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VS中餐

◎鉤鐮槍

很多朋友都愛吃麥當勞、肯德基、必勝客，而我每次和他們吃飯都非常痛苦。如果單是為了填飽肚子，我希望去中式快餐，但朋友們偏偏喜歡在飄雪的冬天要一杯加冰的可樂，然后把番茄醬擠到薯條上，非常陶醉地吃，看得我一陣陣牙磣。

在無數次吃完夾著肉餅、生菜葉子、奶油、黃油、孜然粉、胡椒面的漢堡之后，再吃進一份冰激凌，灌上一大杯加冰可樂，最后還要把炸得滴油的薯條和雞米花吃下去后，我就開始嗝酸水，順著馬路走，停不下來。而女朋友則把吃這些東西當成對我的犒勞，她深情地望著我說：你工作那么辛苦，該補補了。每當這時，我便會默默地流下“感激”的淚水。當我饑餓難忍時，我總是不敢去想魚香肉絲和紅燒茄子，硬逼自己去想什錦冷盤、魚子醬、黃油雞卷、烤酸黃瓜和蘸鹽的水煮土豆。

有一位朋友和我同病相憐。他是雜志社記者，要采訪明星，對方約他到西餐廳邊吃邊談，采訪時談到了吃西餐的六個M，聽著Music（音樂）看Menu（菜單），在紅色蠟燭營造出的Mood（氣氛）中Meeting（碰面），用優雅的Manner（禮儀），吃著色澤鮮艷的Meal（大餐）。

朋友在進餐過程中感覺暗無天日，他試圖用叉子和刀夾起整塊牛排放到嘴里咬，然而，他把牛排錯誤地當成了蘿卜燉牛肉，以為一咬即爛，于是那片牛肉便在他的兩排門牙間鮮血淋漓地掛了好久。他放棄了那塊牛肉，擦干凈下巴上的牛血后，向明星報以歉意的微笑，然后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湯，不幸的是他把奶油蘑菇湯錯誤地當成了雞蛋蘑菇湯，于是湯水溯河性洄游了，還未到達胃囊，便順著食管回到口腔。朋友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嘔”，伴隨著脖子一伸，嘴成O型的動作。他最終沒有完成采訪任務。

曾經有個學法律的朋友約我一起移民加拿大，他說在中國，做窮人是很可怕的。我想了想，問他，在加拿大，窮人都吃什么呢？他自豪地說，在那里，窮人每天都吃麥當勞。我立刻絕塵而去。

現在這位朋友已經在加拿大定居，我經常跟他聊起往事，聊起我們翻過學校的院墻去吃油條豆漿，聊起我媽做的白菜豬肉燉粉條，我奶奶熬的南瓜粥……我在電話這端興高采烈，眉飛色舞，他卻在大洋彼岸逐漸沉默。

我還告訴他這座城市新開的飯館里，哪家的油潑鲅魚最嫩，哪家的土鍋雞塊最鮮，誰家的手搟面最筋道，誰家的白吉饃最香，他一直在聽，不發一言。最后我問他，你老婆是白俄羅斯人，她做的酸黃瓜湯和冷蘋果湯一定很好吃吧？于是朋友長嘆一聲，在電話里說：我還是回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