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村景觀與傳統文化的關系研究

谷 巖，孫 淼

(東北林業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學院，黑龍江哈爾濱 150040)

宏村的建設與徽商的發展，我國傳統的宗族家長制度、宋明以來的程朱理學、道家思想、風水之說以及當地的地域文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是我國最具人文性質的村莊之一。在村莊景觀的諸多方面都能體現出對我國傳統文化和的繼承與發揚，使儒道思想、宗族關系產生了統一，體現出徽州的地域文化。

宏村位于皖南山區的古徽州，因其獨特的村落設計和古建筑的留存，現已列入世界級文化遺產。村子的整個平面布局為牛形。雷崗山位于村西，作為牛首，山上樹木林立可做牛角。一片民居由東而西高低錯落意為牛的軀干。村中一月牙形池塘，名月沼，象征牛胃，又有水圳曲曲折折，從村西北一溪而出，從家家戶戶門口經過，最后流入村南的湖泊，象征著牛腸，南湖被當作牛肚。繞村的溪上與河上有幾座橋，被認作牛腿。整個村莊坐落在山下水間，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

村莊內建筑沒有高樓廣廈，均是低矮的民宅、祠堂之類，多為明清兩代所建，房屋多坐西北、朝東南，高者二三層，粉墻黛瓦，墻面由于氣候潮濕，很多都褪色并脫落，斑斑駁駁，具有濃厚的歷史滄桑感，是徽派建筑的典型代表。家家戶戶間用馬頭墻分割，小部分人家花園臨街墻面上有鐵藝裝飾點綴，反映了近代以來工業革命對我國村莊的影響。住宅門口大多做成八字形。20余座拱門分布在街巷中，是村莊獨特的空間元素。正如吳良鏞先生評價說“錯落有致、布局有方，家家流水，古建飄香，參觀宏村，領悟規劃理念之道”。

1 宏村景觀建設的影響因素［1－2］

1.1 與程朱理學的關系 程朱理學對宏村村落建設影響很大，當時的村民無不受理學內容的規范，理學不僅是儒學發展至宋代以來的產物，更是從徽州發展而出的哲學觀點。他比儒家思想更加遵循禮儀規范，強調倫理綱常，譬如在宏村的選址上，就是遵從汪氏組訓而選。把“理”視作哲學的最高范疇，在道德上主張“存天理，滅人欲”，將“教化思想”推至最高處，因此村莊各戶人家的房舍都具有較強的封閉性。建筑分布注重家族性，宗族關系聯系村莊的民居分布，看似毫無章法，實際為一個家族毗鄰相居，村內注重祠堂建筑的修建。在審美上強調主體精神，以淡泊為趣，在村莊的建設上絲毫不見描金鏤彩的裝飾手法，而大多采用天然的材質，如木材、石材等，顏色上清新淡雅，演繹出皖南地區古村獨特的藝術語言，在青山碧水的襯托下，更能體現天然淳雅的意趣。在方法論上“主靜”、“主敬”，因此村落中的景色都是以靜為主，適合修身養性，毫無喧囂聒噪;建筑設計上也能體現出當地人民對祖先的尊敬。

1.2 與風水的關系 宏村整體規劃中，與風水學原理聯系緊密，在村莊的各個方面都有體現［3］。村莊選址上，汪氏先祖就嚴格遵循術數之理，認為雷崗之陽能福祿永綿。頭枕高崗，面向流水，望去無邊無際，風水上呈“太乙”像。永樂年間村內曾3次聘請堪輿師去實地考察，參與村落的規劃，水圳、月沼的挖掘首先表現了設計者的風水觀點，風水學中注重氣、穴、砂、水，水是其中最重要的。其次，五行之中水與金的關系緊密相聯，徽商故鄉之一的宏村，對聚財之說非常信奉，因此月沼的半月形狀也是順應風水學說而設，不僅化除煞氣，也是全村的“聚寶盆”，正如風水大師所言“蓄內陽水而火災寢息，人得安居”。村中的民居建筑在選擇地點、房屋朝向、庭院布局和結構及裝飾上亦趨于風水之說。傳統建筑中多數講究坐北朝南，但宏村民居卻不是如此，因五行之中商屬金，南方屬火，有相克之象，因此民居都避開了這一方位。

1.3 與徽商的關系 宋元以來的戰爭和自然災害導致皖南部分山區人民生活困苦，不得不外出經商，才有了徽商的成就。宏村的建設不能缺少堅強的經濟后盾，徽商的興起給宏村的建設提供了極大的支撐。村中的許多基礎設施和大規模建筑如水圳、月沼、祠堂等都是徽商資助所建。宏村民居門口高聳且裝飾華麗的門樓，民居內材質優良、雕刻細致的木制家具都能讓人看出當時宏村居民生活的富貴，這都是徽商資金豐厚、建設家鄉所致。徽商信奉儒家思想，重視禮教，因此注重村中學堂的修葺。優良的教育環境使宏村人才輩出，學子中榜做官后也不忘建設自己的家鄉，明代早期居民房屋高度、規格都有限制，正是因為出身宏村的京中官員給予批文才得以修建。

2 宏村景觀的人文文化

2.1 宏村與道家文化 道家強調天與人的關系，認為萬物皆有相通之處，輕裝飾，重自然，與自然環境相和諧。道乃萬物所生之理，它促進了我國的風水學研究，但本質又與風水學存在差異。風水是刻意而成，而道家思想提倡順應自然。

宏村平面呈牛形，其中承載了人們的美好愿望。從字形上看代表了“三才”，天、地、人，老子是道的化身，老子騎牛表現“道”對三才的掌握，也意味著萬物有道，道亦掌控萬物的宇宙觀。道家在審美上強調自然之美，莊子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認為四時變換、萬物枯榮都是自然的力量，人在面對自然的時候，本分就是尊敬虔誠［3］。村莊各處景色，尤其是“宏村八景”與道家的審美觀點相符。宏村各處都有一種水墨蓊郁的自然感，宏村八景中有黑瓦白墻的民宅，有上浮白鵝、中有游魚的碧水，有一池見不到邊的荷花，還有霧氣迷漫的遠山，均無存心修飾之氣，真正做到了景中有畫，畫中有景的自然美。

村中道路多呈曲折之態，具有靜謐幽深的特點，與道家喜處的清幽環境一致。道路按寬度可分3種，有的大體呈東西走向，多是主道;許多道路呈南北走向，大面積民宅被它聯系上;還有一種是建筑與建筑間的小路，多數比較狹窄，有時僅容一人通過，身至街巷中常有曲徑通幽之感。道路的交叉之處基本不呈十字形，多為丁字形和人字形，十字交叉之處街道都會產生不同角度的錯位來避過交叉。交叉后的地面多呈方形或三角形、X形以及許多不規則圖形。這不僅開拓了空間的趣味性，更能擴大空間面積而便于村民聚集于此。因當地盛產青石，所以路面基本都用均勻的石條或石塊鋪設。有的路中橫向鋪設青石板，兩側鋪鵝卵石，道路邊緣整齊劃一;還有的中間鋪以卵石，兩側鋪小青石條;更有小徑在夯實土壤后滿鋪鵝卵石。這種天然石材的應用和因地制宜的街道設計，與道家思想提倡的人對自然合理利用，因勢造景的觀點相同［4］。

道家思想中，水代表了一種至上的性格，《老子》中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水是天下至柔之物，卻能化解天下至剛之物，反映出了質樸卻堅韌的品質。

此外民居中道家的裝飾元素很多，多是用于辟邪的裝飾或符號，如八卦鏡、石敢當、陰陽魚，葫蘆造型等，材質多采用木質或石質雕刻而成。

2.2 宏村與當地水文化 宏村的水系設計使當地形成了獨特的水文化，村與水構成了相輔相成的關系。管子曰:“水者，地之血氣，如筋脈之通流者也”［5］，水圳的設計與該說法十分相符，它是明代嫁到宏村汪家的胡重設計，全長1 268 m，分大小兩部分，大處比小處海拔高3.9 m。整個村子水圳最大處寬1.15 m左右，水流緩慢，深度較淺;最小處寬約0.4 m，水流略急，但尺寸太小不太適合洗衣洗菜，因此多數水段都寬約0.6 m，深度0.3～0.5 m，曲折蜿蜒，流經各家各戶，最后歸于南湖，形成了自循環的水體系統。按水流速度計算，水從進水口流進南湖只需30多分鐘，因此保證了水的潔凈程度，此外南湖與月沼的寬闊水面與水圳形成了大與小的明顯對比，給人帶來不同的視覺美感。月沼、南湖清澈通透，居民洗菜浣衣可從此取水。在水圳沿線有許多石板踏步和親水臺階，便于居民取水使用，具有很強的實用性。這個水系統在使用便利的基礎上改善了該村莊的局部小氣候和人文景觀。設計者胡重也因水圳的設計而史冊留名，清代同治年間的宏村名士汪云卿曾輯錄《吾族先賢大觀》，在人物篇中記有思齊公小傳:“汪辛公，夫質行，妻藝術”，給與其封建時代女性至高的榮耀。時至今日宏村汪家還掛有胡氏的畫像，像上題字曰“巾幗丈夫”，國務院原水利部長楊振懷曾在宏村題詞說“古代鄉鎮，水利精美絕倫”，可見數百年后的人對這一設計的肯定與贊美。除此實用性外，水也為村中環境表現出豐富的視覺美，水本無色，但在宏村中卻體現出豐富的色彩感。表現最突出的是月沼，它反映周圍環境的顏色，黑白兩色的古建筑、斑駁高聳的馬頭墻、藍天白云、來往游人倒映其中，形成一幅鮮活動人的水墨畫。

2.3 宏村當地的“家”文化［6］宏村的建設是以家族的力量形成的，例如汪氏一族，人才輩出，有風水先生、官員、商人等，都為宏村的擴建付出了不同的力量。村中人們居住也是以家族分布的，并且注重對長輩遺留資源的繼承，直至現代也能見到數百年前，某姓先生的第幾十代孫子。在房屋的使用上，大多在保存先人的基礎上加以改動，如果有足夠的面積，就在一旁重建，致使當時的許多設備得以保存。村中各個祠堂都打掃得一塵不染，幾乎家家都有家譜傳世。可見當地的“家”文化深入人心。

3 小結

宏村是我國南方地區古村落的典型代表之一，是特殊歷史條件下的產物。宗族關系是形成該村落不可缺少的人文因素，正是因宗族而形成的部落遷移和建設，才使得徽州村落具有了豐富的文化內涵和社會內涵。當地人民信風水、守教化，在儒道兩種哲學思想的影響下，形成了獨特的地域文化。在徽商經濟的基礎上，在這種思想下規劃的村莊看似隨意，實際是嚴格規范的產物，在道路、水路、建筑等方面都遵循我國古代對“風水寶地”的要求，表現出當地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對等級和禮教的規范符合程朱理學的教化。在小小的村莊設計中，道家、儒家兩個哲學流派得到了適當的統一。在這種地域文化的基礎上建設村莊，使之形成了獨一無二的水文化，一個杰出的女性設計師也因此名傳千古，證明了封建社會的女性并非只能相夫教子，也能干出一番自己的事業。總之，宏村的建設并非易事，經濟基礎、人力資源、文化內涵、風水規劃缺一不可，從而成為我國古建筑的典范。

［1］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上［M］.重慶:重慶出版社，2009.

［2］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下［M］.上海:三聯出版社，2009.

［3］王明宇.先秦哲學與人類的生存智慧［D］.濟南:山東大學，2008.

［4］蘆原義信.街道的美學［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6.

［5］姚曉娟，汪銀峰，注譯:國學經典叢書·管子·水地篇［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

［6］高壽仙.徽州文化［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