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平
2014年1月,在詩人劉川的熱誠關注下,江西詩群首次在《詩潮》雜志集中亮相。當年11月,新江西詩派(江西詩群)再一次被《詩潮》推出。如今,江西詩群第三次被《詩潮》推介。這次小輯的十位詩人,均來自年度“江西作家新活力30人作品大展”的入選者。
“60后”是江西詩壇中堅力量之一,董書明、馮干勁、萬洪新也是其中的代表。董書明的詩歌錯落有致,在形式上產生獨特的節奏感,和詩歌散發出的閑散、恬淡的氣質是相吻合的。他借用山川河流、酒等事物,仿佛一個從古代而來的隱士:“一個人,在內心慢慢豢養了四十年的/來路或歸宿/只為,與一座山見面/擁抱/或,促膝交談”。(《終南山》)他用詞典雅,妙用修辭,化境通感,給人新奇之感。如,《終南山》中“小劑量的芬芳”“私奔的炊煙”“時光的偏旁或紙巾”等莫不如此。馮干勁的出現,使在江西詩歌版圖中顯得乏力的“景德鎮力量”凸顯生氣。他悠然寫來,雖然如拉家常,不疾不徐,但傳遞的是歷經滄桑后的微笑人生、豁達心境,不失厚重和穩健。如,“一些消失的事物/總是在黑夜若隱若現/你好像失去了/又好像有所期待”。(《等待》)“我在梳理著今后的日子/一絲悲涼掠過心底/遠處傳來幼兒園的朗朗童聲/一絲驚喜伴著我走出深秋的嘆息”。(《深秋》)萬洪新的詩歌流暢如水,自然樸素,尤其是其短詩看似質樸平淡,但暗藏機鋒,思考人生、燭照內心。如,“天色漸暗/我漸漸能看清/一些人心里的陽光//天色漸亮/我漸漸看清的/卻是一些人/心里的陰影//不禁常常問自己:/我怎么了?”(《天色漸暗》)
同為“70后”詩人,羅啟晁、毛江凡、丁艷、吳紅鐵擁有不同的表達方式。羅啟晁出道較早,近幾年來他的創作狀態更是漸入佳境。其從日常的細節與事物細微處入手,起轉承和,自然流暢。在《啊,那些卑微的事物》中,鄉村與城市、鐵塔與產房等不同場景變化、互現、交映,而鄉村小學的出現則預示著希望與光明,彰顯溫情與力量。在《一朵白云在我的頭頂行走》中,“這朵溫柔的白云”,“對于像我一樣輾轉難眠的人/這輕微的腳步聲/不啻是一陣陣滾滾春雷”。毛江凡仿佛癡情的歌手,關注故鄉與親人的命運。在《路途》中,意象的密集鋪排,長短句的搭配運用,生發出對城鎮化時代鄉村命運的擔憂與追問:“南方的鄉村,失去了炊煙的指引,變得模糊不清//風吹稻浪發生在一個月前,卻似乎經年累月/那些金黃的稻穗,已經遠走他鄉,或浪跡天涯”。丁艷寫散文,也寫詩歌,她的詩歌受到散文創作的影響,仿佛一幅幅白描,又如閃過的一幀幀電影畫面。在《故地(組詩)》中,“這個叫原料排的地方”“曾經的那個子弟學校”讓人回首童年、少年貧窮但充實的時光。“天這樣藍,陽光這樣好,和那一年一樣”,這樣的歌詠,讓我們一同撫慰日益遠去的歲月以及日益堅硬的內心。曾經的鄉村少年吳紅鐵,通過奮斗在城市扎根下來。在詩歌中,他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所在的都市和生活。“游弋在繁華的都市/時光省略了高樓大廈燈紅酒綠/我沒有精致的外表及貪婪的欲求/在人群中比一粒塵埃還低”。(《另一座城》)他的心理路程,道出了諸多同齡人的“秘密”。盡管“這個冬天有點冷”,但他和我們一樣依舊“在一座城里尋找另一座城”。
張松、鄧小川、子衿作為“80后”詩人,在持續成長和不斷升華。張松的詩歌,鮮明地透露出時間、空間、心境起伏和思想紀實的軌跡,對生命真相的追問和樸素倫理道德、親情之愛的真誠,其內心產生了不確定性和質疑。他的《遺囑》,撕去溫情與溫馨,拷問人生存的意義:“以我的名義/在我死后,拆下我的骨頭/投入詩歌的爐灶/為在雪花下寫詩的人/煮一瓣唐朝的人格//我的心,肝,脾,肺/都是干凈的。統統拿去拯救生命/復活。哪怕就一個還有脊梁骨的窮人”。“我的墓志銘早已寫好/就一個字人”。這樣的宣言,堅硬、血性。鄧小川的詩歌,通過典型細節的選取和組合,透出對他者的溫暖、自然的熱愛與寧靜生活的追求。在《泡面的孤獨》里,“孩子們都走光了,放學后/校園里的鳥鳴頓時清晰/兩個年輕的女老師/在黃昏時也各自回家/冒著雨,我去村里的小店買了/兩桶泡面,返回時鎖了校門/隔著鐵門幾個小孩看彩虹”。這樣的詩句,讓我們在功利、浮躁的環境中涌起莫名的感動。是的,“《小星星》旁的另一桶泡面/可以活到凌晨世界杯開打”。子衿的詩歌,對生活細致地注目、沉吟,閃耀睿智的思考光芒。“門”,從這一普通的事物里,他卻看見了人際、人性的復雜與多變:“這個世界上有那么多扇門/每一扇都緊閉著//每一扇門關閉的方式都如此強硬/每一扇門,都被背后的手臂左右”。(《門》)一次乘坐火車出行,也讓他思考著人性的冷漠:“你們交換不可能撥通的電話號碼,而/路上的真話只有一句://——‘我到站了。”(《在火車上》)
董書明、馮干勁、萬洪新、羅啟晁、毛江凡、丁艷、吳紅鐵、張松、鄧小川、子衿,仿佛江西詩壇的十片樹葉,升騰起一大片蔥郁的綠。行人的目光,倏忽間充滿了收獲的喜悅,讓我們忍不住喊出了他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