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教育初體驗

文/吳星鐸 龔照紜

鄉村教育初體驗

文/吳星鐸 龔照紜

波蘭留學生嚴立行與孩子們

美國留學生于中美說，她參加的《2015“漢語橋”我與中國第一次親密接觸》節目里，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期：“第一期里，我們和留守兒童在一起。從他們身上我學到了很多很多，他們勇敢、努力、會照顧人。”

“我對本國的鄉村教育很感興趣，所以想來看看中國的農村教育是怎樣的，我學的是師范，我想比較農村的教育和城市的教育。” 來自多哥的東方祺這樣說。

來自五湖四海的8位留學生在這期節目中，來到中國西南偏遠地區的小山村——貴州興義安龍縣下箐村，與自己搭檔的小伙伴一起，共度兩天一夜，一同上學一同游戲，真真切切地體驗了一把中國山區鄉村的生活和教育。

鄉間初識

8張照片，8張天真可愛的笑臉。留學生們每人手拿著這張背后寫著地址的照片，尋找與自己結對子的小朋友。

來自新西蘭的帥哥羅斯文選擇了一位叫劉正國的小學生，“他看起來很勇敢，有一種堅定的力量。”羅斯文很順利地找到了劉正國的家，他和劉正國的家人打招呼握手。13歲的男孩劉正國顯示出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和成熟。他健談有禮，熱情地邀請羅斯文一起去喂豬。

羅斯文對豬飼料的配方很是好奇，一邊攪拌一邊逗趣地說：“這飼料就像拌飯一樣，不過打死我都不會吃的。”

劉正國教羅斯文怎么樣將豬飼料放進槽口。小小的劉正國在一邊指揮，高高的羅斯文小心翼翼地嘗試。羅斯文說：“給那頭豬取名叫羅斯文，好不好？”

劉正國笑了：“不好。”

“另一頭叫新西蘭！這樣你就會記得我，明年你吃它們的時候就會想起我。”雖然二人初相識，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卻格外默契。

留學生們與孩子們一起上課

羅馬尼亞的馬蘭選擇了徐山。“他的年齡和我妹妹差不多，感覺很親切。”時間很巧，馬蘭趕在孩子們放學的路上碰見了他。

“我覺得我們倆很有緣分！”馬蘭說。

兩個人在回家的路上打開了話匣子。徐山的母親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就離開家一去不回，爸爸打工掙錢，家里只有他和年邁多病的祖父母。這個家庭除了貧窮還隱藏著難以言說的悲傷。徐山很聰明，也很敏感。因為拍攝需要用家里的電，徐山看到家中的電表多走了幾個字，不禁掉下眼淚。

對這個新認識的大姐姐徐山很有好感，親切地叫馬蘭姐姐，還主動提出帶她去看自己家養的雞。

說起家附近的那口井，徐山的口氣自豪起來：“以前是沒有的，這口井是用炮打的。以前這兒全是泥土，我爺爺從年輕的時候就一直背水……”

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上一代人的熱血和艱辛凝結在這個水井，井水倒映著徐山的笑臉。馬蘭爬到那口水井邊，朝下望了望。

“這水能直接喝嗎？”“能！”

那個讓于中美印象深刻的小女孩張如意，是王復生的小伙伴丁貴河的表妹。因為兩人的父母都外出打工，他們住在一個家中——自己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家。王復生、于中美跋涉一個小時，終于找到他們的家，恰好兩位小朋友也放學回來。

大小朋友認識不久，就結伴去后山放牛，在兩個孩子的指導下，于中美和牛來了一次親密接觸——被牛親昵地舔了一下手。而王復生則被山里多得數不清的野果子吸引住了，吃得不亦樂乎。左邊樹上摘一個，右邊來一個，一路上嘴都沒有停下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能吃的野果子。”王復生很是興奮。

烏克蘭美女艾麗娜選擇了漂亮女生徐金瑞。爸爸媽媽外出務工，10歲的徐金瑞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兩人初次見面，都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徐金瑞拉住艾麗娜的手，艾麗娜說：“她拉住我的手，我就漸漸不緊張了。”

團隊中的另一個成員，來自多哥的東方祺就沒有自己的同伴們那么幸運了。他和小伙伴侯佳友的交流一直都不順暢。看見侯佳友走到一邊去抹眼淚，東方祺很苦惱：“我該怎么跟他溝通呢？”侯佳友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他和爸爸、奶奶，還有一對雙胞胎弟弟妹妹一起生活，是家里的小大人。

東方祺發現了一個打破隔閡的好辦法——他送了一個足球給侯佳友。兩人在足球的你來我往中，實現破冰，侯佳友漸漸對這個“歪果仁”不那么抗拒了，對這個來自不同國家、有著不同膚色、不同年齡的大男孩因為一項共同熱愛的運動，打開了自己世界的一角。

夜幕降臨

夜幕降臨，晚飯時間到了。

嚴立行幫忙洗菜，而一旁的張明金已經干脆利落地在屋里架鍋生火了。沒有抽油煙機，沒有灶臺和櫥柜，簡單的圍爐架上一口鍋，放進劈好的干柴。張明金熟練的手法讓嚴立行連連驚嘆，自愧不如。與之相比，僅僅只是簡單的翻炒就已經讓嚴立行體驗到環境的艱苦。

“臉紅了，出汗，流眼淚難受，這么簡單的事情變成了這么難的任務……”嚴立行感慨地說。

羅斯文和劉正國一家相處得很愉快。劉爸爸很高興地向他介紹自己釀制的白酒。劉正國熟練地炒菜，爸爸在旁邊幫忙配料，父子配合默契，偶爾討論一下口味。劉正國告訴他，他很珍惜與爸爸一起的做飯時光，因為這樣的日子對他而言是少之又少。燈光很昏暗，油煙辣人眼，但是燈下的一家人，就連旁觀者羅斯文都覺得溫馨。

晚飯的時候，張如意一直往于中美的碗里夾雞蛋。“你吃雞蛋，你吃雞蛋。”于中美有點納悶，自己并不是特別喜歡吃雞蛋。生活在大山之外的她尚不明白，雞蛋對這里的孩子們來說是多么的珍貴。

夜已深，厚厚的墨色裹住了點點的燈火。楊志忠給艾夢藍彈了一段“世上只有媽媽好”。兩人一起讀楊志忠的日記：“今天我大姐出嫁了，我媽媽就哭，我姐姐走的時候……”艾夢藍紅了眼圈：“他寫媽媽的感覺讓我感動，他把這些話放在心里面。”簡單質樸沒有任何辭藻修飾的語言，就是孩子最單純最遙遠的想念。

艾夢藍感動于楊志忠對媽媽的愛，王復生和丁貴河這邊聊得則開心多了。王復生表演了一段自己拿手的B-Box口技，丁貴河一邊聽一邊手捂著嘴哧哧笑起來。“像音樂，就是有點搞笑。”他忍不住評價道。

在徐金瑞家里，兩個女生在分享自己的小秘密。艾麗娜告訴徐金瑞，自己其實是個“洋媳婦”。而徐金瑞則從衣柜后面的盒子里小心地拿出了一個漂亮的布娃娃。那是爸爸媽媽買給她的。爸爸媽媽不在家，10歲的徐金瑞只能對這個布娃娃悄悄訴說對他們的思念。

同窗讀書

第二天，毫無例外，所有的留學生都是被孩子們稚嫩的聲音叫醒的。

5點天還沒亮，張明金就在黑暗里生火做飯了。嚴立行5點半起床時發現早飯早已準備妥當。與此同時他們的鄰居楊志忠則已經聚精會神地做起了昨晚的數學作業。6點，兩家的孩子準時出發了。

比起嚴立行和艾夢藍，住在徐山家的馬蘭和徐金瑞家的艾麗娜則幸運地多享受了一會兒甜甜的睡眠。

金瑞的奶奶給了金瑞40塊錢買早餐。劉正國的零花錢在這天早上也神奇地翻了好幾番。10塊錢，對于劉正國來說是10份五角錢的飲料和10份香軟的小面包。

王復生又對山林里的野果子贊不絕口，于中美則給兩個孩子唱起了歡快的兒歌。

侯佳友一邊哭一邊急急往學校趕，因為東方祺不知上學路途遙遠，以為尚早，耽擱了不少時間。

天已經大亮，行走于蜿蜒的盤山公路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目力所及之處一片翠綠延綿的群山。上學路上的孩子們看見了自己的小伙伴，彼此介紹自己家新來的外國大哥哥大姐姐。

來到毛草坪小學，朗朗書聲從教室里傳出。8位留學生和孩子們坐在一起，學習孔子的《論語》。上課的老師名叫楊元松，他是全國最美鄉村教師，貴州省道德模范。楊老師中專畢業后，一直在安龍縣下箐村毛草坪小學任教。這所學校現在有學生89人，其中大部分孩子父母都在外打工。2011年底楊老師整理孩子們的部分日記出版了《中國留守兒童日記》，讓更多的人了解到鄉村留守兒童的真實生活。他還創作了13萬字的魔幻小說，通過講故事的方式讀給孩子們聽。

“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交朋友，交好朋友，這即是楊元松老師課堂的主題。孩子們與哥哥姐姐的友誼走進校園，課間彌漫著歡聲笑語。東方祺終于在乒乓球臺上重新看見侯佳友甜甜的笑。羅斯文正式成為劉正國的轉陀螺大弟子。沐浴在室外的風景里，與孩子們一起享用學校的免費午餐，誰能說這不是一種享受呢？

依依惜別

傍晚時分，山里飄起了雨點，因為怕被困在山中，大家不得不提前告別。

馬蘭送給徐山一些小禮物。徐山被突然告知姐姐的離開，躲進了屋里，避開鏡頭不肯出來。性格內向不善表達的丁貴河別過頭去，不讓朋友看到自己臉上的淚水。徐金瑞給了艾麗娜一個大大的擁抱。東方祺傷感地在侯佳友的眼里看見了不舍。嚴立行帶走了自己編的第一個竹簍子。劉正國的家人一直將羅斯文送到了大街上。傍晚時分，雨突然大了起來，爺爺索性把于中美和王復生送上了車，腳踩一雙拖鞋走在泥濘的山間小道上，而此時的于中美想的是第二天如意該怎么走著上學。

雖然只是短暫的兩天一夜，他們卻相互收獲了友誼和快樂。

一腳深一腳淺，冒著滂沱大雨，經過一兩個小時的艱難行進，8位留學生各懷復雜的情緒，離開了大山。

出發之前，波蘭留學生嚴立行說：“父母不應該離開孩子，要么就不要孩子，要么再艱苦也要跟孩子在一起。”這次行程之后，他說：“我現在理解中國的父母了，他們比我想的更偉大，因為他們要承受很長時間見不到孩子的痛苦，但只有這樣才可以給孩子更好的未來。而對孩子來講，早一點遇到困難，將來會變成優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