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錢藝兵
抗戰名將常恩多與揚州保衛戰
◎ 錢藝兵
常恩多(1895—1942),抗日愛國將領。號獲三,滿族。1895年出生于海城縣東三臺子村的一個貧苦家民家里。6歲喪母,9歲喪父,11歲時在伯父的撫養下入小學讀書,又經岳父的資助入了海城師范學堂,1914年畢業后,在本村任小學教員。1919年,他懷著救世愛國之心,參加了奉軍。
1922年,常恩多考入了“東北陸軍講武堂”。他勤奮好學,精于書法,成績優異。深得郭松齡的賞識,畢業后被破格授予了中尉排長的職務,后又被提升為上尉連長、少校營長、中校團副、上校團長等職。但他從不自滿,始終保持高尚的品德。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常恩多目睹國破家亡、東北人民顛沛流漓的慘景。他向全團官兵講話時,聲淚俱下地說:“我們是東北父老用血汗和生命武裝起來的隊伍,我們要用血和生命把鬼子趕出我們的家門,這是我們的天職!”東北軍進關之后,他對蔣介石、汪精衛之流的賣國行徑非常氣憤,暗中抵制他們的反動政策。1934年奉命隨東北軍到鄂豫皖地區“進剿”中國工農紅軍第25軍,曾同東北軍總部《軍事周刊》記者、中共地下黨員王再天同吟曹植《七步詩》,抒發胸中的憤懣。有一次,在湖北黃安縣“圍剿”紅軍時,他巧妙、機智地命令所屬部隊放棄進攻,使一部分紅軍安全脫險。
常恩多在同根據地人民接觸中,對中國共產黨的抗日主張逐漸有了認識,萌發了一種新的覺醒。
1935年10月,常恩多由633團團長升任111師中將師長,隨軍開往西北。1936年,一度到西安軍官訓練團擔任第四大隊大隊長,參加了由中共東北軍工委領導的進步軍官組織“東北抗日同志會”。他由團長晉升為師長后,被稱為東北軍師長中赫赫有名的少壯派,但仍不忘東北的父老兄弟。對官兵們半開玩笑地說:“我過去管一個團,現在我管一個師,打鬼子,回老家的本錢越來越多了。我要對得起東北父老,就得把這個師帶好、練好、用在正道上。”他還說:“你們看看人家紅軍,缺吃少穿,彈藥不足,戰斗力還那么強,就是因為他們要打鬼子,救中國,有股窮人的志氣,咱不好好練出殺敵本領,能對得起東北父老嗎?”
9月,當時在西安負責做爭取東北軍工作的紅軍將領葉劍英總參謀長,一天夜里會見了常恩多,二人暢談到深夜,使常恩多埋藏在心里的愛國主義火種頓時升華成一團熊熊火焰,產生了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強烈愿望。
12月,蔣介石到西安策劃和督促對陜甘寧邊區進攻。常恩多異常激憤,10日,他因事赴“西北剿匪總司令部”,借機向張學良提出兵諫的建議。
1936年12月12日,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發生了,常恩多欣喜若狂,急忙找張學良請求新的戰斗任務。張學良命令其率部開赴渭南縣東渭河北岸的要地,捍衛西安,后多次擊潰來犯的國民黨中央軍。一個拂曉,他把何應欽組織的“討逆軍”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為“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創造了條件。
“西安事變”得到和解,而蔣介石卻背信棄義,扣押了張學良,常恩多深憂東北軍的前途,便派人與紅軍前方總指揮部的彭德懷、任弼時、徐海東等同志秘密取得聯系,決心投奔紅軍。紅軍領導從當時的政治形勢考慮和革命需要出發,勸慰常恩多先留在東北軍中。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之后,常恩多率57軍111師開赴江蘇,轉戰在華東戰場。臨行前,他鼓勵幼子常克到陜北當紅軍,并對副官劉萬勝說:“延安固然艱苦,但窯洞里集中的都是中華民族的精英。”到江蘇后任戒嚴司令,激勵將士在百余公里的江岸上布防,時刻準備打擊來犯之敵。接著,常恩多率部參加了揚州保衛戰。
揚州是江北重鎮,與鎮江隔江相望,扼京杭大運河北岸之口,西接浦口、滁州,為南京守軍僅有的一條通道。
1937年8月13日,日寇瘋狂進攻上海,同時出動飛機轟炸揚州;12月9日,侵華日軍華中方面軍司令官松井石根指揮先遣師團占領鎮江,分兵北渡長江,進攻揚州。常恩多部隊是于11月底到達揚州,他馬不停蹄立刻下令在揚州南郊布防,挖戰壕,筑工事,以截擊日寇。12月13日凌晨,天色剛有些發亮,數艘日本軍艦裝載著大批日軍從都天廟廢堡和六圩渡口嘉興橋登陸,想在天亮前占領揚州。日寇剛上岸還未辨清方向,就遭到常恩多部隊的伏擊,被打得措手不及,丟下了無數尸體。接著日寇改變戰術,以天上飛機投彈、地面坦克開路,以猛烈的炮火配合,如山呼海嘯般地席卷而來,強占了通向揚州的咽喉要地施家橋。日寇以優勢裝備和兵力沿鎮揚公路向前推進,直撲揚州,常恩多率部隊奮力抵抗,利用集束手榴彈組成火力網,使得日軍坦克爆炸起火。戰斗激烈時,日軍增援坦克趁著硝煙彌漫,迫近111師指揮所,常恩多急調兩門平射炮抵近開火,敵坦克最后癱瘓在公路上,并使日軍步兵進攻受阻。常恩多親臨前線指揮,在彈雨紛飛中,他的副官劉萬勝勸他離開前沿陣地,他慷慨激昂道:“國難當頭,軍人效命疆場,豈能臨陣畏縮!”由于常恩多身先士卒,111師官兵同仇敵愾,擊退了日軍多次進犯。但日軍不斷增援,常部傷亡見多卻沒有補員,敵眾我寡,戰況嚴峻。下午4時,為掩護57軍軍部轉移至寶應城,常恩多率部繼續抗擊,直到紅日西沉,日軍暫時被打退,常恩多親自檢查收點武器、抬運傷兵。他最后離開時,及時制止工兵營過早爆炸仙女廟大橋,以便失散部隊安全撤出。由于111師激烈抵抗,日軍當晚沒敢前進,延遲至14日中午,日軍又一部從霍家橋登陸,對111師形成夾攻之勢,為避免過多傷亡,常恩多率部向北向東撤退,派一個營駐扎在仙女廟鎮的三元橋河北。為了阻止日寇侵犯,常恩多部隊燒毀了仙女廟鎮東通向邵伯的老三元橋,拆除了新建的新三元橋橋面,同時炸毀了通向揚州的江家橋,燒毀了七閘橋,撤去了芒稻河和運鹽河上的船只。
17日上午,日寇在運鹽河南岸向河北進攻。運鹽河北岸的常恩多部守軍拼命抵抗,運鹽河火光沖天,硝煙浪潮,一波又一波地涌起,戰斗進入了白熱化狀態,敵我雙方都殺紅了眼。日寇進攻受阻,損失慘重,便心生詭計,主力與常部守軍正面還擊,暗派敢死隊偷偷在塘子灣乘橡皮筏渡河,在仙女廟廟宇西側登陸,由西向東向河北守軍偷襲。在腹背受敵的不利形勢下,111師守軍只好邊打邊退,日寇因飽嘗過常恩多部的利害,不敢追擊,害怕常部伏兵突然殺出。
常恩多部隊撤出后,日寇的鐵蹄一踏上仙女鎮河南地區,便瘋狂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僅在都天廟(遺址在今人民醫院)至玉帶橋,一次槍殺逃命的老百姓就有近百人;仙女廟最繁華的河北街地段全部葬入火海,1000多間店鋪和民房化為廢墟。據有關史料記載,其中三屠江都仙女廟慘案,600多人被殺害;邵伯兩渡鄉慘案,1185間房屋被燒,61人慘遭殺害;丁伙李高橋慘州案,52人被殺;昭關壩附近的趙莊慘案,被日軍燒掉104戶民房;郭村南荀村慘案,1000多間民房被燒,吳家橋慘案,150多戶民房被毀。此外還有余坂慘案、湯家莊劫難等。在這些慘案中,日軍三屠仙女廟造成的慘案是江都最大的慘案。
在焚燒房屋的同時,日寇大肆屠殺百姓。仙女廟淪陷前,不少青壯年就外出“躲兵荒”。地點有兩處:一處向西過七閘橋,或過擺渡到花園口(今屬泰安鎮)避難;一處向東,到三公里外的馬家橋(今屬仙女鎮),留守家中的大都是老弱婦幼,日寇慘無人道地殺害了他們。其中,吳強老人被劈成兩半,郭志和老人被刺刀戳死在家門口,華小龍被扔到河里,再用槍打死,唐寶妹夫婦、郭有松夫婦、唐茂貞母子,共有6人被槍殺在一起。除本地居民被殺外,還有許多外地逃難者遭殺戮的不計其數。西自朱家巷,東至三元庵,尸體狼藉。在這場大屠殺中,有400多人喪生。12月23日,日寇調防,又抓了100多民夫,替他們運送物資到頭道橋。到達目的地,日寇喪心病狂地將他們聚在一起,用機關槍掃射,一個不留地統統殺死。據1939年由國民黨江都縣黨部和縣政府編印的《江都縣淪陷二周年紀念冊》一書中縣情報處主任周秋如所寫:“……二十六年冬秋天谷部隊占我揚城,繼占仙邵,燒殺奸淫,全世皆知,在仙女廟一帶,槍殺壯丁四百人以上。”著名書畫家陳含光將親歷日寇暴行寫進遺作《蕪城陷敵文記》:“……攔街捉人,嘗役四百夫至仙女鎮,給令歸,途遇他隊,邀而殺之,免者三十而一……上悲華夏,內慟友于,旁慘素友,痛而奈何!痛而奈何!苛生亦復何賴!”
侵犯仙女廟鎮的部隊是日軍第11師團步兵第10旅田中部,一天傍晚,該部兩個荷槍實彈的日寇走到三板橋巷北首勤記典當行門前時,一個穿黃軍裝的人出其不意地從屋里跳出,對準日寇開槍,打死一個,嚇跑一個。此人是未來得及撤離的111師士兵,他恨日寇,置生死于不顧,當場打死日寇后迅速轉移,向北到運鹽河邊,泅水到運鹽河北岸回歸部隊。
常恩多部隊從仙女廟撤出后,駐防昭關壩,構筑工事,埋置地雷,以阻止日寇向高郵的進攻。敵軍不知有埋伏,大隊坦克車隊率領步兵意圖進犯高郵,趾高氣昂的日寇浩浩蕩蕩到了昭關壩,坦克車觸及地雷,轟然爆炸,常恩多一聲令下,111師槍炮齊發,直掃敵陣——只見前面日軍成片成片倒下,“死啦死啦的——”后面的日軍一邊罵,一邊四處逃竄。
“沖啊——”突然,常恩多率領守軍如猛虎下山,從工事躍起,端著十幾挺機關槍向敵群掃射過去,頓時日寇尸橫遍野。斯役敵軍坦克車全毀,有觸地雷而死者,有為常部大刀手砍殺者,余寇慌不擇路,逃入河塘被淹斃者,總計不下三四百。好一個痛快的殲敵反擊戰!當地有首歌謠相傳:“昭和(日本天皇的年號)打昭關,尸骨堆成山。”因此,常恩多部被譽為“常勝軍”。常恩多感慨賦詩:“蔚藍天色,你曾受過那烏云的掩遮,暴風的狂吹,可是到晴朗的時候,你仍然是絲毫不變的蔚藍天色,可愛!可愛!”
常恩多部隊為揚州人民出了一口氣。111師的抗日第一仗打亂了日軍的侵略計劃,由于揚州軍民的抗戰,日軍北進計劃推遲了整整兩年。江都昭關壩大勝后,常恩多部隊調防,參加臺兒莊戰役,重創日軍,威名大震。后來在周恩來親自安排下,經中共中央批準,常恩多成了中共特別黨員。1942年8月3日,在日偽頑反共氣焰囂張的嚴峻時刻,常恩多毅然宣布起義,把111師官兵帶到了濱海抗日根據地,帶到了黨和人民的懷抱,自己卻因重病不治,含笑溘逝在擔架上,終年47歲。毛澤東高度評價常恩多,并稱:“111師起義是東北軍少壯派的抗日、反蔣、聯共。”八路軍師政委羅榮桓在給常恩多的挽聯上寫著:“殺敵鋤奸,功在國家”。常恩多的部屬劉祖蔭曾在震旦大學附屬于揚州的高中部讀書,后投筆從戎,奉命成為潛伏在111師的中共黨員,協助常恩多成功起義,并參加料理了常恩多的喪事,現居住廣州軍區東皋干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