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中的全球反恐新契機

王齊龍

11月中旬的二十國集團（G20）安塔利亞峰會期間，美國總統奧巴馬和俄羅斯總統普京在工作午餐現場進行了長達35分鐘的“私聊”。兩人分別僅帶一名助手，蜷縮在茶歇大廳角落里的沙發上，傾身對談。

這是自2013年烏克蘭危機爆發后，奧巴馬和普京少有的“私聊”畫面。白宮官員事后對外表示，兩人已就敘利亞過渡進程問題達成共識。

由此，外界輿論對美俄在打擊IS上聯手產生了期待。

在巴黎遭遇恐怖襲擊三天后，法國總統奧朗德首次指出全球反恐面臨的問題，“國際社會分裂且缺乏協同”，并呼吁全球組建廣泛的反恐大聯盟應對危機，“我們需要各方都參與其中，在一個廣泛且統一的框架內共同打擊恐怖主義軍隊。”

巴黎恐怖襲擊事件讓世界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共同打擊恐怖主義的議題上，除了G20峰會，本月隨后相繼舉行的亞太經合組織第二十三次領導人非正式會議和第27屆東盟峰會均將反恐議題增設為主要議題。

聯合國安全理事會11月20日一致通過由法國起草的決議，以最強烈言辭譴責極端組織IS制造的恐怖襲擊，呼吁國際社會“采取一切必要措施”打擊恐怖主義。

以“復仇”之名集結

11月15日，法國出動10架戰機向IS大本營、敘利亞北部城市拉卡投擲了20顆炸彈，目標包括一個指揮中心、一個彈藥庫和訓練營等。這是法國在敘利亞境內針對IS展開的最大規模的一次打擊行動。

有數據顯示，在11月15日至20日間，法國共在拉卡實施了超過70次空襲行動。而在11月的前兩周，這一數字僅約為50次。

與此同時，法國現役唯一一艘核動力航空母艦“戴高樂”號已于11月18日從南部土倫軍港出發，前往地中海東部，加入打擊IS的軍事行動。

11月22日，駛抵地中海東部的法國“戴高樂”號航母已經與俄羅斯軍隊建立了聯系。俄海軍“墨西哥”號巡洋艦獲令配合“戴高樂”號航母的行動，連同英國和比利時分別提供的一艘驅逐艦和護衛艦共同為“戴高樂”號航母護航。

法國此前已在約旦和阿聯酋分別部署了6架“幻影”戰機和6架“陣風”戰機，連同“戴高樂”號此次搭載的18架“陣風”戰機和8架“超級軍旗”戰機，法軍在中東地區開展打擊行動的力量將大幅增強。

中國解放軍總參謀部原上校岳剛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俄羅斯已在敘利亞拉塔基亞市附近的巴西勒·阿薩德國際機場部署了69架戰機，法國也在中東加強了空中力量部署，這無疑增強了在該地區打擊IS的軍力。同時，俄羅斯和法國也進行協調和溝通，在空中打擊航線上進行合作，防止誤判或擦槍走火。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軍控與國際安全研究中心主任滕建群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從武器裝備角度來分析，俄法聯合行動有互補性。

“冷戰結束后，法國主要仰仗海基的戰略核潛艇，基本上解除了空基和陸基的核武裝備。”滕建群說。但俄羅斯擁有圖95、圖160等多個型號的戰略轟炸機，在核打擊方面，能彌補法國空基打擊缺陷。

自11月17日起，俄軍開始啟用戰略轟炸機從空中對敘利亞境內的IS據點進行打擊。

10月31日，從埃及西奈半島沙姆沙伊赫機場起飛后的俄航航班A321意外墜毀，224人罹難。俄羅斯克林姆林宮官方網站11月17日發布消息稱，俄方已完成對失事客機黑匣子的研究工作，確認了飛機失事是恐怖襲擊所致。

就在空難性質被確認的同一天，俄羅斯總統普京與國防部長紹伊古在國家國防控制中心觀看了俄羅斯空軍在敘利亞打擊IS的軍事行動直播。普京還在現場指示俄羅斯國防部、俄軍總參謀部與法方制定在敘利亞進行海上和空中聯合行動的計劃，并稱雙方有必要“建立直接聯絡渠道，并且像盟友那樣共事”。

俄羅斯國防部長謝爾蓋·紹伊古11月20日表示，自今年9月30日起，俄羅斯應敘利亞總統阿薩德請求，對敘境內IS設施進行空襲。

在俄羅斯空中行動掩護下，敘利亞政府也展開了大規模反攻。11月10日，敘政府軍成功打破IS武裝對北部阿勒頗省空軍基地長達一年的圍困，取得了俄羅斯空襲行動展開以來最為重要的一場勝利。

岳剛認為，俄羅斯協助敘利亞政府軍成功反攻，一方面得益于俄羅斯、敘利亞、伊拉克和伊朗四國就打擊IS成立的聯合情報中心，另一方面則是在俄羅斯空襲行動打亂了IS軍事運轉體系的情況下，敘利亞政府軍及時實施地面反攻，有效確保了戰果。

松散的聯合反恐陣線

相較于俄羅斯在短短兩三個月時間內開展的空中行動成功覆蓋了敘利亞全境，以美國主導的65國組成的軍事聯盟此前在伊拉克和敘利亞開展的打擊行動并沒有取得太顯著的效果。

由美國中央情報局、國防情報局等情報機構于7月底做出的評估顯示，盡管美國主導的聯軍空襲行動成功防止了伊拉克淪陷，并壓縮了IS名義上“首都”拉卡的對外擴張的勢頭，但持續了一年的行動僅殲滅了1000多名極端分子，IS軍力仍維持在2萬至3萬人之間，其實力并沒有被削弱。

11月15日，在土耳其安塔利亞，美國總統奧巴馬（左）和俄羅斯總統普京（右）在二十國集團領導人峰會期間進行會談。圖片編輯/陳俊丹

英國皇家聯合軍種國防研究所（RUSI）反恐研究高級研究員阿夫扎爾·阿什拉夫（Afzal Ashraf）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美軍此前在敘利亞希望打擊目標過于廣泛，一邊在反對阿薩德政權的同時，另一方面又在打擊IS武裝，精力過于分散;而且缺乏地面部隊配合，空中打擊的威力很快就失效。

不過，伊拉克庫爾德自由軍與美軍的配合已日漸默契。11月11日，庫爾德人武裝在美軍空中支援下，重奪了被IS控制超過一年的伊拉克北部戰略重鎮辛賈爾。阿什拉夫認為，辛賈爾位于連接IS在敘利亞大本營拉卡和伊拉克重要據點摩蘇爾之間的高速公路沿線上，拿下該鎮有助于聯軍切斷IS在兩地間的聯系，從而切斷極端分子軍隊、資源的運輸渠道，給予他們沉重一擊。

在巴黎襲擊事件后，奧巴馬在G20峰會期間表示，在敘利亞和伊拉克開展的打擊行動仍不足夠，美國的打擊力度將加倍。

在俄羅斯主導的情報中心與法國開展協同打擊行動的同時，外界更期待俄羅斯能與美國主導的65國軍事聯盟展開合作。

奧斯陸和平研究所（PRIO）研究主管帕維爾·巴夫（PavelBaev）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盡管俄羅斯擁有先進的空中打擊裝備，但高空打擊的精確度方面存在缺陷。

“俄羅斯缺乏精確的定位信息，地面上沒有相應的情報人員，由敘利亞政府軍提供的信息并不是非常準確。”帕維爾·巴夫說，“如果美俄能夠聯手打擊IS，雙方相互溝通情報信息，美軍先進的情報網絡能彌補俄軍的短板。”

阿什拉夫認為，IS已成為全球的共同威脅，形成全球廣泛的反恐同盟十分重要，敘利亞和伊拉克周邊鄰國應該提供地面部隊參與打擊。

“西方國家不再愿意看到本國軍隊在別國戰爭中出現大規模的傷亡。所以在參與打擊IS的行動中，應該由土耳其、約旦、埃及等周邊國家提供地面部隊。”阿什拉夫說，在地面和空中火力打推極端分子的情況下，聯軍應將重奪回來的區域交由伊拉克政府軍、庫爾德人武裝和敘利亞軍隊來控制，以進一步鞏固戰果。“如此一來，將能大幅減少西方軍事人員的傷亡，西方公眾會更愿意支持其國家參與到打擊IS的行動當中。”

11月14日舉行的第二次敘利亞問題會議決定，敘利亞過渡進程將從2016年1月1日開啟，山頭林立的敘利亞反對派必須結成一個廣泛的聯盟，以便在明年1月開始與阿薩德政權展開對話。聯合國安理會五個常任理事國將與沖突相關國家合作，促成敘利亞境內全面停火。

英國首相卡梅倫11月23日在巴黎與奧朗德會面時重申，他將積極推動國會通過決議，讓英國參加對IS的空襲行動。

而奧朗德11月24日和26日分別與奧巴馬和普京進行會面，進一步整合國際社會力量，建立大規模反恐聯盟，加快打擊IS。

不過，多名受訪的中方防務和反恐專家都擔憂，美國旨在推翻阿薩德政權的立場將影響全球反恐新聯盟的合作。

岳剛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法國牽頭組織，僅能組織松散的聯盟，形成過渡性的聯合反恐陣線，因為法國并不具備真正的號召力和實力。同時西方國家的目標并不聚焦，“當務之急是解決敘利亞反恐問題，主次不應該顛倒”。