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納粹戰犯辯護的中國女子

柯玉升

1948年，在比利時布魯塞爾的軍事法庭上，錢秀玲慷慨陳辭為“納粹戰犯”亞歷山大·馮·法肯豪森辯護。

1912年，錢秀玲出生于江蘇宜興的名門望族。17歲時，她說服父母隨二哥錢卓儒去比利時魯汶大學留學。值得一提的是，其堂兄錢卓倫曾任國民黨國防部第一廳廳長等要職，曾與法肯豪森共事，并結為密友。

1935年，錢秀玲與外科醫生佩令吉成婚，并在離布魯塞爾100多公里的赫伯蒙鎮市開了一個診所并定居下來。鎮上有一位叫羅杰·杰拉德的青年，因為參與地下抵抗運動被捕。入獄不久，家人接到了從布魯塞爾發來的通知書，羅杰已被納粹判處死刑，全鎮居民都因羅杰等人被捕而陷入了極度的恐怖與焦慮之中。

就在這時，錢秀玲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盡力挽救羅杰的性命！這談何容易，連比利時國王和王后的求情交涉都無濟于事，一個弱小的中國女子又能幫上什么忙呢？

錢秀玲想到了一個人——德軍在法國北部和比利時戰區的最高行政長官法肯豪森。只要法肯豪森出面，肯定能救出獄中的羅杰。但問題是，錢秀玲與法肯豪森從未謀過面，她只知道堂兄錢卓倫與法肯豪森是密友。至于法肯豪森肯不肯幫這個忙，她心里也沒底。

第二天，錢秀玲趕往布魯塞爾的德軍司令部，向法肯豪森出示了堂兄的照片，證明了自己的身份，開門見山地請求法肯豪森免除羅杰的死刑。臨走時，法肯豪森對她說，“我會盡量滿足你的愿望。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幾天后，羅杰的家人收到了德軍的來信，他的死刑被改為有期徒刑8年。

錢秀玲為營救抵抗戰士勇闖德軍司令部的消息傳出后，比利時人奔走相告。她很快就成了人們心目中的女英雄。

1944年6月，在錢秀玲住地附近的另一個小鎮艾克辛，比利時地下抵抗組織殺死3名德國蓋世太保成員，遭到了德軍瘋狂報復。德軍逮捕了該鎮96名青年男子，逼迫當地居民“24小時之內，必須交出槍殺蓋世太保官員的游擊隊員！否則，將開始槍斃人質，每次斃15人，直到交出襲擊者為止”！

“錢女士，請看在96條生命、96個家庭的情面上，無論如何再跑一趟吧！即使沒有希望，也求您做最后一次努力吧！”當地居民的哀求，著實叫錢秀玲頭痛。4個月前，一名被判處死刑的醫生家屬來找她，求她出面去營救醫生。法肯豪森沒有出面，并讓秘書轉告她，請再不要來找他了，他的處境已經無法幫助她了。不過，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法肯豪森還是盡最大努力，將那位醫生由死刑改判成了苦役。

此時盟軍剛剛登陸諾曼底不久，雙方激戰正酣。錢秀玲并沒有把握，法肯豪森是否肯見她，更不知他能否同意幫她。但是，為了96條生命，她決定不顧個人安危再去碰碰運氣。

1944年6月11日，錢秀玲最后一次向法肯豪森求助。此時的法肯豪森情緒低落，面容憔悴，語氣沉重地說：“我現在的處境很糟，蓋世太保一直在嚴密地監視著我，我很快就要被解職了。”

就在她大失所望之際，卻聽到法肯豪森一字一句地說道：“不過，請您放心，我會利用我手中最后的權力，全力拯救那些無辜的生命！”幾天后，這96名人質沒有被處死，全部被押往德國的集中營。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在戰后平安歸來。

1951年1月，法肯豪森等來了審判。錢秀玲出庭作證，向法官出示當年被法肯豪森赦免死刑者的聯名信，并請來許多被營救者出庭作證。最終法肯豪森被判處有期徒刑12年，服刑一年后，他被提前釋放回到了德國，度過了平靜而幸福的晚年，直到1966年去世。

布魯塞爾軍事法庭的判決詞是這樣寫的：法肯豪森作為德國占領軍的首領，對戰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法肯豪森與納粹是有區別的，特別是他曾使一些比利時人免遭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