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華的詩（八首）

余秀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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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華的詩（八首）

余秀華

余秀華，女。1976年出生于湖北鐘祥市石牌鎮的小村莊，因為出生時候倒產，腦缺氧而造成腦癱，高中畢業后閑膩在家。有詩歌見于一些報刊。

詩觀：一切關于詩歌的表白都是多余，它是我最深切的需要。

樸素，誠實。在一場雨前抖落多余的夜色

身體有些膨脹了，一種細微的疼痛讓它對

四月充滿了信任

對生活也少了懷疑

看看吧，成片的燦黃一夜間交換來了青綠

的油菜角

而甜蜜又小又黑，各自守候在小小的房間

一朵油菜花在一片青綠中央，如一個遲到

的孩子

忐忑在風的詢問里，花瓣在陽光里動蕩的

光芒

把信仰抱得很緊

“我內心小而柔軟的情分，一定會趕上”

它默念了好幾次

那時候我在田邊的杏樹下，風從南方晃悠

過來

我和它互相望見的時候，有意料中的默契

田野廣闊。卻沒有一個走失的人

它那么小

小到我無法忽視

這樣的田野從來沒有意外，從來沒有

哪怕是突然出現的云影

當然，你還在。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

習慣了在詩里和你私奔，這樣的事情多了

而失去了新鮮感

我有些疲憊，任花園荒蕪一半

這該死的四月，野花從西伯利亞噴來了火

焰

危險的地方一定有寶貝，我們的想法不謀

而合

陽光是無法熄滅火焰的，一無是處的燦爛

生活只要不多的經驗，足以對付衣服上的

蟲眼

想念形而上，酸疼的乳房把它往下拉

什么時候你能沒有縫隙地覆蓋我

堵死肉體，靈魂的管漏

收攏一切行動。我單薄于生活本身，菜園

荒蕪了一半

到如今，我還是不肯相信這樣的牽連

你的嘆息和喘息都遠過了我的呼喊

把馬喂肥了有什么用呢

西伯利亞的別墅里已經鬼魅叢生

人老不要緊，只要心不老，心老也無妨，只

要根不老

——題記

1

世界需要想象來粉飾，其中包括一個男人

終于給出這樣的盛贊，如同對大地交出一

道陽光

四月的罌粟搖晃的美，總有人叫出聲音

一天的和諧足夠了

我們與世界共存，祖國的花朵依次打開，

包括

預計中的災難

2

街道微微傾斜，霓虹燈和賣藝的人收獲了

朦朧的歡愉

事物有次序地回到一個個內心

賈道北寫出微博：不管在多深的皺紋里

我也能沒有縫隙地覆蓋你，你的尖叫產生

的GTP

推動了一個城市

我也看到了純綠色的氧氣，如同同色的文本

3

賈道北說：做什么都要一雙翅膀，鳥的翅膀

鳥大，翅膀就大，飛的才穩

我想起了一首歌《穩穩的性福》，對這個偉

大的詩人

頂禮膜拜

最后我想說，賈道北的鳥大，與世界有關

遺憾的是，我一直在世界以外

就這樣白了，就這樣黃昏了，睡思沉沉

路就這樣短了，夜鶯不叫了

稿子散落到鏡邊，卻照不見了

那人空了

昨天哪里去了，花都開敗了

沒有出現過的人，此刻清晰了

夜色漫上來

那人空了

從第一顆紐扣開始，我開始呈現我自己

花香以流水的聲音覆蓋在肋骨的傷口

我有虛幻的美，卻有實體的斑

除了靈魂的暖，也要你健美的肌體

我想象你進入我的時候

空氣里有多少驚叫的聲音不是來自我自己

除了陽光，我總是不夠富裕

從春天開始的寂寞的流程

讓我越來越滿，無法掏空

此刻，我撫摸自己柔軟的乳房呼喚你的名字

沒有一只蝴蝶能夠聽見

我不確定還能裝模作樣把春天搬進幾個詞語

葡萄架下的椅子空了，一個月又一個月地空著

那些褐色的斑爬上來又掉下去

一個住在酒里的影子保持著潛逃的姿勢

多少次醉后，它把我踩得泥濘不堪

以為春天不說出來會一直停留在你的身體里我，既緊張又熱烈

確定你不會經過后，開始種杜鵑

總有來不及枯萎的部分，在連接不斷的雨里探出

為什么呢，再寫不出那樣的歌曲

而你，卻比海更深

我真是后悔當初拋開了岸的勸說回頭無用

在三樓，沒有人撈到一枚月亮

風雨蕭蕭。北湖的滄浪埋盡了四月芳菲詩人連接到來，空調開到25°

誰都知道這個氣溫適合生長什么

“如果不夠愛你，如何迷戀你已老的身體”見到他時，一個人已經被粉碎

并感應到遙遠的地震

乾坤已經顛覆多少年了，能站著，不容易

然后進來的是幾個美女

她們的胸部無論大小，都能打開什么只有一個是沒有胸的

不便透露姓名

冉·阿讓懷抱蘋果，秋天的路上，落葉布下的陷阱

他隨時從口袋里掏出一條蛇

那時，他和上帝的協議漏洞百出

為了飽肚子，他寧愿讓道德磕破牙齒，刺穿盲腸

下地獄吧下地獄。他不停地尋找別人遺失的半截煙

沙威就守在門邊，他身體里有陽光的灼傷

冉·阿讓又一次潛逃，把蘋果分給窮人

他從來不懷疑法律，如同我不懷疑命運

他偷了一個蘋果，在腐朽的莊園

他自首，再越獄而出

我遇見他的時候，他陰險一笑：我認識你

我們在午夜脫下囚衣，又在黎明穿上

在清晨各奔東西，又在黃昏聚集

說起人生，他喝一口酒，大喊一聲

——跑！

（注：冉·阿讓，沙威都是《悲慘世界》里的人物）

責任編輯：鄭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