考砸了，一碗面條也不能讓分數上升兩分。在外求學工作之后，卻覺得一碗牛肉面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即使工作艱巨，一碗牛肉面暖暖地下肚就好像有了開始這場戰斗的力氣；而背井離鄉多年，只需要一碗牛肉面，你就還能尋回專屬于故鄉的味覺密碼，記得彼時彼處我來自哪里。

曾經有一句挺文藝的話在年輕人中廣為流傳，說的是“唯有美食與愛不可辜負”。世上沒有什么是不可辜負的，世上也沒有什么應該被辜負。但此刻坐在滿是油漬的桌前，吃完面條喝一口飄著韭黃段子和紅油的面湯，再抬頭看這市井小巷朗朗天光確實不可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