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蘇影
2014年冬日的一個下午,筆者突然接到一個電話,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從久違的稱呼中瞬間感受到這是個30多年前的軍中戰友。一陣寒暄后,她說出了一個意愿,想尋找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中的一位傷員,因為這位傷員就在我所在的城市(南京)。“姓名、年齡、家庭住址”三個信息,尤其是家庭住址精確到路名、門牌號碼,我很驚訝她對30多年前一個傷病員的記憶為何如此準確?戰友告訴我,這是她當時所在的醫療隊搶救的第一個傷員。
1979年2月對越自衛反擊戰一打響,我所在的第三軍醫大學(重慶)胸外科立即派出了醫療隊,奔赴老山前線救治傷員。這支醫療隊是由胸外科主任劉欲團為隊長,另由1名軍醫和3名護士、1名麻醉醫生組成,專門負責搶救胸外傷傷員。
到達老山前線的當天,前線就抬下來一位傷員,胸部貫通傷,彈片穿透了胸腔,胸腔大量出血,血氣胸。當時戰地條件簡陋,不具備做這樣大手術的條件,必須經過簡單處理后送后方醫院手術,但傷員的傷勢危重,生命危在旦夕。劉欲團果斷決定在部隊駐扎的連部搭的簡易手術臺上緊急搶救這個傷員。
但是,戰場血源不夠,而且臨時獻血還要經過很多程序檢驗配對。劉主任當機立斷,提出了一個前人沒有實踐過的大膽想法,回收傷員胸腔血,濾過后自體輸入。后來劉欲團在其一篇醫學論文中提到了胸腔自體血的回輸在戰地救治中的應用,據說此篇論文后來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一次會議上交流,頗有反響。
經過20多個小時持續緊張的手術搶救,傷員的生命體征得到穩定。3天后,傷員從昏迷中蘇醒,醫療隊的護士——我的這個戰友給他喂了術后第一口水,第一口湯。戰地醫療隊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第一個危重傷員的手術搶救宣告成功,又經過幾天的治療,傷員被送到了后方醫院繼續治療——這件事曾于1979年4月27日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子弟兵與民兵》節目中做過專題報道。
世界很大,也很小,當胸外科醫療隊完成任務返回重慶后,一天,在我們醫院的門口,我的戰友與這位傷員竟然又奇跡般地相遇了。我的戰友還記得她當時驚訝得脫口而出:“啊?!你又到我們這里來治療了!”
畢竟,我們的醫院住了很多傷員,從前線各個部隊下來的都有,而傷員也被沒有規律地分到各個后方醫院,這樣的巧合讓他們都很驚奇。
那位傷員傷愈后回到原部隊,20世紀80年代初,那個傷員和我的戰友都轉業回到原籍,此后一別30多年,彼此杳無音信。
接到戰友的電話后,我立即找南京市公安系統的戰友幫忙,很快就掌握了這個傷員的信息,電話過去,一會兒就傳來了回音,一說起重慶,一說起老山前線,他仿佛有說不完的深刻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